「怎麼會失蹤？」吳垢焦急之下，急忙抓住了泱泱的手指。
泱泱小臉上滿是委屈，抽泣著道︰「剛剛回到青石居，一個人也沒有！」
吳垢心中微凜，拉起泱泱的小手向著青石居快步走去。經歷了連番廝殺，他現在的身體已經是極其疲憊。然而吳伯對他來說太重要了，就算是北冥村中所有的人都死去，吳垢也不願意吳伯受到任何傷害。
腳下生風一般，吳垢拉著泱泱的小手健步如飛。幾乎在片刻之後，就已經出現在了青石居的門口。原本清秀的庭院，此時已經是滿目瘡痍。木質的柵欄，被人推到在一側。滿園的桃花，早已經變得枯萎不堪，就連那一方池塘，都漂浮著一層層的灰塵。
吳垢手指有些顫抖的模向院門，深吸了口氣，才用力的推開。幾間臥房都已經坍塌，廢墟中可見碎石瓦礫。
「白馬坳！」吳垢死死的咬住牙齒，雙拳緊握。
泱泱皺巴著小臉，滿是傷懷。
毀了，都毀了。青石居的一切，都在這一場變動之中毀掉了。吳垢想要維護的東西，竟然在不知不覺之間流失掉了。吳伯消失，青石居被毀，唯一還保存完整的，就是池塘邊那幾顆青草，還在夜風之中簌簌發抖。
「愛哥哥，我要去找我咧(爹）！」泱泱脆生生的說著，眼中滿是堅定。
吳垢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我和你一起去！我們滅了白馬坳！」
「好！」泱泱抬起頭，看了眼吳垢，就要收拾行囊。
吳垢冷哼一聲，拉著泱泱的手指，低聲道︰「不必了，我們現在就走！」
「現在？」泱泱好奇的抬起頭，疑惑的看著吳垢。
吳垢點頭，拉起泱泱的手，轉身向著青石居外走去。吳伯身上有傷，這是吳垢這十幾年來一直知道的事情。但是那些隱傷到底有多重，吳垢卻從未知道。自從見識過嚴昆的養氣巔峰，吳垢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再一次發生變化。吳伯雖然手段高超，但是吳垢從來不認為他會是什麼大修行者。
出了院門，吳垢眉頭微挑，拉著泱泱的手指，轉瞬間到了吳宅的門口。沒有任何猶豫，吳垢轉身走了進去。
一番血洗，吳宅也喪失了往日的風采。此時院中多是廢墟，就連院門都顯得破敗不堪。原本參天的古樹，此時側躺在地面，枝葉凌亂。假山、怪石，早已經化為了粉碎。雕梁畫棟，變得猶如敗絮。
吳垢不關心這些瑣事，只身帶著泱泱走進了庭院。
庭院之中，數十名雜役正在盡力的打掃著，想要使得吳家看起來更像大戶一些。冷然間的看見吳垢進入，臉上都有些復雜之色。
吳垢冷哼一聲，望了眼愣在原地的雜役們，快步向著廳堂走去。這些雜役平日里傲慢無禮，對于吳垢稍有尊重。然而今日看到吳垢大發神威的一面，心中多少有些膽顫。
廳堂之前，圍繞著數十人，無一不是吳家有頭有臉的人物。無論是管事還是門房，此時都是鴉雀無聲的站在原地，焦急的望向廳堂。
吳垢腳步漸近，面色陰沉，與泱泱二人快步上前。
周圍人群微怔，看了眼吳垢，心底都有些膽怯。正在這個時候，人群之中出現一人，快步走到了吳垢身前，正是普濟堂的王掌櫃。看到吳垢搗來，急忙躬身笑著道︰「二少爺.」
「滾！」吳垢冷哼一聲，眼中殺機一閃。
王掌櫃身子一顫，低聲道︰「二少爺，老爺他.」
啪.一聲脆響，吳垢手腕一甩，就是一記耳光。
王掌櫃身子一顫，趔趄著向後倒退了數步，猛地抬起頭，大聲喝道︰「二少爺難道不顧禮法了麼？老爺現在正是危弱的時候。」
吳垢眉頭一挑，冷哼一聲，手腕一翻，手中長劍豁然刺出。看似極為普通的一劍，卻以極快的速度刺向了王掌櫃。
劍光迅疾，還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只听到王掌櫃一聲哀嚎，整個人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吳垢面色不變，昂首挺胸，橫眼四顧。數十人心中驚懼，隱隱有些倒退的架勢。
「哼！誰來阻我？」吳垢手腕一翻，長劍背于身後。眼中冷漠，好似能夠冰封住一切。
所有的雜役急忙倒退，看向吳垢的眼神已經變成了驚恐。僕人與主人之間，永遠隔著一道天塹。這道天塹不只是禮節，還有生殺予奪的大權。大周王朝雖然律法嚴苛，但是對于這種事情往往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看到這數十人止步于原地，吳垢心中略微平靜。他不是嗜殺之人，而是此時的怒氣無處發泄。王掌櫃想要維護吳青的顏面，那麼吳垢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冷哼一聲，吳垢邁步入內。整個廳堂中顯得一片沉寂。吳青高坐于首座，整個人看上去好似蒼老了數十歲。一旁丫鬟奴婢緊鑼密鼓的伺候著，不停的將補身藥湯放在吳青面前，然後轉而下去。
吳青抬起頭，有氣無力的看了眼吳垢，不禁冷哼一聲。
吳垢不以為意，昂首挺胸，低聲說道︰「我需要銀子！」
「銀子？你要銀子？你知道今天我們吳家失去了多少銀子麼？」吳青猛地站起身子，怒聲呵斥道。
吳垢抬起眸子，看了吳青一眼，而後將目光放在地上。
吳青身子微顫，接著怒吼道︰「幾萬兩銀子都沒了，你還想要銀子？」
「我說，我需要銀子！」吳垢低聲說著，將頭顱低下。不是因為吳垢尊重吳青，而是因為吳垢確實需要銀子。
吳青渾身顫抖，指著吳垢，道︰「好！好！好！想要銀子是麼？可以，將你青石居的院門給我打開，只要你將青石居貢獻出來，我就給你銀子！」
「不可能！」吳垢陡然間的抬起頭，目光爍爍的看著吳青。青石居雖然變成的廢墟，但是吳垢仍然不想交給吳青。因為這里有他的根，他的回憶。
吳青身子顫抖，咬著牙齒道︰「好，你想要銀子是麼？只要你拿著銀子，就不再是我吳家的人，你可願意？」
吳垢猛然間的抬起頭，目光逼視吳青，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轉身向外走去。是不是吳家的人他不在乎，只要能夠得到盤纏，吳垢就不在乎一切。然而吳青的話，還是深深的刺激到了他的心。
「你這是答應了？」吳青急忙抬起頭，看著吳垢離去的身影。
吳垢頓住身子，轉過頭來，嗤笑道︰「我不需要你的銀子，但我從這一刻開始，也絕對不是你吳家的人！」
「你.」吳青身子一頓，猛然間顫抖了起來。然而吳垢卻是大步流星，眨眼之間消失在了吳家的宅院之中。一時間丫鬟婢女成群結隊沖向了廳堂，剛剛的談話她們都已經听見。吳青此時的身子要緊，她們哪里還敢耽擱？
走出吳家的宅院，吳垢輕輕抬起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泱泱握了握吳垢的手指，有些自責的低下了頭。
吳垢一笑，將手掌撫模在泱泱的頭頂，笑著搖了搖頭。他雖然是苦笑，但絕對不是為自己苦笑。他為的是記憶中的那個女子，那個溫婉中帶著堅強的女子。他實在想不通，那樣一個女子，為什麼會嫁給吳青這種無情無義的人。
「愛哥哥.要不然.我們.」泱泱抬起頭，看著吳垢。
吳垢哈哈一笑，道︰「走！我們去找吳伯！」
笑聲爽朗之中帶著輕松，直至傳出甚遠，與吳宅中的慌亂形成鮮明的對比。
泱泱抬起頭，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吳垢。
吳垢揚聲道︰「天下之大，總該有我們容身之所。我吳垢就讓他們看看，怎樣闖出我們自己的一片天！」
「嗯！」泱泱重重的點頭，緊握住吳垢的手心。
吳垢一笑，拉著泱泱的身子向著夜色中走去。兩人的身影落在地面，被漸漸的拉長，而後最終融入夜色當中。
白靜橫看著吳垢的背影，略微的陷入了沉默。
「大哥？」白靜守略微看向白靜橫，有些遲疑的開口。
白靜橫點了點頭，沒有應聲。
白靜守低聲道︰「難道真的給他？」
「嗯，給他！薦書早已經答應了他，遲早都是他的東西。現在給與以後給，都沒有什麼分別！」白靜橫低聲道。
白靜守略微沉吟，才抬起眸子道︰「那春試第一名，也要送給他？」
白靜橫微微點頭，長嘆一聲，才說道︰「本來明天才是春試的日子，但是馬賊洗劫之後，只怕春試就要推遲了。再說，將他放在春試第一，是村里所有民眾的意願，我們又何必阻攔？春試、春試，春試也不過是個擺設而已，真要想出頭的話，還是要看秋試，要看啟蒙大考！再者.此子的將來，必定不可限量。」
「是！我知道了！」白靜守神色一震，略微點頭，轉身向著吳垢追去，手中赫然拿著一紙薦書。
白靜橫目光深沉，看了眼白家方向，響起夕陽下的葉秋晨，暗中想到，如果這兩個人相遇在一起，會是怎樣一種局面？
這種想法一旦產生，就在白靜橫的心底環繞不去，他真的很期待這場秋試，很期待這場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