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山河 第二十二章 沒頭腦大戰不高興

作者 ︰ 匪儒

趙從約這一跟頭摔得不輕,諾大一個**蓋地上,腰部朝下都不像是自己身上的。等他抬起頭看到來人居然是胡作非,頓時火冒三丈,大喊道︰「怎的又是你這賊廝?」

要說胡作非也不是省油的燈。前一次在久香茶室再三退避,一是礙于他確實是無意間佔了人家相好的便宜,二是他進城不久不想惹是生非。今天的胡作非憋了一肚子氣,趙從約這麼一刺激他,他還真就毛了。胡作非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進太平客棧。

趙從約莫名其妙,不一會兒,胡作非忽然又出來了,他右手里多了條又粗又長條子腿,邊角毛毛糙糙的,一看就是剛從桌子上卸下來。趙從約大駭,感情對方這是要和他玩命啊。

胡作非黑著臉,拿右手上的桌子腿指著趙從約說道︰「你狗日的再罵老子一句,我就拿這桌子腿拍你狗頭!」

趙從約听罷大怒,從小只有他欺負人,哪有別人敢威脅他。他在開封府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日里囂張慣了,這滿大街叫花子、說書的、老少爺們兒幾十號人都看著,他能慫嗎?

趙從約咬牙切齒道︰「有種你就來!本少爺今天沒帶隨從,別說我欺負你!」

「哼哼!」胡作非拎著桌子腿,陰險的一笑,一蹬腿就沖了上去。

趙從約自幼跟隨名師習武,在青年一輩里也算是個小小高手。胡作非一出手,他就瞧出了門道。對方動作又慢又僵硬,根本就是個外行人。趙從約不屑地啐了一口,計算著胡作非的動作,準備躲開。

就在桌子腿離趙從約五步遠時,胡作非忽然撒手了。他輕輕一抬手,然後桌子腿就像個手榴彈似的加速奔著趙從約額頭飛去。

「你卑鄙!」氣憤的話沒來得及喊出口,趙大公子趕緊學著烏龜一縮腦袋,半蹲著躲過了這發奇葩的暗器。等桌子腿從頭頂飛過,他才長舒一口氣,心里有種劫後余生的慶幸感。

趙從約身手矯健,不曾傷及分毫,站在他身後看戲的老頭子就沒那麼幸運了。他上了些年紀,大家看著桌子腿飛過來下意識的都躲開了。偏偏他一雙老花眼沒看清飛來的是什麼物事,等到他看清後,下一秒,「嘎登」一下腦袋就開了花。

血水流了一地……

「打……打死人了!」

也不知是誰一聲驚呼,圍觀的百姓嘩的一聲便散開了。趙從約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的老頭,又看看胡作非,指著胡作非怪叫道︰「你這賊廝下手好狠啊!」

胡作非一見失手打傷了無辜的人,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他看到趙從約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不由氣憤道︰「你高興個什麼勁兒,你我二人鬧事斗毆,傷及無辜百姓。論起罪來,你還不是和我同罪?」

趙從約這才醒悟,趕緊蹲下去探了探老人的鼻息。頓時臉色一白,說︰「死了。」

「咳咳……」老頭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胡作非一翻白眼,一邊幫著趙從約把老頭子抬到醫館,一邊埋怨道︰

「我說你就不該躲,你年紀輕輕,身強體壯,便是挨上一下又有什麼關系?」

「你倒是埋怨起了我。本公子不過是罵你一句,你又何必與我生死相搏。」

「我只用了三分力氣,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

得虧是開封府的大夫妙手回春,那老頭的命算是保住了。趙從約安撫了老頭的家人,又和大夫討了幾副治療跌打損傷的藥,敷在自己**上——那一下坐地上,真摔到他尾巴骨了。

走出醫館,胡作非望了眼天邊酒紅色的火燒雲,感嘆道︰「多美的天啊……你既然受了傷,不如改日再來和我決斗。」

趙從約冷哼一聲,不屑道︰「你又不會半點功夫,本公子若要收拾你不過是兩三招的事。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又壞了興致,還是改日再來和你算賬。算你這賊廝撿回一條命。」

他說完,夾著**一瘸一拐的走向胡作非的反方向,忽的又回過頭來,惡狠狠道︰「那老人家的醫藥費全是本公子掏的,本公子不要你還錢,算你欠了本公子一個人情。」

胡作非站在原地哭笑不得,他看著扶著**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二世祖沒有以前可惡了。

「真是熱血沸騰啊,想不到堂堂胡大人還有一顆童心,居然和人家當街打架。」

熟悉的聲音忽的響起,胡作非一怔,猛地轉過頭去。

白馬倚著門欄,一只腳踩在門內,另一只腳踩在門欄外,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白馬!」胡作非驚喜的上前握住了白馬的手。雖然有些抵觸,但是白馬動彈了幾下也不再反抗,她小聲道︰「你倒是好威風,我的太平客棧差點便被你拆了。」

胡作非嘿嘿一笑道︰「白老板財大氣粗,怎會在意那些小錢。多日不見,你倒是清減了些。」

白馬微微一愣,便又恢復了那副冰冷如霜的面孔。她從胡作非身邊走過,拉著他一條手臂,說︰「跟我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見誰?」

「董家莊的幸存者。」

……

胡作非沒有想到,李光棍居然從那場浩劫中活了下來。

他是董家莊養豬的莊戶。血染大地的那晚,他中了一刀掉進地窖,卻也因此逃過了一劫。只是醒來後,他只看到一場大火將董家莊付之一炬。

當白馬帶著他在一間汴梁的地下水庫里找到李光棍時,這個可憐的男人早已瘋瘋癲癲,神智不清。他滿頭髒發披散著,衣不蔽體,渾身上下有多處劃傷,雙手死死地抱著自己的膝蓋,渾濁的雙眼緊盯著走進來的胡作非看。

胡作非嘆了口氣,在他面前蹲子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李光棍沒有回答,依舊是用那副怪異的眼神看著胡作非。

「已經瘋了,他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白馬繞到胡作非的身後,低聲道。

胡作非伸出手扶著李光棍的頭,扒開他蓬亂的頭發,說道︰「你之前可曾見過我姐姐麼?就是董劉氏。」

「董劉氏……她要給她弟弟下餃子吃!」李光棍傻乎乎的一笑,居然回答了胡作非的問題。

胡作非嘆了口氣,咬了咬嘴唇又問︰「那你可曾見過段沐兒,她死前……又說了些什麼?」

「段沐兒……她和騎著大馬的爺爺走了。」

胡作非猛然間如受雷擊,一把抓起李光棍的衣領喝問道︰「你說清楚!什麼爺爺,什麼大馬,沐兒她是不是還活著!」

李光棍依舊只是看著胡作非,半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爺爺就是爺爺,騎著大馬的爺爺。」

「你給我說清楚……」

「已經夠了,胡作非。」白馬伸手擋在胡作非身前,冷靜說道「他只是個瘋子,你又何必如此執著。」

胡作非無力地松開手,轉過身嘆了口氣,說︰「讓他跟著我吧,我想辦法找人為他醫治……」

回答他的是「噗嗤」一聲血液飛濺的聲音。

胡作非怔怔的回過頭,李光棍的尸體倒在地上,白馬正把染血的黑刀收入鞘中。

胡作非怒目圓睜,額頭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白馬!」

白馬淡淡道︰「不能讓他活著,我們兩個的交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拜龍教的人。」

她語氣一頓,嚴肅道︰「西北的事已經了結,曹家這個棋子也就沒了作用。和曹家有關的人,一個都不能活,這是官家的命令。」

「那和我們一起去夏州的那些人,那些大難不死的同胞……」胡作非充滿渴求的看向白馬。

白馬沉默無語,繼而點了點頭。

胡作非喉嚨間覺得有些干澀,眼楮有些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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