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開封府暴雨不斷。
電閃雷鳴,風雨交加,雖說已經過了隆冬時節,暴風雨卻敢在暖春之前到來。天黑了,雨卻絲毫沒有停的意思。
「幫我找一個人吧。」胡作非撐著傘,和白馬漫步在雨中。明明同處在一把傘下,兩人間窄小的距離卻仿佛隔著城牆。
「你要找誰?」白馬問。
「九州商會的余得水。」
雨越下越大,不知不覺間打濕了白馬的頭發。她向著胡作非的身體靠了靠,胡作非下意識的向自己那邊挪了挪,肩膀露在傘外面,很快被雨水打濕。
白馬皺眉,說︰「抱著我。」
胡作非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伸出手臂,摟上了白馬的肩膀。二人無言,這種微妙的氣氛盡寫在二人臉上,便是路過的行人也看得,舉止親密的二人絕對不是戀人。
只是為了彼此都不會被打濕。
「怎麼樣?」胡作非又問道。
白馬低垂著眼簾,細聲細語道︰「你要我幫你找一個人,我要一個送我回家的同伴。做筆交易吧,半個月之內,我幫你找到你要的人。」
胡作非怔怔的看著她,說︰「好,我答應你。」
白馬口中的家,建在鬧市區中。
從外表上看,和尋常百姓家並沒有絲毫不同。兩人一路無話,到了門口,白馬止住腳步,問︰「要不要進去坐坐。」
胡作非搖了搖頭。白馬默不作聲的從胡作非身邊離開,穿過短短的一條小道,走進屋內。
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胡作非轉身離去,身後傳來來重重的關門聲。
……
趙從約的**不疼了,心情也好了許多。于是又惦記起了窯子里和他相好的姑娘們。
他是個天生的坐不住。要是不闖點小禍,捅出點什麼簍子,在趙大公子眼里,那都不能算是過了一天。
他爹趙承宗管不住他,他爺爺趙普慣著他,他在開封府飛揚跋扈,也沒人敢和他對著來。
「少爺。」見趙從約撐起傘,準備出門,院子里的幾名隨從也跟著整裝待發。
趙從約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說道︰「今日大雨滂沱,出行不便,你們就不必跟著我了。我出去轉轉便回。」
「是,少爺。」眾人應道。
宋代的妓院,最初叫瓦舍,後來還叫做窯子。逛窯子並非是什麼下流之舉,反而是文人雅士也常常稱道的消遣活動。晚唐的李商隱曾在詩中把妓女比作「神女」,也有詩人稱這些女子為「窯姐」、「勾欄美人」,一些有才學懂詩書略有名氣的女子則被稱為「女校書」。如同這些女子中也分個三六九等,妓院也有許多不同檔次。首先是官窯,就是皇宮里御設的給達官貴人們享樂的窯子,通常里面的女子都是些犯婦或因家族被牽連賣進去的女人。至于民間的妓院,上等的窯子的名字大多以「院」、「館」、「閣」為主,下等妓院多以「室」、「班」、「樓」、「店」、「下處」命名。像在金庸武俠小說里的麗春院、瀟湘館便是這一等的窯子。上等的妓院里一般分有葷場和素場。葷場自然是做床上生意的,賣的是一身皮肉。素場的講究更多,這些女子一般只賣藝不賣身,但收費卻比葷場更高。因為請他們的大多是文人或權貴,其作用更類似于今天的女公關。
最後是妓女中最極端的兩類,暗娼和行首。
暗娼,顧名思義,不屬于妓院的獨立工作者。這類女子未經過官府的許可,在家中接客,一旦查出是要判刑的。她們省去了中間被類似中介的窯子克扣的環節,收費反而低廉。少吃兩碗面的錢,都能找那些廉價的暗娼過一夜。而行首,則是在這一業當中的佼佼者。她們大多都有自己的瓦舍,或小有名氣,經常和王公貴族打交道,有些像娛樂圈里的女明星。和素場的女子一樣,他們只賣藝不賣身,但也有少數遇到合適的也就破了例。窯子這個行當,越是往上,越是需要人際關系開路。
趙從約要去的地方,是久香茶室。
開封府有四大瓦舍,三十六行,說得出名號的窯子也有上百家。趙從約久經風場,對那些曲意逢迎的窯姐早就沒了興致,如今,他偏偏卻喜歡上了下等妓院里里一個默默無名的女子。
久香茶室是開封府最下等的窯子,薇薇也不是久香茶室的紅人。偏偏在這個女人身上,趙從約感受到一種別的女子不曾有的氣質,迷的他神魂顛倒。
一見那個鐘情啊~趙從約傻乎乎的笑著,已經快要走到久香茶室門口。
忽然,趙從約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站在了原地。
四個身穿黑衣的夜行人默不作聲的從四個方向走來,將趙從約圍在路中央。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這種環境對于刺客和目標來說最合適不過。
趙從約看著四名黑衣人,嘴角微微上揚道︰「你們是來殺我的?」
「不錯。」
空洞的回答,听不出有任何感情波動。趙從約一皺眉道︰「收起你們的刀,我出雙倍的價錢,回去殺了你們的雇主。」
「恕難從命。」
在夜晚的黑暗中,四名有備而來的刺客行動了。雪亮的鋼刀劃破風聲,呼嘯著直指趙從約。東方的刺客在這點上做的比其他地方更好,他們的眼里只有到刀和脖子,把刀放到目標的脖子上,然後完成任務。
趙從約一邊躲閃著,一邊向可能有人的方向跑去。
今晚的刺客有些難纏,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對于他的利誘毫不動心。
是的,對于趙從約來說,現在是最危險的時刻。
大雨之中視線無比模糊,凌晨。終于,趙從約看到了一道人影。一邊大聲呼喊,一邊向著那人伸出了手。
就在他手剛伸出去的一瞬間.從他的正後方好像閃電一樣飛來一把閃耀光輝的刀.穿過他的手背將他的手釘在了地上……
胡作非看到听到前方有人的聲音,停下了腳步。那呼喊聲戛然而止,又忽然沒了動靜。
零點已過,子夜時分,街上應該已經沒有人。
又或許是半夜不回家的嫖客。胡作非笑了笑,或許有一天,他也會成為一個習慣晚歸的男人。
去看看吧,或許真的有人需要幫助也說不定。這樣想著,胡作非朝著叫聲傳來的方向加開腳步。
血,順著雨水流淌到胡作非的腳邊。顯然,剛剛這里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打斗。
胡作非嗅著空氣中的血腥味,心里有些退縮。他可不敢確定行凶的人有沒有走遠。看著地上那句直挺挺的尸體,好奇心的驅使下,胡作非還是走了上去。
他把那人的身體翻了個個,繼而毫不掩藏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居然是這家伙!?」
趙從約的背上有四五處刀傷,尤其是第三根肋骨上方,一道深可見底的傷口足足有兩指深。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頭。眼看著,怕是活不成了。
胡作非嘆了口氣,他把手放在趙從約的鼻孔和胸前,完全感受不到呼吸和心跳。身體還有溫度,但是再過一會兒就會冰涼了吧。胡作非抬起趙從約,正要將他背起來,戴著戒指的手指觸踫到趙從約的傷口,忽然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就像是一個吸血鬼,淡青色的戒指觸踫到血液忽然興奮的抖動起來。趙從約身上的血液順著胡作非的手指流入戒指中,再然後,他身上那些皮開肉綻的傷口,竟然漸漸的有了愈合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