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班吉爾已經知道了那麼他就不能再接受他們住在糖果屋了,以前他們不清楚,他也可以假裝忘記了,但是現在不一樣。
「斯諾哥哥,你不要科蘭蒂了嗎?」科蘭蒂追上樓但斯諾已經關上房門了。
「科蘭蒂,你弄錯了,這里本來就不是你們的家,你們也本來就不是我的家人,允許你們留下不過是因為我寂寞了而已,你們不屬于糖果屋,糖果屋也不屬于你們。」清朗的聲音從房間傳來,難過得科蘭蒂轉身撲進了班吉爾的懷里。
班吉爾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話究竟代表了什麼。
「真奇怪,斯諾,你確實因為寂寞才留下了他們,但是你現在依舊寂寞,為什麼不讓他們留下?即使你擔心瘋狂之夜這三年不也安全過來了嗎?你們人類的想法還真是難懂!」灰灰從床下鑽出來疑惑地說,絲毫沒有看見斯諾額頭蹦起的青筋。
「誰讓你進來的?沒經過主人同意就進入房間很不禮貌你知不知道!」斯諾將灰灰推搡著推到窗邊,然後將它從二樓推了下去,「你給我滾出去吧!」
「嗷嗚——」灰灰爬起來沖著斯諾的窗戶憤怒地喊,然後在班吉爾和科蘭蒂的眼前消失在森林中。
既然斯諾已經不在意這兩個小崽子了他也不用再陪他們玩了,狼族的朋友從來就只有斯諾一個而已。
班吉爾听見灰灰的聲音剛帶著科蘭蒂出來,身後的門一下子就關了起來。
「天色不早了,你們現在走的話出森林的時候也就差不多天黑了,再見。」斯諾說完就將窗戶關了起來。
斯諾從來沒有說過糖果屋的事情,即使他再嫌棄它的造型也從來沒有想過換個屋子,不僅僅因為這里是他最初始的家,有著他童年的記憶,還因為它不是一個普通的屋子。溫蒂絲身為女巫不可能在森林中建一個沒有一點防御誰都可以進出的屋子,她至少得為班瑞塔和斯諾著想,森林畢竟是個危險的地方。
所以這座糖果屋其實是有主的,溫蒂絲,班瑞塔還有斯諾,現在這里就只有斯諾,他完全可以控制糖果屋,他只是從來沒有在班吉爾兄妹面前做而已。
「斯諾——」科蘭蒂沖著窗戶喊,但是斯諾卻沒有再回應他們。
對班吉爾和科蘭蒂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斯諾的生活又恢復到班吉爾兄妹沒來以前,一個人自娛自樂,班吉爾還是常常跑過來,只是他沒有再不經斯諾同意就進入糖果屋,只能在外面看著。他來的話斯諾就會讓他給菲斯和科蘭蒂帶點東西,雖然不是不理但卻冷淡了很多,而且從來不允許他留下來。
班吉爾一直懊惱著自己打破了和斯諾相處的平衡,而且他喜歡和斯諾相處的感覺,他想看看所謂的瘋狂之夜究竟像什麼樣子。
糖果屋被斯諾下了禁制,不允許班吉爾兄妹進入,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上的詛咒發作的時候他將不再是斯諾的身份,就像傳說的那樣,那就是個吃人的魔鬼,那個時候糖果屋的主人就只有班瑞塔一個。
班吉爾順著聲音在糖果屋里尋找,直到他停在一扇小木門前。
聲音,陌生的聲音就是從這里傳出去的,等他見過了斯諾瘋狂的樣子而不害怕,斯諾是不是就會跟他回家了?
班吉爾沒想到門里面不是房間而是地下室,一個趔趄滾了下去。
「我聞到了人肉的味道……好餓,好想吃……好想吃……」困在牆邊的斯諾身上的鎖鏈不停撞擊著,班吉爾身上的味道對他而言是種致命的誘惑,朝著班吉爾所在的地方看過來,然後就撲了過來。
班吉爾傻傻地看著斯諾被鎖鏈困住,白皙的手指離他不到一米卻再難前進一步。
原本深藍色的頭發如今藍得發黑,淺紫的眼楮也變成了無機質的紅色,像是火焰在燃燒,十分耀眼,那張秀麗的臉在此刻竟帶著一種神奇的美麗。
班吉爾本以為瘋狂的斯諾看上去會很可怕,但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若真讓班吉爾形容的話那就像是綁在十字架上的墮天使,不似人間。
「乖孩子,過來吧,快過來吧……乖孩子,快過來吧……」
班吉爾听著朦朦朧朧的聲音突然站起來,然後朝斯諾走去。
「對,就是這樣……快過來吧……」那個聲音還在,但是班吉爾卻本能地覺得危險,他想停下,但是身體卻仿佛不受控制般,等他進入斯諾的接觸範圍,斯諾低聲笑著將他按在地上,直到這時他才清醒過來。
「好香……乖孩子,讓我吃掉吧……」斯諾俯體輕嗅,張嘴朝班吉爾的喉嚨咬去。
班吉爾驚恐地看著斯諾咬下來,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的會被斯諾吃掉時斯諾的身體一顫,然後他就被甩了出去,「滾出去——滾啊——」
那才是屬于斯諾的聲音。
班吉爾只愣了一下就連滾帶爬逃出了地下室,身後傳來不甘的嘶吼。
灰灰看著眼前這個狼狽的小少年放下口中的野雞,它只是去打個宵夜而已,這孩子什麼時候來的?而且怎麼這麼狼狽?就算他現在已經不住在這里了但是也不會有什麼狼惹他吧?難道遇見其他的猛獸了?不至于這麼倒霉吧?
灰灰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叼著野雞往糖果屋走。
「等一下!灰灰,里面很危險!」
「那是對你們人類而言的,那東西他只吃人……」說到一半灰灰突然覺得自己很傻,這個世界上能听懂狼語的就只有斯諾一個而已,它居然會回答一個人類少年的話!
「灰灰?」
灰灰對班吉爾齜了齜牙,然後叼起野雞走進糖果屋。
班吉爾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灰灰進入糖果屋,突然就打了個哆嗦。
灰灰站在小木門邊看著里面越來越大的火,反射性後退一步,「嗷嗚——」
狼都是怕火的,所以他幾乎不靠近廚房。
灰灰轉身跑出糖果屋叼起還在愣神的班吉爾又沖回屋子,跑到小木門前才將他放下來。
「火?斯諾哥哥!」班吉爾跳起來跑進地下室,他突然想到自己跑出去時似乎踫到了什麼東西,但是他怎麼都想不到那會是桌子上的蠟燭,「斯諾哥哥鑰匙在哪里!」
斯諾從來不收拾地下室,現在的地下室真的很亂,而這恰恰助長了火焰的蔓延,如果知道會有這一天他一定不會偷懶的。
「不甘心……好餓……好餓啊……」
沒有了主人控制的糖果屋真的就只是一座造型奇特的普通屋子而已。
「斯諾哥哥你醒醒啊!」班吉爾想靠近斯諾,但是卻被不知什麼時候跑進來的灰灰咬住了衣角。
班吉爾過去會被現在的斯諾吃掉的,灰灰清楚地記得斯諾曾和他說過,吃人會讓他萬劫不復,所以絕對不能吃人,它記得斯諾每次都把鑰匙放在桌子上的,但現在桌子已經燃燒起來了,它靠近不了,如果班吉爾也能听懂它的話就好了。
班吉爾在灰灰示意了半天才明白鑰匙在桌子上,剛往桌子跑過去桌子卻塌了。
「好餓……好想吃人……好想吃……」
「別吵了!」灰灰撲上去一爪子撕開斯諾著火的衣角拋開,另一邊的火焰同時蔓延而來,它後退一步,然後再次撕掉著火的衣服。
「灰灰!帶班吉爾出去!」斯諾一清醒就看見了周圍的火焰以及在火焰中撲騰的班吉爾和灰灰,想控制糖果屋卻發現糖果屋的控制系統已經壞掉了。
班吉爾听見熟悉的聲音回頭看去那雙眼楮一片清明,宛如一道淺紫的流光,「斯諾哥哥!」
「灰灰!帶班吉爾離開這里听到沒有!」斯諾的身上已經著火了,即使有灰灰的努力也無濟于事,早就說了,狼都是怕火的。
班吉爾月兌下衣服在斯諾身上撲打,但火實在是太大了,黑煙籠罩,燻得班吉爾看不清前方。
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斯諾甩開班吉爾沖灰灰吼,「我讓你帶他走啊——」
灰灰同樣沖斯諾吼,咬住班吉爾的衣服避開火焰將他拖了出去。
「姐姐!姐姐!救我!姐姐!救救我啊!姐姐……」
誰在喊?
「姐姐!救我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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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你帶他走啊——」
班吉爾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然後又虛月兌般躺回去。
這一句話反反復復,一次又一次出現在他的夢中,他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忘掉那場火,忘不了最後一眼中斯諾的淚流滿面。
他被灰灰拖出糖果屋,眼睜睜看著糖果屋在眼前倒塌變成一片廢墟,埋葬斯諾也埋葬他的童年。
灰灰帶他出來的時候後腿受了傷,但它只對著廢墟嘶吼一陣,然後就拖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離開了,他再也沒有見過它。
科蘭蒂听了斯諾的死訊抱著斯諾送她的畫冊哭了很久,她問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都不敢告訴她那場火是他造成的。
他今年已經三十歲了,時間沒有模糊斯諾在他腦海中的模樣,這麼多年的時間讓他明白他為什麼在被斯諾趕出後頻繁去糖果屋,但是那些東西他永遠沒有機會說出口,他也不能說出口。
後來有一天啊,他突然做了一個陌生的夢,同樣是大火,但在火里出不來的是一個女孩,黑發黑眸,長得普通,他看見她趴在門邊,里面還傳來一聲聲「姐姐救我」。
他一眼就知道,那是斯諾,那是變了模樣變了性別的斯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