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你活著的時候感覺不到她的好,死後才知道,所以想求我幫忙,告訴她你很愛她?而這是你唯一的心願,只因為你活著的時候從來都沒有說過你愛她?」斯諾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模著小白的背,紫色的眼楮冷淡地看著站在眼前的鬼魂,「不幫,你可以離開這里了。」
「求求你了,我就只有這一個心願,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看見鬼魂的人類的……」下面的話斯諾沒有听見,因為他已經拉下了右眼的眼罩,剩下的左眼只看見那鬼魂在自己面前痛苦地哀求,什麼都听不見。
「既然活著的時候沒有珍惜,那麼死後也沒有必要。」
是的,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珍惜,那麼死後也沒有必要,無論對活人還是對死人而言。他曾不止一次夢到他上一世的母後在他死後的生活,可是那和他有什麼關系?他只覺得對不起多西亞,白白浪費了她六年的青春,還有亨利,屬于他的騎士終于丟了騎士的榮光……
自從戈爾登去世後他就戴起了右眼的眼罩,以左眼微弱的力量觀察著這個對他而言扭曲的世界,偶爾也會有和剛剛一樣的鬼魂上門求助,但是他卻很少幫忙,當然了因為他不出門,所以其實遇到的鬼魂並不多。
「麗雅,下次這樣的鬼魂就不要放他們進來了,很煩人的,看見他們有的時候我真的會產生一種將他們全部消滅干淨的想法。」斯諾手指輕點眼罩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透過窗戶,他可以看到太陽像往常一樣升起,帶著萬丈刺目的光芒。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成為梅爾瑟斯家唯一的主人,斯諾知道不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說麗雅一直是梅爾瑟斯家的女僕,照顧著一代又一代被稱為藍胡子的梅爾瑟斯們,而她其實準確地說是一座房屋而不是人也不是鬼。
斯諾一直待在屋子里,翻著梅爾瑟斯家儲存至今的各種書籍,一點都不覺得時間過得緩慢,相反,對他而言這樣的時間反而過得更快了,只是從前會在戈爾登在家時離開一段時間的麗雅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座房屋。
「對了,少爺,這個小鎮又搬來了新的住戶,是三個兄妹,而且那位小姐真的很可愛很漂亮。」麗雅記得斯諾說過不會再有下一代梅爾瑟斯出生,但是這個他談戀愛和娶妻沒有必然的關系不是嗎,麗雅還是希望斯諾能夠有人陪著,而不是只有她和小白兩個生物在身邊。
她不是沒有考慮過小鎮上的鎮民,但是這里的人都知道所謂的藍胡子家族,只要不是特殊情況是不會和斯諾在一起的,甚至不會和斯諾有什麼語言交集,因為斯諾足不出戶。可是新搬來的那位小姐不一樣,她可以以此為由邀請她來做客,而那位小姐應該不會拒絕的——在她還不了解藍胡子家族的時候。
斯諾今年十五歲,雖然有點瘦,但也是英俊的小伙子了。
「沒有必要,麗雅,不要安排你想的那件事,我對所謂的可愛漂亮的小姐沒有興趣。」
「難道少爺,你愛的其實是和你一樣的小伙子們?」麗雅震驚了,她至今的記憶里只有一位梅爾瑟斯愛的是男人,好在那一代他不是獨子,還有一個兄弟,要不然那時候梅爾瑟斯就絕後了,也不會到現在,「難怪你說不會有下一代了。」
「……」小伙子?還「們」?斯諾放下杯子走到思考他愛上哪個年輕小伙子的麗雅面前,深藍色的左眼硬是看得麗雅忍不住後退了一步,「麗雅,我有小白就夠了,我不會愛上任何人,你死心吧。」
所以就不要去給我找另一半了,無論男女老少。
斯諾路過戈爾登房間的時候停了一下,緩緩推開門,落滿灰塵的房間讓他皺眉,「麗雅,把父親的房間打掃一下。」
他最近的夢里,戈爾登站在一邊目睹著他的上一世,然後他那麼不甘地對著王後嘶吼,斯諾不知道他在吼什麼,但是他卻覺得那一定和他有關。
就像他三歲時戈爾登捂住他的眼楮,凶狠地說要把他的眼楮挖出來時一樣。
「突然有一種老了的感覺呢。」斯諾低語,小白終于從他懷里探出頭,「媽媽,你不是老了,你只是想念爺爺了,我知道的。」
「不,我一點都沒有想念他,小白,他可是差一點毀了我的眼楮,我想我並不愛他,就像我並不會愛上這里的任何一個人一樣。」
他的血是冷的,流入心髒的血液讓他時刻感受著那種冰涼,他怎麼會愛人?
「但是我覺得媽媽很難過。」
斯諾忍不住敲敲小白的腦袋,「小白啊,你是兔子,不要學人類的話,听著很奇怪的。」
斯諾本以為和麗雅說過了之後他應該不會再和麗雅口中的那個女孩有交集了,但是沒想到的是晚上就遇見了她。
任誰半夜沒有睡意坐在窗台上看著天空數星星玩,結果發現有人鬼鬼祟祟溜進自家院子都不會高興的。藍胡子家族在這個小鎮幾乎相當于禁忌的存在,從來不會有人試圖靠近這里,更不會翻進院子,所以來的其實是麗雅口中新搬來的兄妹麼?只是他們來干什麼?做賊?
習慣了黑夜的眼楮很容易就發現來人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只是他們翻進院子之後連看都不看,直奔院子里的那棵桃樹,斯諾看見,那男孩手腳靈活地爬上樹,摘了桃子扔個下面等著的女孩。
所以說他們是來偷桃子的?斯諾冷眼看著,然後跳進房間關上窗戶。
第二天一大早麗雅就敲開了斯諾的房門,將一杯牛女乃放到斯諾面前,然後遞上一條精致的手鏈,「少爺,這是昨天晚上來拜訪的客人留下的東西。」
麗雅身為房屋,而且還在屋里沒有離開,院子里發生的事情自然沒有辦法逃月兌她的眼楮,不過因為知道斯諾那時候沒有睡著而是坐在窗台上看著,所以才沒有出現,只等著今天早上去打掃一下無意中被弄下來的葉子什麼的,誰知道居然會撿到一條手鏈。
而且看那手鏈的做工,應該價格還不低,可是這樣的東西卻出現在了一個半夜偷桃子的女孩身上,這不合理。
「哦,等找來了再還給她吧。」斯諾知道麗雅的意思,不過就算這條手鏈也是那女孩偷的,可是這和他有什麼關系?回來找就還回去,不找就扔在那兒,反正這麼大的屋子也不可能連放條手鏈的地方都沒有。
「對了少爺,今天我需要離開一下,可能過幾天才會回來,我會留下足夠的食物,但是這幾天可能需要你自己照顧自己了。」麗雅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開口了,她已經好幾年沒有離開了。
「可以,麗雅,放心吧,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和小白會活得好好的,不會餓死也不會將自己弄得一團糟的。」他這幾世的身份都不錯,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將他以前學過的東西全部都忘掉了,不過是照顧自己而已,他沒有沒用到這個地步。
「少爺,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麗雅說完就離開了,斯諾目送她離開,然後將窗簾和門都關了起來,整座屋子頓時暗了下來。他在徹底的黑暗中一共生活了九年,他想他這一輩子應該都會更喜歡黑暗的環境而不是溫暖陽光的地方。
「小白,我們今天的三餐得自己解決了。」斯諾模模小白走進廚房給它拿了點蘿卜。
「真的嗎?那我要吃蛋糕!」
小白愛吃甜,尤其是在斯諾給它嘗過一次蛋糕後更總是想趁麗雅不注意偷吃,不過麗雅對這方面一直管得很嚴厲,生怕小白吃出病來。
「……可以,不過只能吃一點點。」斯諾也擔心小白吃出什麼,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因為看到這樣的小白他總會想到他曾經的那個兄弟。
桑……
他的那個弟弟很乖巧很听話,也很可愛,偏偏因為他而愛上了人類的食物,不像狼的一只狼。
「媽媽你又在發呆了。」
「啊,抱歉啊。」
這一天的時間斯諾都窩在了房間中,旁邊的盤子里還放著面包和牛女乃。
斯諾這邊很悠哉,但是丟了手鏈的那位心情可不怎麼好。
丟了手鏈的妹妹叫莎琳,而那條手鏈也不是她偷來的,那是他們的母親留給她的嫁妝,可惜家族敗落不得不跟著兄長來了這里。他們沒有錢買吃的了,晚上去打獵也不安全,所以才會去偷斯諾家的桃子,不過這位也不是什麼嬌小姐就是了,否則又怎麼可能翻進院子?
「大哥,今天晚上我準備再去那家看一看,今天的月光應該很好的,那手鏈上的鑽石也會很明亮的,應該很容易找到。」
「你一個人我們不放心,家里有我就行了,讓阿爾和你一起去吧。雖然我才剛剛來,但是我發現鎮上的人對那戶人家明顯有點閉口不言的架勢,要小心一點,否則那麼大的一戶人家怎麼都沒有人去拜訪?要知道我們來了好幾天了,可是我一個人都沒有看見。」
「我明白了,我會照顧好莎琳的。」
一切和昨天一樣,只是他們昨天來過的痕跡已經被麗雅抹除了,那手鏈就算落在了這里也不可能還在原地,只有莎琳還不甘心地一遍一遍找著。
「莎琳,找不到我們就快點離開,說不定是落在路上被別人撿走了,我們明天問問其他的鎮民,這里總給我一種很詭異的感覺,很不安全。」阿爾有些焦急,听了大哥來時的話他才覺得這里很不對勁。
「可是二哥,那是媽媽留給我的……」莎琳簡直快哭出來了。
阿爾還想說什麼,結果就看見有什麼東西帶著反光從天上落了下來,撿起一看卻發現那是莎琳久找不到的手鏈。
「拿上東西離開這里,這里不歡迎你們。」清冷的聲音讓莎琳打了個哆嗦。
阿爾將莎琳護在身後,抬頭循著聲音望去,然後就看到了一個少年坐在高高的窗台上俯視著他們,皎潔的月光落在他身上讓人以為自己看見了來自中世紀的吸血鬼。
蒼白,冷淡,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