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小天走出住處,正想照慣例到前街小吃店去用早餐,不料一開門,就見縣令花晴風、縣丞孟慶唯、主簿王寧、教諭顧清歌、訓導黃炫、巡檢司羅小、吏典李雲聰等人正候在門前,倒把小天弄得一愣。
看見小天的打扮,肅立于外的花晴風等人也是一愣,卻見小天不知從哪里弄來一襲青衫,頭戴公巾,風度翩翩,手還持竹骨折扇一柄,竟是一副讀書人打扮。
花晴風訝然道︰「艾典史,你這般模樣,所為何來?」
小天道︰「啊!我想,如果以典史面目登山,那班桀驁不馴的學生必然心生反感。不管怎麼說,他們也算是讀書人,我做這樣的打扮,比較容易得到他們認同,和他們好溝通一些。另外,也可彰顯朝廷仁義之師,先禮後兵之意。」
葫縣眾官吏︰「……」
小天「嘩」地一聲打開折扇,**地搖了兩下,問道︰「如何?」
花晴風咳嗽一聲道︰「不錯不錯,艾典史很用心。這個……今日艾典史就要登黃大仙嶺,處置本縣生員聚眾斗毆一事了。本縣及孟縣丞、王主簿和各位同僚,都很重視此事,一大早大家就趕來,備下酒宴,預祝艾典史馬到功成,順利解決這樁麻煩。艾典史,請!」
小天愣道︰「大清早的就喝酒?」
孟縣丞道︰「只為討個好彩頭,早啊晚的倒不打緊。」
王主簿道︰「孟縣丞說的對,艾典史,咱們快點走吧,不要讓各位大人久等。」
小天道︰「好好好,咱們這就……咦?蘇班頭呢?」
花晴風輕輕咳嗽一聲,淡淡地道︰「循天昨日宿醉,迄今未醒,本縣叫他在家歇著了。」
小天心道︰「這人酒量實在……,區區三錢酒,一直醉到現在?」
轉眼看到李雲聰一臉苦逼相,小天心頭不由一動,暗道︰「屁的宿醉未醒,花縣令怕是擔心嶺上危險,存心庇護自己小舅吧。」
因為縣衙里事先打了招呼,所以縣衙對面不遠的那家「太白居」大酒樓一大早就開業了,眾官員前呼後擁的登上太白樓,杯籌交錯,紛紛敬酒,過了一個多時辰,捕快和民壯都已集合完畢候在樓下,小天這才向大家舉杯告辭,移步下樓。
小天領著三十名捕快、五十名民壯獨行,羅小則自去點一百名巡檢司官兵另行上山暗策應。小天走到長街盡頭時回頭望了一眼,就見花知縣、孟縣丞、王主簿他們還站在樓頭,遙遙相望。
小天向他們招了招手,心道︰「這是預祝我馬到成功麼?怎麼總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
太白居樓上,花晴風和孟慶唯、王寧佇立在那兒,眼看著小天越走越遠,王主簿突然道︰「你說他會不會死在山上?」
花知縣眉心跳了跳,道︰「沒那麼夸張吧,那些蠻夷固然跋扈,可是除非他們存心造反,否則怎也不會對朝廷命官下毒手的。」
孟縣丞頷首道︰「是啊,正因如此,我們才放心讓他上山啊。否則,他若死在那些生員的棍棒之下,于你我依舊是一樁**煩,朝廷還是會見責的。他現在還死非其時,不能死,而且不可以‘橫死’……」
王主簿輕輕一笑,道︰「不被人打死,一頓苦頭總是少不了的。這頓酒,就當我們為他賠罪吧。」
小天帶著捕快和民壯浩浩蕩蕩趕到城邊,忽然有人大聲招呼︰「大哥,大哥,我在這里!」小天聞聲看去,就見羅大亨挎著書包站在城門處,正興高彩烈地向他招手。
小天快步迎上去,左右看看,納悶兒地道︰「你爹呢?就你一個人?」
羅大亨開心地道︰「當然只有我一個,叫我爹來干嘛,他一在我身邊,什麼事都管著,特別不自在。我爹也說,這是我自己闖的禍,讓我自己去解決,他不會出頭的。」
小天心想︰「洪百川怕是並非不想出頭,而是過于擔心兒,偏偏他一個商人,雖然有錢,可是在這些強橫霸道的山地首領們面前卻沒有什麼說話的余地,過于忐忑,反而不敢面對了。」
小天看看羅大亨的樣,奇怪地問道︰「你今天上山做公證,背著書包做什麼?里邊還是板磚?」
羅大亨得意地笑道︰「大哥只猜對了一半。」
「哦?」
「板磚,有,用來以防萬一的。房四寶,也有。」
小天詫異道︰「你帶房四寶做什麼?」
羅大亨道︰「做公證人不需要記東西麼?再說,這也是兄弟我對痛苦的學習生涯的一個祭奠啊!最後一次背書包了,還真叫人懷念啊……」
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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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率眾出了縣城,一路往黃大仙嶺走,路上行人漸多,有男有女、有背簍的姑娘、挑擔的貨郎,還有拉著黃牛不曉得是做什麼的,漸漸與他們混作一支隊伍。
小天納罕地向李雲聰問道︰「怎麼回事,這附近今天有集?」
李雲聰心情極度不好,陰沉著一張面孔,不過人善才被人欺,小天可不是善人,自打他上回發了驢性兒之後,李雲聰也清楚了他的性格,知道此人不好對付,倒是不敢公開和他唱反調了。
小天既然問了,他就去問,不一會兒回來稟報︰「典史大人,那些人不是去趕集的,他們都是……去黃大仙嶺……看熱鬧的。」
都是去……黃大仙嶺的?
小天看看那挑著擔的彝家小貨郎、背著一簍水果的苗家小阿妹,再看看那把小孫綁在後背上,拄著拐杖,歡天喜地往前走的老漢,登時有些無語了︰此地民俗,還真是與原差距太大了……
前方不遠一個山坳,山坳里隱約可見有些民舍,隱在叢叢綠蔭之。
李雲聰往山上一指,道︰「大人,由此上去,就是黃大仙嶺了。」
小天抬頭一看,就見高高一座山峰,雄峻奇偉,怪石嶙峋,難怪被人穿鑿附會地引出了什麼黃大仙的故事,若是普普通通一座土嶺,怕也難以引起人們離奇的想象了。
小天把袍袂往腰間一掖,道︰「走吧,上山!」
羅大亨抬頭望了一眼山峰,叫苦不迭地道︰「以前光听說黃大仙嶺黃大仙嶺的,要是早知道這麼高,我就不說在這兒比了,到我家門口決斗該多好。」
小天白了他一眼道︰「你還怕氣不死你爹?少廢話,上山!」
羅大亨雖胖,其實因為他骨架大,身量高,倒是不顯累贅,不過小天是見過他的體質的,被那麼瘦小枯干皮猴兒似的同學一推,他就仰面摔了個跟頭,這位仁兄的身其實並不壯。
果不其然,雖然險峻卻並非特別高的一座山峰才爬到一半,羅大亨就汗流滿面,氣喘吁吁了︰「不行了,不行了,大哥,我得歇歇,兄弟我……真……真的是爬不動了。」
小天無奈地站住,對他道︰「你爹不來也就算了,可他至少應該給你雇兩個人,專門抬你上山才對呀。」
羅大亨道︰「我爹又不知道這黃大仙嶺有多高,哪想得到會這麼累?呼……,我要喝水。」
羅大亨說著就從書包里掏出一個水袋,又拿出一塊桂花糕。
小天踏著一塊嶙峋的青石,回首向山下望去,就見青青山坳間,十幾處民舍散落其,其一幢民居就在小河邊,二層的竹樓,敞敞亮亮的一個小院兒,有幾道人影正在院站著,遠遠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情形。
小天渾未在意,轉身走到羅大亨身邊,也在石頭上坐下,抬頭看看天色,對李雲聰吩咐道︰「看這時辰也不早了,你先上山一趟,告訴他們,就說公證人正在登山途,叫他們稍候片刻。」
李雲聰不悅地道︰「大人,這事兒隨便指派一個人就可以了,卑職好歹也是一個吏典,這跑腿報信的差使……」
小天神色一冷,訓斥道︰「他們?他們還要留著力氣呢,一旦真的發生意外時,他們是要替本官打打殺殺的。到那時候,你也挺刀上陣嗎?」
李雲聰分辯道︰「卑職是讀書人,哪懂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
小天道︰「這就是了,你能做的就只有這件事。你去,叫他們安份些,公證人沒到,誰敢妄生事端,就判他輸!快去!」
李雲聰含忿咬了咬牙,應聲道︰「是!」便氣鼓鼓地向山上爬去,小天看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既然你小一直跟我做對,現在有機會,怎能不作弄你?
山下那處小院里,幾個青衣大漢正與一家三口劍拔弩張。一個青衣大漢冷冷地道︰「我說你們一家人,怎麼就四五不懂呢?那張虎皮是齊木齊大爺看的。你們就算耳朵塞了驢毛,也該听說過齊大爺的名聲吧,竟敢不賣!」
院里站著一家三口,間一個相貌憨厚衣著樸實的年婦人,手里卻提著一把菜刀。旁邊一個臉色陰沉、雄壯如山的年漢,手持一桿鋼叉。站在婦人另一側的是一個緊攥狹長鋒利鋼刀的少年,正是刀捕魚、箭射虎的華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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