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他和常東說起時,師傅常東卻只是贊同了一半。
「是呀,都該想想自己的出路了!不過你想差了,為什麼急著辭職?你完全可以先把這里掛著,它又不會問你要飯吃,有機會還可以做單子,以後多多少少的還有續佣好拿……」
是呀,兩者兼顧不失為是好辦法,常東的建議點醒了唐吉。既然互不影響,不管多少,該拿的還是要拿,不要便宜了誰……保險和彩票在唐吉眼前變得虛無縹緲起來,這兩條腿走路走得是那麼的空洞不實在。
擺地攤不是都擺出了亞洲首富?這個起點的前程是遠大的,可見可觸模得到,只要我唐吉加入一步步擺下去,不說亞洲就是全國再不怎麼的哪怕是全市首富,還不是有信心有希望有可能?有此想法的唐吉,仿佛是看到了「芝麻打開的門」,神奇但真實存在。
在他看來,順應情勢地求變求發展就非地攤莫屬了。他刻不容緩地趕往昨日的街道,他的起點他的福地……
街道還是那條街道來往行人如昨,卻不見了瓷呀書呀衣呀包,連花呀草的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昨日非今日,唐吉陷入了迷茫中。他在迷茫中苦苦地死等,但絕不是死心。從日落黃昏到華燈初上,從應該是地攤生意紅火的夜初到人少星稀的夜深,都不見促使他成為首富的地攤包包,不見他的引路人趙坤……
第二天不見,第三天還是不見。難道他們是落葉,被一陣風刮跑了?難道他們是神秘莫測的海市蜃樓,風不吹草沒動也會消遁?難道他們就如此的脆弱,逃不過城管的掃蕩,被克星一時間鏟除了?
唐吉的疑問,是親眼見到了芝麻開的門,再次來時卻怎麼也找不到門的疑問。他放得下保險卻放不下地攤,他似乎看到了叫聲芝麻就會開的門里面的財富……
他急不可耐他焦躁不安,他徘徊在本以為的起點及其周圍,一心一意地尋求,終于讓他在又一個周末的傍晚,得見地攤的真容。他大步邁向包包地攤,靠近財富的起點。
「啊呀老鄉,總算是見到你了!」
唐吉熱情洋溢,都快淹沒了地攤和地攤旁的老鄉。
「啊?是你。」
老鄉趙坤轉過頭,想起一件忘記的東西似地看著唐吉。
「好幾天不見,你們都到哪里去了?」
被想起的東西不想再次被忘,他有問題要「想起人」回答,他有一肚子話要說。「想起人」趙坤不急于回答,而是低頭彎腰擺弄起地攤上的包包,包包們早已搔首弄姿地擺好了姿態,不需要再次被擺弄,但趙坤做事認真仔細,寧願重復勞動也不允許有任何遺漏。
唐吉的熱情像是一股暖流遭遇到寒流,眼看著就要下一場心中雨,但他的這股子暖流並沒有停歇,他明白「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的道理。
「來,抽煙。」
唐吉敬上一支香煙,隨即幫趙坤點上。
「怎麼的,你還把這事當真了?」
趙坤吸一口煙再徐徐地吐出來,吊兒郎當的樣子,他知道唐吉不會又是來買包的。
「怎麼會有假,這還能開玩笑?我工作都可以不要……」
對趙坤的不負責任,唐吉的熱情上升為火,都要燒到了眉毛。
有人在地攤前停下腳步,趙坤撇下唐吉上去招呼;唐吉退後幾步,背對著地攤呼呼地抽煙。等趙坤招呼完這個顧客,後面又有人上來,跟著接二連三地便不斷有人停下來問價、還價、離開、成交……
這一切讓唐吉看在眼里,他耐心地等待著,在一小時零三分內,趙坤賣出去了三只包。他興奮起來,比賣出包賺了錢的趙坤更甚,他的耐心轉化成了堅定的決心。他心癢手也癢,他身不由己地加入進來,協助趙坤招攬生意,從旁觀者轉身為參與者……
行人漸少,忙的時間過去了。這是個春到尾聲的夜晚,天氣晴好月朗星稀。
趙坤坐在一只折疊小矮凳上,唐吉靠近他蹲在地上,虔誠地傾听引路人的教誨︰「……你千萬不要看這個容易,其實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這中間有好多事你都不知道。因為我們是老鄉,離得又那麼近,雖然以前不認識,但回家一打听就能知道彼此。所以我總不能害你隨便答應你,稀里糊涂地就拉你進來,假如做不好虧了本大家都沒必要。你一定要做我也不是不能幫你,但我要事先和你講清楚丑話說在前頭……」
「苦和難我都不怕,我也都經歷過。您能幫我就是天大的恩情——做生意總不能指定就賺錢,這我知道;不管怎麼樣,我肯定不會怪您,要不然我還算是人嗎?相信有您在,我們一起努力,一定能把生意做得更好更大……」
唐吉表明態度,也是發表誓言,更是在向未來挑戰進軍。在春天的尾巴上,他們一坐一蹲,暢談著生意和未來。他們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是要把夏日提前點燃。他們吞雲吐霧,唐吉主要提供雲霧,趙坤主要提供吞吐。他們佔據在春天的一截尾巴上,把一個夏日前面春天後面涼爽宜人的夜晚,搞得烏煙瘴氣成了局部污染。
他們還不罷休,不盡興的主要是唐吉︰「走,喝酒去,我請客。」
趙坤的攤子收得及其迅即,只見他兩手抓起鋪在地上的一塊大塑料布的四只角,兜起剩下的還沒投靠到主人的包包,放到停在身後的一輛三輪車上,推起車子就能跑路。
前面就有個夜排檔,不用唐吉費心趙坤就自覺地把他領過來。菜呀酒的隨便點,就是沒有煙,煙酒煙酒煙應該先行沒煙不行。唐吉便顛顛地跑到一天二十四小時二十四小時都服務的便利店里,買回來兩包好煙頓到趙坤面前,說是一點都不費心,還說現在想買包正宗的好煙真不容易,就一定要到正宗的店里買不可。
「喜歡吃什麼隨便點,不要和我客氣。今天特高興,我們兄弟投緣,就來個不醉不歸……」
唐吉本想和趙坤來個「排檔二結義」的,可一稱兄道弟發現自己比趙坤年長一歲,便覺得不妥;要不就按照江湖規矩先來者為大,但生意場上不同于江湖,也就免了。
從此後唐吉便稱趙坤為趙坤,趙坤叫唐吉是唐吉了。
趙坤也沒有那麼多拘束,還和唐吉客氣什麼,在唐吉去買煙時就把菜給點了,此時便大方地說︰「我看差不多了,不夠再加嘛!別浪費了。」
菜騰騰地上來,酒噗噗地打開,開喝。菜可以提精,酒可以提氣,煙可以提神。本來唐吉趙坤就不缺精氣神,現在被菜酒煙這麼合力一提,他們身上所具有的那玩意兒就更加地旺盛了。
「趙坤,首先感謝您看得起我,提攜我給我一個大好的機會……為此,我先敬您一杯。」
唐吉端起杯子,來了個漂亮的開場白。
「文辭我不會說,但實在話還是會講。我們既然是鄉鄰,就不算外人,我看你夠意思人也實誠,是真心實意的想干這行。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就實話和你講,干我們這行關鍵在進貨,你一個沒有任何關系不生不熟的人,第一不知道找誰在哪里進,就是知道了人家也不一定理你,就是理你了,也不一定能進到理想的好貨好價格。」
「當然,這個難題我可以給你解決。這貨也是abcd分類的,a貨、b貨大都是出口或是進口的好貨,c貨、d貨多是國產內銷的大路貨;這要分清,分不清就要吃大虧。要是有硬關系海關那邊有人就太好了,從他們那里出來的都是進口和出口的走私貨,被他們查沒後本來是要當垃圾銷毀的。但他們不忍心眼睜睜看著這麼多好貨,就這樣被糟踐了,便有人想辦法弄出來處理……」
「你知道他們是怎麼處理的嗎?听人說他們都不按件算,而是一堆貨多少錢估個價倒給你,拉著就跑,干脆得不得了……可是倒來倒去的倒到我們手里,價格就不便宜了。我是上面沒人,要不然早就發了。」
值得慶幸的是唐吉上面還算是有人,這個人就是他正在為其往杯中倒酒的趙坤。
上面沒人的趙坤好在下面有酒,有酒就喝,吃吃喝喝的他興趣正濃接著說︰「唐吉你不知道,這貨大多嬌貴得很呢,經不得風吹日曬,要不然怎麼叫它是水貨呢!要想賣相好,還得要上油上色的經常打理,也是挺煩人的。我不告訴你,你怎麼會知道?就有剛做的不知道,不分時間地拉著貨到處跑,把貨弄得灰不溜秋的出不了手,生意還怎麼做?那樣還有不虧本的?」
不愧是生意人,趙坤不只是能說更能喝,四瓶啤酒唐吉一瓶還沒喝完,他已干了三瓶。話說得起勁酒就要干的痛快,他體諒唐吉的不能喝,還特體諒別人的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