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星的電話終于來了,他約好了人,給唐吉一個聚一聚的時間和地點,也就是給他一個重生的機會。打發完趙坤,真的就是釜底抽薪,唐吉只得再去找燒火的柴草。
正好他的親人方婷婷今天輪休,找回希望的唐吉,重聚力量,把方婷婷服侍得心滿意足,唐吉便和她說起趙坤的事。
「什麼呀?你也太心軟了,這樣了還便宜那種人,他說的話你也相信……」
听過唐吉說的,方婷婷的心又開始不滿意了。「小不忍則亂大謀」,不和他小人一般見識,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唐吉如是說,便把要事給提了出來。
「……這般大場面,非得你出面不可了。到時候,給他們一人送一只精品包包……只是現在資金都壓在店和貨上,酒席上的花費我暫時就不能支付了……不過沒關系,等打點好關系,店里一營業,資金很快就回籠了。」
說著話,唐吉不忘給方婷婷一個熱吻,表示出對親人的信任和愛。
「說得好听,什麼大場面,什麼非得我出面不可,說來說去的還不就是想讓我去買單嗎?我不管,你對趙坤那麼好,你怎麼不去找他?他怎麼不念你的好?」
方婷婷沒被唐吉的熱吻融化,反而變得冷冰冰的。
「他能和你比嗎?他是誰你是誰?他不過是個勢利小人是外人,你呢?你是我最親愛的親人呀!」
唐吉再次把嘴巴熱哄哄地湊上去,方婷婷也不躲讓,唐吉就勢把她抱到胸前,讓方婷婷騎在身上來征服自己。好一場狂轟濫炸,方婷婷瘋狂地找到了征服者的感覺,又一次心滿意足後,便答應了唐吉的請求……
唐吉的店便又如願營業了,他的關系進一步加強擴大,都快拉成網了。唐吉的這張關系網還未成形,自然是脆弱得很,經不起風浪,得時常地要作些連結、修補、保養……
想把它織成一具真正牢不可破的網,必須精心設計不斷地付出。唐吉萬分明白個中道理,他如何不想去打造這張網?但現實卻讓他漸感力不從心。他店里的生意並不是他想象中的好,趙坤走後他沒了幫手,他第一便想到把方婷婷拉來。
可方婷婷習慣于干美容,對經營店鋪心里也沒底,再說她這一過來也不是當現成的老板娘,讓她店員一樣忙活,唐吉也會感到于心不忍。不過關鍵還是在美容院里干,方婷婷的收入可觀,到這里卻又難以保證,存在著一定的風險。如此都不必多想,他們都不願意冒這個險……
唐吉只得另作打算,在店門口在櫥窗上貼出醒目的招聘啟事。倒不乏應聘者,每天都有人找老板問詢。卻又總不如人意,不是人家看不上這個店,就是唐吉看不上人家……
就在唐吉為內部事犯愁時,外部的變化卻是在不斷地發生,他卻渾然不知。前面被拆除了違章店鋪的店主們,經過一陣喧鬧再經過一段平靜後,他們終于都看清了事實,看清了政府打造文明的決心。他們也不想違背法則,便不再等待觀望,一窩蜂地去尋找新的機會……
可這世間哪里有那麼多機會?可誰也不想輕易失去,那就只有從別人的手里去搶去奪了。在這搶奪風潮里,除了那些前違章店主們,還有像唐吉一樣的小攤販子,他們也捏著些擺地攤攢出來的小財,起哄似地加入進來推波助瀾……
果不其然,一時間店租大漲,只要是個店,都會有不下十人爭奪排著隊等待機會。唐吉的店盡管不在中心也無法幸免,絲毫都不影響搶奪者的狂熱,每天前來打探他轉不轉租的人比應聘者都多……
你們是不是都瘋了?氣得唐吉恨不得抓住他們的脖子,向他們灌輸︰開店可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這里面的水有多深你們知道嗎?淹死了都不明白是怎麼死的……
可沒有人會相信他,就像飛蛾撲火,它們只看到光明,不會看到火中的險惡。
被形勢所逼,房東也坐不住了,盡管唐吉從別人手里轉租來的期限沒到,他還是禁不住誘惑地向唐吉攤牌道︰要麼漲租金,要麼退租。他寧願付違約金,轉租費是多少也一分不少地退還給你多少。
唐吉一下子陷入兩難之中,開店後,由于各項成本的增加,便再不能像地攤上那樣售賣,從而影響了銷量,他並沒有賺到一點預期的財富,甚至連雇個人都要猶豫。再加上想到料不到的諸多事端,弄得他是焦頭爛額心力交瘁,他都感到再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現在房東又來逼迫他,這不是雪上加霜、趁火打劫嗎?實在讓唐吉招架不住如此打擊,看到了不能為繼的境況……
難以為繼的唐吉好似一頭困獸,找不到撕咬的對象,為了這個店傾盡所有不算,還要搭上父母兄弟、一大筆人情債,他深感無顏以對。他去找方婷婷傾訴,親人方婷婷被他倒出的苦水,澆得冷冰冰地發愣,都想不到給他個安慰,他們之間一下子便失去了激情……
不愛酒的唐吉,卻常常地要去招惹它,他想借酒澆愁,卻澆出更多的空虛和恐懼,連買個醉都不能夠。
秋日的風還帶著熱度,吹在唐吉身上卻讓他感到陣陣的寒意,這個秋天,他收獲的注定是寒冷的失望……街面上又冒出幾家和他的店同類型的店鋪,搶奪著他心中快要熄滅的希望,撕扯著那一線僅存的生機。
不容再遲疑了,他突然間想起趙坤所說的「……風險也越大。」當時什麼都想得周全,怎麼偏偏就沒考慮到這一層?「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呀!此時,站在風口浪尖的唐吉,看到了愚者趙坤的可貴處,意識到自己當初的莽撞……
「當斷不斷必遭大難」,有意識的唐吉清醒了,再從趙坤身上挖出「四快並一快」的至寶。第二天,他就果斷地在店門口貼出︰租約到期,虧本大甩賣!
親人方婷婷主動找上門來,唐吉從她迷人的眼楮里讀出了失望,接著又更深一層地讀到了絕望,他也忘了給親人一個安慰。
「……我,怎麼辦?」
方婷婷省略了曾經所有,只拋出眼下的現實,讓唐吉去解決。
「……等我把貨拋出去、把店轉出去後,我們再說……」
唐吉也提不了過去,只有直面現實有待未來。
「我等不了。」
方婷婷只要現在,不要未來。
「怎麼了,這點你都不信?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方婷婷的咄咄逼人,看來是有備而來,讓唐吉有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覺。
「怎麼交代?」
方婷婷逼視著唐吉,唐吉又發現了她絕望後面的無比冷靜,讓他感到不寒而栗。寒潮襲過,並不遙遠的,想到和方婷婷在一起時忘乎所以的快活,勾起心底的那股激情,唐吉難舍方婷婷的好……
「別踫我。」
方婷婷躲著晦氣似的躲著唐吉,唐吉心底泛起的忘乎所以被堵在胸口,惡心的差點背過氣去。
「不會的,難道我會就此倒下?經過這次失敗——‘吃一塹長一智’,只會促使我更加沉穩地面對現實。相信我,一定會創造出一個更好的未來……」
沒了依靠的唐吉極力地平一平心、動一動身子,放下僵在半空中的手,似乎就此站穩了腳跟。
「我不信。」
方婷婷這只花瓶是用來插花的,不是讓人裝什麼虛妄的未來的。
「那你說怎麼辦?」
既然不信,唐吉只好讓方婷婷自己去拿主意。
「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你給了我什麼?我不想再浪費了,你得給我補償……」
為唐吉,方婷婷也許是付出了一部分青春和愛情,卻沒能得到相應的回報,她是不想再搭進去人生了。
本來,青春、愛情和人生,都是多麼的美好!卻被方婷婷**luo地標出價來,讓唐吉情以何堪?你的青春依然在,愛和情我都同等地付出了,你到底損失了什麼?你沒有吃虧呀,方婷婷……
唐吉如是想道,本要和方婷婷來一番計較,但看到方婷婷不依不饒的架勢、不棄不舍的精神,自感也沒有多大意思,便只好屈從了她。
「婊子無情。」最終,唐吉一解憤恨,在心中自我安慰地得出這樣的結論……
「跟好學好,跟叫花子學討。」塵埃落定後,唐吉搜出他母親常說的這句話。方婷婷的貪婪,趙坤的自私;王娟的執著,常東的實在;師姐的擔待,黃總的期望……
從他們身上,自己究竟學到了什麼?受到了哪些影響?因為沒有成功作參照,唐吉一時還難以探究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
父親的白發,母親的淚眼,小弟的憂傷,又總是在眼前閃現,時時困擾著他,讓他無法月兌身其外。
首富夢的破滅,開店的虧損方婷婷的打劫,唐吉掂一掂所余,都不足于償還他父親的面子帳、母親的人情債、小弟的奉獻金。他在這個城市沉浮了這些年,最終也沒能沉浮出個文明人來,他深深地感到,和這個即將成為文明城市的地方不相匹配。
白天吃不下,夜晚無法入眠,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他這是在煎熬呀。這里再沒有什麼東西是屬于他的了,也似乎再沒有什麼東西可讓他尋求的了,這里不是他的福地,而是他命中注定的傷心地,他不想被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