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莫頓坐在女孩的床邊,看著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女孩。法老的公主的確如傳說中那般可愛,比起普通人家的孩子,從小生活在皇宮中的她比其他孩子白皙許多,一看就知道用蜂蜜牛乳花瓣滋養的光滑皮膚,年紀不大,卻依稀能看出她長大以後會是怎樣一副姿色。
不過,伊莫頓可不會在乎這個公主長什麼樣,正如先生所說的,她只是他成為祭司的墊腳石,而且,現在伊莫頓的心思,可不在什麼女人身上。
娜菲迪莉是在噩夢中醒來的。整天悶在皇宮里的生活讓她覺得度日如年,便和侍女偷偷溜出了宮,結果卻被一個蒙面人綁架了。他帶著她往沙漠中前行,娜菲迪莉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或許他是敵國的探子,或許他是一個卑賤的人販,總之,她被拖去了沙漠。
結果,遇上了沙塵暴。那個男人直接扔下她,逃走了。
娜菲迪莉猛地坐了起來,入目的是一個簡陋但干淨的房間。
「感謝拉神,你終于醒了,感覺好些了嗎?」一個溫和清脆的聲音將娜菲迪莉從呆愣中拉回現實。她扭頭循聲望去,發現了一個坐在床邊的少年,陽光的笑容以及如水般溫柔的眼神讓娜菲迪莉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這是哪?我為什麼會在這里?你又是誰?」似乎認為這個大哥哥親切友好,娜菲迪莉眨了眨大眼楮,怯生生地問道。
「這里是我家。」那個少年還沒出聲,另一個聲音就從娜菲迪莉的頭頂傳來。不同于少年的清脆,這個聲音要成熟穩重許多,帶著些許讓人迷醉的磁性與溫柔。娜菲迪莉抬起頭,看見門邊站著一位穿著白袍遮住了臉頰只露出一雙深邃的眼楮的男人,雖然他的打扮有些神秘,但小小的娜菲迪莉卻覺得他的身上帶著比少年更加讓人舒心的氣息。
「他是我的學生,伊莫頓,把你從沙漠里帶回來的人。」男人緩緩道,琥珀色的雙眼清澈見底。他朝她緩緩伸出手,輕輕地放在娜菲迪莉的額頭上,那只手比平常人的要白上許多,像是很少見光似的,骨感修長,跟他的眼楮一樣干淨。
若是在平常,一個毫不認識的卑微平民竟敢觸踫她,必會遭到砍手的懲罰。但是小小的娜菲迪莉就像著魔一般,沒有將那手拍開,反而很听話地讓他的溫暖手掌落到她的額頭上。孩子總能分辨出別人對他們的善意或者是惡意,娜菲迪莉的直覺告訴她,她面前的這個神秘人對她沒有絲毫惡意,而且,從他的談吐舉止來看,也不是一般的平民能比得上的。
「還好,燒退了。」男人收回了手,幫娜菲迪莉整理了一下枕頭,讓她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在床頭,「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一個人昏倒在沙漠之中?要知道如果不是伊莫頓從集市上回來正好需要經過那片地區,你就很有可能沒命了。」
「我……我叫娜菲拉。」小公主很聰明的沒有將自己的本名告訴陌生人,「我被一個惡毒的人販子綁走了,可是卻遇上了沙塵暴,他丟下我自己跑了……」
「這樣啊,還好拉神保佑,放心,我會讓伊莫頓把你送回家的,你家離底比斯遠嗎?」
男人那略帶憐惜的眼神讓娜菲迪莉心里一緊,她搖了搖頭︰「不,不遠,只是這里看起來似乎在底比斯邊緣?」
「是的,離集市有小半天的路程。」先生點了點頭,「不過伊莫頓對這里的路很熟,你不必擔心。伊莫頓,和我出去準備一下食用水,然後你把娜菲拉送回去。」
伊莫頓無聲地點了點頭,剛一轉身,娜菲迪莉的聲音又響起來︰「等等,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听到娜菲迪莉開口問了,伊莫頓立刻將帶著玩味的目光放在先生身上。之前他無論怎麼問都問不出他的名字,現在這小公主也問了,看你該怎麼回答。
「費舍爾里拉。」先生像是沒有感覺到伊莫頓的目光,淡淡地開口說出了一個名字。
費舍爾里拉,黎明的意思,這就是他的名字?伊莫頓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不過他更相信這只是先生隨口亂編的名字,隨便糊弄糊弄這個小公主。他和他相處了這麼久,先生都沒有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他,何況是這個剛剛見面沒多久的法老的小公主?
「哦,費舍爾里拉,嗯?」走出房間外,伊莫頓帶著揶揄的語氣隨口說,棕色眼楮里全是玩味,「先生,你什麼時候取了這麼一個名字,也不告訴我。」
先生的態度依舊是雲淡風輕。他慢條斯理地裝好水,遞給了伊莫頓,毫不在意道︰「在這里,我一直都在使用這個名字,畢竟不可能告訴那些陌生人,稱呼我為‘先生’吧。」
伊莫頓听了,立刻皺緊眉,隨即又松開。「這也不是你的真實名字吧。」少年撇了撇嘴,要是在以前,也許他早就開始質問先生為什麼不告訴他,不過現在的他在先生的教導下成熟許多,當然也懂得琢磨每個人話里的意思。
先生沒有回答,只是用那雙陡然間變得嚴肅的琥珀色雙眼看著他︰「伊莫頓,听著,你只有一次機會。我告訴那公主是你救了她,她也許不會有什麼疑問,但法老不同,在沙塵暴中就下一個人並不是你這種少年能做到的,所以當他問起你時,你知道你要如何回答,控制好你的能力。」
「……先生,那所謂的綁架,其實是你弄出來的嗎?還有那沙塵暴,你是如何知道今天,在公主出行的時候,必有沙塵暴出現?以及,你又是如何從沙塵暴里救出她的?要知道,塞特的怒火不是一般的人能承受得起的。」
「是的,伊莫頓,塞特的怒火確實很恐怖,但是你別忘了,從現在開始,你是塞特在人間的代言人,你繼承了他的力量。」先生輕輕地拍了拍伊莫頓的腦袋,意味不明道,「當你進入王宮,當你進入神廟,當你成為了法老的大祭司,你就會明白,其實宮里的那些看起來至高無上的人,其實也不過是一些凡夫俗子。法老,那所謂的拉神之子,以及法老的後代,包括那小公主,都是很好掌控的,只要你比他們聰明。」
現在的伊莫頓還不懂這些,但是從先生那深邃的眸子里,伊莫頓看出了這些話的重要性,他點了點頭,把這些都記了下來。他始終看不透先生的想法,正如他始終幫不了先生什麼忙,明明他幾乎每天都在品茶看書,但不知不覺間,他竟然為他鋪好了所有的路,而他卻全然不知。
良久,伊莫頓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道︰「我現在離開這里之後……就不能再回來了,是嗎?」
似乎听出了伊莫頓聲音里的不舍與不安,先生的雙眼里閃過一絲伊莫頓看不懂的復雜。「伊莫頓,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學,別人都教不了你的。這些年,我只能把一些基礎全部交給你,以後的路到底如何,還需要你自己去走,我,或者是其他人,都陪不了你。也許當你成為大祭司,有了自己的權力,能主宰一切的時候,你去哪,別人就無法阻止你了。」
「……為什麼要這麼快?先生,我還沒有學好,我還沒有準備好,你為什麼不和我商量就擅自做決定?!」伊莫頓陡然間提高了音量。
先生無奈地皺起眉,看了房間門一眼,聲音變得清冷,甚至還染上了淡淡的疏離︰「夠了,你學到現在,已經足夠了,伊莫頓,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等待你準備好,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適應這種變化。」
「可是……」
「好了。」先生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你該離開了,伊莫頓,別讓公主等太久。」
伊莫頓緊抿著嘴,面無表情的盯著只露出一雙眼楮的先生,隨後一聲不吭地走進了房間,強迫自己用一張笑臉去面對這個讓他被迫離開這里,離開先生身邊的小公主。
夠了,伊莫頓,你憑什麼生氣?伊莫頓在心里自嘲著,那個人從來都只把他當做打發時間的工具,他對于他來說,說好听點是老師,說直白點,其實就是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成為大祭司不就是他的夢想嗎?現在,他已經離這個夢想越來越近了,他遇到的所有人,包括那個「先生」,都只是他成為大祭司的墊腳石……
伊莫頓匍匐在金碧輝煌的宮殿冰冷的地上,他的面前,就是整個埃及至高無上的法老。他如先生所說的那樣,將自己的能力告訴了法老,還稍稍展示了一番,原本的怪物般的力量,在法老眼里,卻成為維護他統治維護埃及的神力。
「之前,我的大將軍莫艾托布赫就曾告訴我,他的軍隊在沙漠里遇到了沙塵暴,然而,沙塵暴卻在快要到達他們面前時退了下來。現在,又出現了你這樣一個少年,擁有塞特的神力,將我的女兒從沙漠中拯救出來。我之前一直以為這是拉神的眷顧,但是現在,事實告訴我,這是偉大的戰爭之神沙漠之神塞特在保護我的埃及!」
「之前我們全部都錯了,事實已經證明,塞特並不是一個邪惡的神,而是一個同阿蒙神一樣偉大的神明。塞特的使者,我以拉神之名,賜予你塞特神廟祭司之職,希望你能守護我們偉大的埃及。」
先生又對了……伊莫頓心里苦笑一聲,先生什麼都算對了,什麼都知道,他早就知道在塞蒂一世眼里,塞特其實是一個偉大的神明,只是找不到機會為他翻案。
夜□□臨。
一席白袍的修長身影沐浴在月光下,如墨的長發在晚風中肆意張揚。他抬頭仰望著孤寂的明月,嘴角驀地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百年將近啊……」他輕嘆一聲,緩緩閉上了漸漸失去光芒的雙眼……
1200條人命,一條人命50年的詛咒,如若自然死亡,百年一輪回。死亡之後,遺體瞬間成枯骨被風吹散,重聚在距離死亡處不遠的地方,赤身而來,繼續百年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