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虐渣本紀 第十二章 姨娘之痛

作者 ︰ 南風暖

李持玉與珠兒一路走進後院,下人們見了她皆噤若寒蟬,低頭問安一聲便快速閃走,有的甚至遠遠瞧見了她便拐彎走了,好似生怕她怎麼了似的。平日里下人們雖對她敬重有加,可絕不至于如此。珠兒也驚奇︰「奇怪了,這些人一個個見鬼了呀?」

李持玉心想府中必然有什麼事情瞞著她,再聯想門外的馬車,她沉聲道︰「往回春院去看看。」

回春院是她娘親李盈繡住的院子,今日有客人,她又不在園中,無非是拜訪李盈繡了?果然,一到回春院便見門口站著兩排人︰一排侍衛,統一著裝,負手而立,看起來訓練有素,另一排是張姥姥帶領的她家的十幾名惡奴,兩廂對峙劍拔弩張,隨時準備打起來。

李持玉走上前,張姥姥臉色驚/變,快步走上來道︰「小姐,小姐,您怎麼來了?您不是……還要在外面待一會兒麼?」

珠兒道︰「姥姥,小姐回來早一點不好麼,況且現在已經酉時三刻了!夫人院子里是不是有什麼來客?」

「你這丫頭,瞎說什麼話,我是說小姐……小姐……怎麼忽然到夫人院子里來了……」

「里頭是誰?」李持玉問。

張姥姥不敢答,李持玉便向前去,張姥姥扣住她的手道︰「小姐……夫人說……」

李持玉回頭淡淡掃了她一眼,清冷睥睨的模樣自有威儀流露而出,頓時把張姥姥剛到嘴邊的話堵了下去。張姥姥只得默然松手,斷不敢再加阻攔,實在懼怕她家小姐的威嚴啊,可是若讓小姐見到里頭那人……唉……

回春院是燕情園里的主院,佔地寬廣,東西北方皆有房,穿堂相連,形成四合環抱之狀,北面的正主屋有五間上房一間抱廈,大堂于中,往左是雅閣、臥室,往右是茶間、書房。庭院方圓百步,內設小橋流水、假山垂柳景致,十分豪闊。

此時,茶間里隱約傳來哭聲。李持玉快步走過小橋,便听到有人道︰「我不奢求太多,只求姐姐放過老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為何拿老爺的名譽和仕途開玩笑……姐姐的心應當沒有這麼狠,明年的官員考級,姐姐難得要看著老爺墊底?」

嚶嚶弱弱的哭聲,顯然是江氏的無疑了。李持玉想過有可能是林府上的林瑯或者林敏箏前來,萬萬不想是林瑯千疼萬寵的江氏親自出現。真是可笑,原來世間真有這麼不要臉的人,李持玉倒是想看看江氏的臉能厚到什麼程度。

江氏道︰「姐姐說我們逼你太緊,可這一出‘休夫’戲何不把老爺逼上絕路……您簡直是把老爺的臉往地上踩,您明明知道大綏人言可畏,尤其是言官,為何要縱容玉蘭在言官面前這樣羞辱老爺呢?老爺這幾日心情十分不爽快,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只因為出門便遭人指點,同僚也只等著看笑話,也不知言官們在聖上面前怎麼說,明年的考績會是什麼結果……若老爺只是普通人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公子出身,如今又是門下省長官,何時受過這樣的打擊?這麼多年了,姐姐與老爺即便沒有感情,也不顧念夫妻恩情麼?況且羞辱了老爺便宜了看熱鬧的外人,對姐姐有什麼好處,姐姐難得就落下好名聲?」

江氏的聲音柔柔弱弱,說得也很慢,可是這語氣絲毫不軟弱呢,倒像是她才是受欺負的。李持玉終于明白林瑯為何這麼疼愛江氏了,男人骨子里都喜歡小鳥依人的女子,江氏連與人辯駁,即便夾針帶棒都這麼嬌弱懷柔。

相比,李盈繡就毫無氣質了,明明可以理直氣壯,卻說得像討求,天生苦相,「我原本不想這樣的……可是我太難受。十七年了,你與老爺在府中怎麼樣我都不管了,我只是想好好看顧玉蘭,讓老爺盡一份父親的責任而已,我並不與你們爭奪什麼,甚至老爺說了讓你與我平起平坐也無異議,可你們為何要這樣對我?把我休棄出門,玉蘭落水病了也無人理會,說我不顧夫妻恩情,老爺就不絕情?」

「是我們不對,但就可以遭遇這樣的報復麼,仔細論道起來……我與老爺的愛情有什麼錯……」江氏柔弱地哭著,那聲音听起來十分可憐,「姐姐,您別忘了,當年是我與老爺相識在先的,我與老爺已相約相誓,私定終身,若不是你插足,也許我們不會分離,老太太甚至也不會把我胡亂許配給禹州城外的王允之。」

「我認識林瑯之時,並不知道他心里有你,況且他從沒在我面前提過你,可是入門不到一年,他忽然就把你領進門,冷聲對我說你已經懷有他的骨肉,他一定要把你娶進門。」

李盈繡聲淚俱下,還十分清楚地記得十七年前林瑯對她說這番話的時候,她正懷有林玉蘭即將臨盆,可林瑯的心皆放在新迎接回來的身世可憐的寡婦表妹身上。她生產的時候林瑯為了江氏正與林老太太鬧得最僵,林老太太擱下狠話若是林瑯踏出房門她便不認這個兒子,可林瑯听聞江氏欲吞金自殺,還是不顧難產的她十萬火急地奔出去了,一去五天,回來時雙眼通紅面容憔悴,看都未看顧剛出生的女兒一眼,就跪在老太太面前說他什麼都不想要了,只要江氏,無論長輩答不答應他都要娶江氏進門!

她還能怎麼樣,女兒才出生沒兩天,不能沒有父親,只能委曲求全答應。女兒從出生到長大,她的父親從來沒有抱過她,從來沒有,更沒有親手教導過她或與她親近,每當看著女兒欣羨惆悵地望著林瑯背抱林敏箏,同是女兒為何差別這麼多,她便十分難受。這麼多年容忍江氏做大,看著江氏為林瑯生養三個兒女,林瑯卻始終未踏進她的房門,甚至看著林瑯縱容江氏娘家的人吞噬她的財產她也不吭聲,圖的不過是讓玉蘭有個好娘家,將來出嫁也不至于遭人冷落。她什麼都可以給江氏,可為何連最後的一點願望都不能實現,還是慘遭休棄下堂?

李盈繡想著,那些苦卻說不出口,只能在心里梗著、忍著。

江氏又哭道︰「好,縱使姐姐婚前不知,難道婚後看著老爺把我帶回府也不知曉麼?我也不是不要臉的人,老爺也不是太無情,當時我只想要一處容身之地,老爺也只是想給我一個名分而已,姐姐為何不能稍微退讓一步,非讓老太太把我們逼得太難看?……我真的不介意與姐姐分享老爺,只求姐姐放過我一步,讓我與老爺廝守,讓我月復中的孩子不至于成為沒爹寵的外室子而已!」

「你說的這些,千錯萬錯,難道都是我的錯?」李盈繡痛哭質問。

江氏的聲音低了下去,可還是嬌柔可憐,「姐姐,你只是錯在不該佔據一份得不到的愛,明明知道老爺不愛你,又何必霸著那個位子……你又錯在令玉蘭這麼狠心對待老爺,把老爺的心寒透了,如今玉蘭已是外室女,沒有爹爹的扶持,將來怎麼許配一個好人家?我今日來,其實也為了姐姐好,若姐姐肯上門跟老爺認個錯,收回所謂的‘休夫’之言,老爺也斷然還承認玉蘭這個女兒。再是庶出的女兒,也比外室女好啊……」

李持玉听著當真要笑了,那日在船上瞥見江氏一眼,只覺得她是個出挑的美人兒,就論容貌能得林瑯寵愛還是理所當然的,可沒想到她還如此巧言令色,能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並嬌柔可憐令人覺得她毫無害處。

可惜,她不是林瑯,更不是別的男兒,她是林玉蘭,更是李持玉!

李持玉推門而入,正站在抱廈中等候的丫鬟婆子們皆嚇壞了,驚愣地看著她。

李持玉瞧著屋子頭還有林府上的熟人。江氏真聰明也真謹慎,把府上的幾個惡奴都帶來了,生怕入了狼窩就出不去麼?也足以證明江氏沒有表現出的這麼柔弱。李盈繡就傻乎乎的,絲毫沒意識到對方的威脅,還把對她最忠心耿耿的張姥姥晾在外邊。看來這一世的母親的確需要她多費心。

江氏的乳娘,也就是最厲害的惡奴指著李持玉道︰「你進來干什麼?」先發制人,反倒像在自家中的語氣。

李持玉也不同她廢話,她可沒有李盈繡這麼好脾性,容不得這些外來人造次,沉聲吩咐︰「珠兒,都轟出去!」

珠兒之前跟她在廊下也听得咬牙切齒,這會兒得令便叫奴僕們上來轟人,真真學得她家小姐的雷風厲行,而且,即便不近人情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江氏的乳娘劉福家的跳起來,沖進茶間保護江氏。

李持玉快步走進去,江氏也許早听聞動靜了,愣在原處。

李持玉淡淡掃視全場,見江掬月穿著一身流水落花紋明紅褙子,那顏色,紅得耀眼,還真把自己當當家主母了,來見李盈繡都穿正紅色!發髻也是疏得烏黑明亮,不可否認美人就是美人,身上都是天造的好物,也許她並未精心打扮,但頭發的確比旁人整齊明亮,容貌也是一等一地出眾,未施胭脂也已勝似仙祗。李盈繡雖然也不差,可往她身邊一站氣質比她輸了一截。

李持玉對江氏沒有什麼耐心,清冷笑道︰「怎麼,江姨娘見了我忽然出現,很是驚恐?」

李盈繡道︰「玉兒,你怎麼來了,不是讓張姥姥……攔你麼?」

張姥姥也跑進來道︰「夫人,我瞧著就不該讓我攔著小姐,江氏這個賤人來準沒好事!」

「上一輩的事……」

李盈繡欲開口勸對李持玉,李持玉已經坐到椅子上,一邊整理著自己的回紋袖口一邊淡淡睥睨江氏。看江氏惴惴不安,緊握的雙手有些局促,她就清楚江氏一定對李盈繡說了什麼小孩兒不該管大人的事,或者說什麼別讓林玉蘭再惡毒下去了,免得無夫家敢娶,李盈繡才這般不願意她進來。

李持玉笑道︰「江姨娘求我母親原諒麼?這事兒簡單,何必如此長篇大論,您可記得當年你是怎麼逼迫林瑯娶你進門,非要與母親平起平坐的位置,甚至有老太太強勢彈壓你也還是成功了麼?今日,怎麼不繼續用這樣的手段?珠兒,上金錠!」

珠兒愣了一下,但果然是跟李持玉呆得久了,很快懂了,轉身出去差管家從庫房里取出來一錠金元寶,足實地一百兩,非常給江氏面子。

李持玉拿在手上把玩了一陣,微側著頭含笑,神態恣意風流,十分瀟灑,微眯的杏眼有丹鳳之姿,很是犀利。她道︰「母親有錯,錯在她嫁給了心里有你的林瑯,更錯在她沒有守住夫人的位子,縱容一名不知廉恥的妾室入門!江姨娘當年說得好氣節︰‘若不得入門寧可吞金自殺’,如今怎麼不再使出這份氣節逼求我母親原諒?」

李持玉把玩了一陣,輕輕一拋,把金元寶扔到江氏腳下︰「拿去,這是母親賞你的求諒之禮,別客氣!」

江氏看著滾在腳邊的金元寶,縮得後退兩步,瞬間,臉白了。

當年的屈辱記憶猶新,她被夫家婆婆毒虐潛逃出門後,無依無靠,只能上京找林瑯,縱使明白林瑯有妻有室她也不想放手,因為除了林瑯身旁她已無容身之所。後來為了尋求名分與林瑯私通孕子,千求萬喚林瑯娶她入門,可林瑯當時只是一名紈褲子弟,毫無能耐,依托于家族蔭庇和母親的威嚴,遲遲未給她結果,李盈繡又已懷孕臨盆,若生子必然十分奠定當家主母的位子,她更別想進門了,林老太太當時也喊狠話不讓林瑯靠近她否則斷絕母子關系,她情急之下只能吞金自殺,最終逼迫林瑯完全妥協。

雖然她成功入門了,可那件事是她此生的屈辱,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曾經以這樣卑微的手段乞求得一個妾身的名份兒。

明明她與林瑯真心相愛啊!明明她只想要一個容身之所啊!明明,最終只求得來了一個低賤的妾室的名分啊!她為何必須付出這麼卑微而低賤的手段?那件事,她把自己的自尊心踩到了塵埃里,直至很多年後她都不能忘記,形成了一道很痛的疤痕深深烙印在心里。可是林玉蘭好似她天生的克星,總能輕易地揭她的傷疤,踩她最痛疼的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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