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尋覓覓，冷泠清清，
淒淒慘慘戚戚。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最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惟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上官嬿婉望著一望無際的翠菊，心情也變得格外舒暢，不由得念起李清照的《聲聲慢》來。
一陣秋風拂過，帶來陣陣清冷的香氣，上官嬿婉貪婪的吮吸著，挎著竹籃子蹲了下來，拾起地上被風垂落的花瓣，「《本草經集注》雲︰翠菊疏散風熱、平肝明目、清熱解毒，正好可以采些給母親，還有子謙泡茶來喝。」
「原來是二妹妹在這兒，我道是誰有這般好心思，在這撿些枯枝爛葉」
上官千羽一襲水紅色長裙拖曳三尺開外，裙裾處繡了很多白毛菊，那一紅一白相搭配高貴卻不失清雅，「妹妹房里的丫鬟婆子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兒？」
上官嬿婉掃了一眼裙裾上的白毛菊，暗忖道果真是枯枝爛葉。
「一個人挺好，正好耳根兒清靜些」
以前，上官千羽還會在自己的面前留有幾分余地，這會兒一開腔句句冷嘲熱諷，上官嬿婉卻也不惱怒，心平氣和的道，「《紅樓夢》里曾有黛玉葬花，妹妹卻也不是附庸風雅之人，只是覺得菊花用處頗多，若是就這般埋沒黃土有些可惜了，正要拾些回去做泡茶之用。」
上官千羽輕哧一聲，果真是小家小戶出的種，連那幾朵爛菊花也覺得可惜，「四妹妹可真是好雅致。」
「大姐姐」
上官暮雪遠遠的便瞧見上官千羽，立即堆上天真爛漫的笑容，走到上官千羽的身旁福了一福，又對著上官嬿婉行了禮，方才道，「我剛才看見大廳里放了好些彩禮，府上是出了什麼喜事嗎？」
「你瞧我這記性，居然把正事給忘了」
上官千羽的嘴角微微上揚，算是擠出一絲笑紋，「我這會兒就是特意來尋四妹妹的，為了跟你啊，道一聲恭喜賀喜！」
上官嬿婉一臉疑惑不解，「妹妹不懂姐姐是何意，這是喜從何來？」
上官暮雪亦是大惑不解，「難道說那些彩禮是……」
「是四妹妹的」
上官千羽掃了一眼上官嬿婉，只見她的臉上依舊罩著輕紗。一想起淑妃回門那日，上官嬿婉褪下輕紗的模樣，她就一陣毛骨悚然，「我也是方才才听母親說起的，說是尉遲將軍府上送來的聘禮，這豈不是天大的喜事啊，雖說下聘的只是個庶出的兒子，可好歹也是出身名門。」
上官千羽說到「庶」字的時候，似是有意無意的加重了尾音，似是在告誡上官嬿婉，你也不過是個庶出而已，如今還毀了容還能有人願娶，真該感激涕零了。
上官嬿婉心頭驟然一凝，愣了足足半晌，沒想到她真的守得雲開見月明，想到這里鼻子一酸，眼淚竟盈滿了眼眶。
上官暮雪對上官嬿婉道了聲「恭喜」，繼續問道，「可是府里的規矩，不是得長姐出嫁，妹妹方可再嫁的嗎，父親能同意這門親事？」
「父親沒有任何異議，當即就首肯了」
上官千羽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自從上官嬿婉成了皇家的棄婦，上官孜墨早就厭棄這個女兒了，難得有人願意娶她過門，哪兒還有什麼異議，「二妹妹可真是好福氣，喜事一樁兒接一樁兒，旁人是艷羨也艷羨不來呢！」
上官暮雪听著只覺得刺耳，她這位嫡出長姐分明是在舊事重提，暗指那日上官嬿婉被六皇子在婚禮上厭棄，如今又嫁了個從五品小將，然而她卻也不敢為上官嬿婉辯駁，只是同情的看著她不語。
上官嬿婉長睫低垂的瞬間，一掃眸中的淚光，心下是欣喜不已，也不願理會上官千羽的冷嘲熱諷，對她來說旁人的口語之詞，就像是耳旁風吹過就散，何必心生計較。
上官嬿婉含笑的道，「嬿婉謝過大姐姐，還有四妹妹的祝福。」
上官千羽見上官嬿婉被這般諷刺，亦是無動于衷，心下有些悻悻，只是冷哼一聲，便先行離去了。
上官暮雪福了一福，「二姐姐保重，妹妹祝願姐姐跟二姐夫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你在干嘛呢，還不趕緊跟上來！」
不遠處，傳來上官千羽的吆喝聲，上官暮雪微微一怔，斜睨著眸子瞥了上官千羽一眼，眸光中閃過一絲狠戾。
雖然只是瞬間而過，但是如何逃得過上官嬿婉的眼楮，她若是沒有過人的眼色，上一世里又是如何能替赫連城打下一片江山。
難道說上官暮雪對上官千羽的恭順都是偽裝出來的？
上官嬿婉心下疑惑不已，面上卻是不漏痕跡，只是微微頷首，「四妹妹也保重！」
這兩人一前一後剛離去，連翹便從長廊的那頭，行色匆匆的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道，「小姐，我剛才見著大小姐跟四小姐了，她們沒有刁難你吧？」
上官嬿婉搖搖頭，俯子繼續拾著地上的菊花，「何人能欺負得了我去？」
是啊，何人能欺負得了她，只是她不願再爭再斗罷了，上一世里戾氣太重，這一世里只想為自己積些陰德，跟尉遲恭好好度日就是平生所願。
「小姐，府里頭出大事了」
連翹又急又喜又驚，「那個從五品小將居然送聘禮過來了！」
上官嬿婉紅唇一勾，眼楮彎成一道上弦月，有些羞赧的道，「我知道。」
「啊？」
連翹怔了怔，她也是剛剛才得知，自家小姐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還長了順風耳，「小姐，你怎麼知道的？」
上官嬿婉只是默然不語，她還是頭一回體會到，嫁人竟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跟上一回嫁給赫連城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此刻心中是既緊張期盼，又隱隱掩不住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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