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晨,上官嬿婉跟連翹剛從外頭趕集回來,剛一進門,便瞧見一位陌生婦人坐在大廳里。
婦人一襲棕黃色長裙,腦後綰起一個「垂雲髻」,看上去如雲彩一般嫻雅飄逸,只用了一支銀簪子冠于其中,簡單而素雅。
上官嬿婉眸中閃過疑惑,還是含了一縷得體的笑,「這位夫人,請問您是……」
婦人視線落在這位微微隆起的小月復的妙齡女子身上,便猜到這就是上官嬿婉,婉聲道,「夫人,您不認識我,但是您一定認識我的相公。」
上官嬿婉更是疑惑,自從嫁入尉遲府後,她每天不是在家,就是跟連翹出門趕趕集,哪里接觸過別的男子。
「我說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我家小姐可是正經人家,怎麼可能認識你的相公」
連翹手里挎著竹籃子,有些忿忿的道,「你莫要胡說,毀了我家小姐的清譽!」
婦人細細打量起連翹,「想必這位伶牙俐齒的姑娘,就是連翹姑娘了!」
沒想到對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來,連翹驚愕的道,「你……你認識我?」
婦人連連點頭,「前些天,還是連翹姑娘請的我家相公,給尊夫人把脈呢。」
「原來是王夫人」
上官嬿婉趕緊迎了對方落座,又吩咐連翹端來一壺綠茶,方才道,「方才我們招待不周了,不知道夫人突然光臨寒舍,是有何要事?」
「我今日過來,是特意過來感謝夫人您贈與的傘,只是沒想到呀,夫人不但長得貌美如花,就連畫出來的花也跟人一樣美」
王夫人笑容可掬的道,「今日過來實在是有事相求,還請夫人答應我這不情之請,話說就在昨兒個我打著夫人做的傘,去跟一群夫人聚會,結果她們都問我要這傘呢,可我哪能舍得這心頭愛呀,就跟她們隨意提了句說是這傘是跟您買的,結果您猜猜怎麼著,她們一個個都爭著想跟您要一把。」
上官嬿婉臉上一喜,想當初只是閑暇無聊,就想做幾把傘打發時間,平日里也可以用用,沒想到居然還能賺錢。
「難得夫人看得起我的拙畫」
上官嬿婉斟了一杯茶,遞到王夫人的手中,「嬿婉求之不得呢!」
「意思是您答應了?」
王夫人趕忙從衣袖中取出一早就備好的碎銀子,「如此便有勞夫人,這是定金待事成之後再付另一半,那我就不打擾您歇息了。」
「王夫人慢走!」
上官嬿婉含笑著點點頭,又吩咐著連翹送王夫人出去。
窗外,陽光如鎏金般洋洋灑灑落下天際,院中的桂花樹上有幾只蝴蝶,正懶洋洋撲著稜,似乎很享受這悠哉悠哉的時光。
八月的天,酷暑已經未退,連翹送王夫人出了門,身上已經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漬,剛一回到屋里頭,只見上官嬿婉端坐在椅子上,專心致志的剪著油紙。
「小姐,您說寶寶是不是福星,他一來我們府上就喜事不斷,他肯定是天上派下來的福星」
連翹走到自家小姐的身旁,替她斟滿了茶,撲著扇子道,「有了這些銀子,日子就不用再過得那麼緊巴巴了。」
上官嬿婉點點頭,「孩子出生後開支更大,趁著現在我行動方便,正好可以賺些閑散銀子補貼補貼家計,也可以減輕將軍的負擔。」
「小姐,以前在太師府的時候,您何時為家計發過愁,這會兒……」
連翹撲著扇子的手頓了頓,沉聲道,「當初您若是嫁給六皇子的話,這會兒只怕是眾星捧月呢,哪兒需要挺著個肚子忙活生計。」
是啊,當初她若是嫁給赫連城,天家的富貴哪兒會愁錢,可是赫連城能給得了她物質上的富足,卻給不了她精神上的滿足,這是用金山銀海也填補不了的。
「太師府的生活是富足,可是你看那些姨娘,能有幾人是開心的,即使是大權掌握的鳳氏,也一天到晚的提防著其他姨娘,日子過得戰戰兢兢。而赫連城作為皇子,他不可能只有一位皇妃,來日還會有更多的妃子,而我只會色衰愛弛,每天卻還要提防妃嬪間的爾虞我詐,這種日子即使天天吃著山珍海味,睡著高床軟枕,又能有幾日是快活的呢,現在的日子是清苦了些,可是我卻從未這般開心過,踏實過,滿足過」
上官嬿婉啜了一口碧綠的茶湯,溫柔得撫著小月復,「如今我能遇到一個將自己視若珍寶的丈夫,還能懷上他的骨血,已經是上天的垂愛。有時候午夜夢回,總覺得這份幸福來得太快,讓人覺得有些措手不及,不禁害怕這僅僅是一場夢,醒來的時候,我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每每想到上一世就沒來由的懼怕,懼怕這一世只是一場夢,上官嬿婉鼻子一酸,眸子里氤氳上一層霧蒙蒙的水汽。
「小姐,您瞧瞧您,怎麼……」
連翹看見自家小姐淚眼汪汪的,眼淚也不爭氣的跟著打轉,「您一哭,我也要跟著哭了……」
話音未落,連翹已經放聲大哭起來,上官嬿婉卻有些想笑,若是看見別人哭泣,她定會覺得傷感,可是連翹哭起來卻有些喜氣,就像一個丟失糖葫蘆的孩童在嚎啕大哭。
「哎呦,我的祖宗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潘嬤嬤端著一碗安胎藥過來,輕輕的擱在圓桌上,「我說夫人呀,懷孕的人可不能哭,日後生下的孩子會是個愛哭鬼。」
連翹一听說「愛哭鬼」三個字,哭泣聲立即戛然而止,「小姐,我不哭了,您也別哭,要是生個像我這樣的愛哭鬼就不好了!」
這丫頭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上官嬿婉無奈的搖搖頭,「要是生個像你這樣的,我不得累死才怪!」
話語一出,三個人不由得哄堂大笑,整個屋子其樂融融一片。
潘嬤嬤伺候著上官嬿婉用了藥,又遞上來蜜餞,三個人開始忙活著制作油紙傘。
連翹負責購買材料,采摘鮮花制成香料,潘嬤嬤則負責去弄回竹子,上官嬿婉則負責作畫。經著這麼一忙活,時間過得也快,此時已經是日落西山,連翹掌了幾盞燈,照得屋里頭亮堂堂的,潘嬤嬤則去廚房里忙活著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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