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傷城被粗大的鐵鏈鎖起來,關進陰森黑暗的地牢里。他希望自己已經死在童吹吹劍下,然而沒有,他的身體和意志都還得繼續忍受無盡的黑暗和折磨。阿蘭來看過他幾次,但她一句話也不對他說。她的眼里,好像滿是蔑視、痛苦和仇恨,她神情淡漠只剩下悲哀。
阿蘭現在是司馬寒江的貼身侍女。那天司馬寒江下令放歸離府所有被縛婦孺時,全都痛哭流涕地歡欣著散了,懷著僥幸和幸福。唯有阿蘭,始終神情淡漠,站著不走,陽光下,她的側影,像是被所有光亮一瞬間點亮了的黑暗。司馬寒江轉身離去時,阿蘭突然以悲傷但平靜的語調說︰「司馬公子請留步。」
司馬寒江停下腳步,轉過身凝視著阿蘭。
阿蘭說︰「司馬公子救了阿蘭,阿蘭願意一生服侍公子。」
司馬寒江一開始就被阿蘭身上成熟女性的氣味吸引。阿蘭身上彌漫著倦怠和落寞的美,宛如晚風中蘭花的香味。司馬寒江猶豫了一下,輕聲說︰「你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阿蘭心底一顫,這個浮華世間,又有幾個人能夠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呢?哪一個人不是時刻被生活牽制、撕扯、逼迫著的?
阿蘭嫣然一笑,薇薇低垂下頭來,幽幽地說︰「阿蘭一介歌女,命若飄萍,連個去處也沒有,哪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呢!司馬公子既然救了阿蘭,阿蘭願意始終追隨公子,服侍公子。」
司馬寒江說︰「那好,你就跟著我吧。」就這樣,阿蘭跟在了司馬寒江身邊。司馬寒江竟也對她動了情,但卻從不憐惜她,只粗暴地對她,把她當侍女使喚、當玩物玩弄。他盡管真心實意愛她,但只有她的痛苦,她的絕望,才可給他帶來慰藉和歡欣。他對一切美的東西,總懷有某種深深的絕望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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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吹吹命士兵將死者尸首搬到一塊,澆上油,點了一把火。大火熊熊,濃煙滾滾,凋零殘敗的櫻花樹,在這酷烈鮮明的背景下,像是遭到洗劫和強暴的女子,衣衫襤褸,淒慘絕望,瑟瑟發抖。童吹吹一直以為,櫻花是春季最美麗的花,但美,有時候就是這樣脆弱的不堪一擊,無常的風雨一來,便面目全非,匆匆逝去。
天塹關共有五千多守軍,但在初聞離傷城落敗的消息後,便迅速潰散逃亡,各自奔命作流沙散了。剩下來的千余人,被司馬寒江的軍隊收編了。戰死的死士家屬,均已得到重金安撫。是夜,司馬寒江在離府大廳內召集眾軍士將領,商討軍士策略。童吹吹力主迅速北進,在帝都未得到南方軍隊叛亂的消息前,以迅雷之勢,攻其不備。但眾軍士將領卻猶豫不決,一再拖延,聲言得等到司馬翎將軍到來後,再作決議,目前最好在天塹關暫且駐軍,稍作休整。要等到司馬翎到來,最少恐怕也得一個月以後,單單刑天廟的祭祀儀式,便需歷時十五天左右。對這些老迂腐的固執,童吹吹滿腔怒火,卻也一時無能為力。這些將領多是司馬翎的心月復,只要他們不同意北進,即便司馬寒江也沒辦法。作為主帥的司馬寒江,時時受牽制,受阻礙,心底自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