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月圓。
卓浪酷愛在月圓之夜練刀,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為能全神貫注,心無旁騖的練刀,三更時分,他起身穿衣,悄悄離開了軍營。
卓浪已在司馬翎的軍營里盤桓了四五日之久,這幾日,他都受到熱情款待,交了很多朋友,還深得司馬翎賞識。
軍營的喧鬧嘈雜早已睡去,現在連軍營的零星燈火也看不見了。
這是一片樹林,樹葉已掉光。月光清輝把樹枝輪廓勾勒得粗糲,冷硬,蕭索。
卓浪心底涌動大河流水般的豪氣,他只想把這豪氣灌注在神思間,通過殘月刀揮灑出來。
樹林是寂靜的。卓浪站立的空地四周,挺立的多是蒼天古樹,大樹在月光下畫出影子。
卓浪拔出了背上的刀。刀光凜寒。圓月在刀身上映出來,比鏡像還清晰。
殘月。圓月。刀身發出激越清嘯。卓浪身上的血,也熱了。
卓浪開始練殘月刀最後一招︰天殘式。天殘式變化多端,奧妙無窮,把之前每一招式都融會貫通,發揮到極致,全憑意念揮灑,已達沒有固定招式,隨機應變,無招勝有招的高絕境界。
卓浪握著刀,目光冷而尖銳。初時,頗有幾分氣定神閑,沒多久,額上卻已冒出涔涔冷汗。殘月刀發出的嘯聲,也愈加清越激蕩。
卓浪心底意念電閃,山呼海嘯,洶涌交疊。天殘式只可通過意念修煉,他在用意念拆招解招。天殘式無招,但練到一定境界,卻可以拆解一切招式。
遠方,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一陣淒慘,悲情的嚎叫。這嚎叫像是來自地獄,尖銳,淒厲,像是每個听者心間粗暴地劃過的鋒利茅草。
伴著這令人毛骨悚然,心魂驚悸的悲慘呼叫,卓浪意念變換得更疾。每一瞬間,迸發出的都不再是一招一式,而是千萬招式,四面八方,夾雜沖撞,他不知該怎麼應付了。突然,他往前直栽下去。臉上滿是痛苦,驚懼,嘴里不住地咳出濃烈辛辣的鮮血來。
卓浪思恍惚,精疲力竭,但心底意念飛速閃變,停不下來;忽而又感天旋地轉,頭里鼓脹著要爆裂似的劇痛。這是他第一次練天殘式。之前,師父只把心決教與他,並一再叮囑說,倘若內力造詣未達一定境界,是萬不可輕易修煉的。卓浪現在自信內力造詣已勉強可修煉天殘式,這一點沒錯,但他忽略了、或者是沒有謹慎對待這一點,那就是在練天殘式時,絕不能受絲毫打擾,否則,極易走火入魔,輕則身受嚴重內傷,重則血液逆流,筋脈盡斷而亡。
卓浪是幸運的,他並沒有筋脈盡斷,而只是受了內傷而已。瘋狂旋轉的意念已停下來了,他單膝跪地,把殘月刀支撐在地上,才又艱難地站起,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眼里卻布滿血絲,像是災難痛苦留下的印跡,觸目地鮮明。
夜風刮過樹林,發出窸窸窣窣的輕微聲響。
月光變暗,月亮卻更加鮮明。涌往月亮周圍的塊塊濃雲,被月亮將周邊薄的地方點亮。慘呼聲還繼續,但已變得十分遙遠,微弱,最終消失。
這一帶並無人煙,夜深如此,哪來如此悲慘痛苦的呼叫?卓浪百思不解。這呼聲突然而來,又悠忽逝去,縱他想查個明白,怕也艱難,甚或徒勞。當然了,他也沒太多心思在這上面糾結。
卓浪趕回營地自己帳內時,天已破曉。
而圓月,也早已墜入地平線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