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哀歌 第三十九章 心機

作者 ︰ 顧西決

慕容如煙看都不再看老鬼一眼。老鬼回坐到椅子上,拿起倚靠在牆角的煙筒,故作神情悠然地吸起水煙來。慕容如煙也許已料到老鬼心底的惡毒念頭,可她非但不介意,反倒心底暗自竊喜,暗自冷笑。

慕容如煙再次謹慎地握緊手中的刀說︰「卓公子為什麼還不拔刀。」卓浪拔出了刀,他原只想赤手空拳應敵,卻又擔心對方誤解,以為是他狂妄自大,缺乏應有尊重。很多事情上他粗枝大葉,豪氣干雲,但他的心,終究敏感且細膩。

慕容如煙專注的神情轉到了彎月形的刀上。

殘月刀發出清越低沉的清嘯。剛勁。銳利。

慕容如煙凝神靜氣,全身真氣都灌注在手上,灌注在刀上。她知道,她面對的,她所面對的,是削鐵如泥的刀,以及意志和刀一樣堅韌的對手。任何細節上,都容不得絲毫差池。為能最終成功擊倒卓浪,慕容如煙已作了一切力所能及的準備,她收集了有關他的諸多資料,無論是關于性格還是關于生活的其他一些瑣細方面,能夠收集到的一切傳聞和資料,她都仔細分析過了。慕容如煙盡管心思縝密,卻還是沒有發現資料身上有什麼致命弱點,她能利用的,或許僅是他的近乎愚鈍的剛直,他的重情重義的性格。她深知,論武功,她自己或許真敵不過他。

慕容如煙心愛的寒影刀也算得江湖中數一數二的絕好兵器,但要與殘月刀對決,她心底只有激動和緊張,而不是絕對必勝的信念和把握。在之前對敵的經驗中,慕容如煙從未感覺到過有如此的緊張與壓迫。

慕容如煙突然改變了注意。她決意不再臨空發刀,那樣對付殘月刀和卓浪,不會有太多意義和威脅。她收起刀來,縱身躍向卓浪,身輕如燕,飄渺輕盈。她決意在近身搏斗中,找尋機會,拿捏準了時機,再施展她的必殺神技。是成是敗,就看最後的一擊。

卓浪但見漫天掌影,洋洋灑灑,虛實難辨。他左掌發力,迎將上去,殘月刀畫出半個圓圈,護住身上各要穴。「砰」一聲響,兩掌相交,各自一震,慕容如煙空出的左掌早已變化,一縷幽暗、勁疾且尖銳的指風直襲卓浪天靈蓋。夜風吹進來,慕容如煙身形輕盈,衣衫飄動,活像懸崖之上熱烈綻放的紅蓮,老鬼在一旁看得痴了,一時yin邪之念大減,他自己只想即刻化為一縷風,輕撫她,與她相隨。不,這還不夠,他要完全絕對地佔有她,完全絕對地粗暴,不,甚至也不是這樣,他要讓她撕扯,讓她踐踏,他要做她的奴隸,惟其如此,他才心甘。

老鬼面上忽然露出了殘酷邪惡的笑意,燈光搖晃,光影交替之際看起來,極其猥瑣,陰森而又恐怖。像極了腐尸之上盛開的滿含毒素的花朵,被幽暗的火光所照耀,所暴露。他像獵犬一樣觀看打斗,嗅著,等待著每一縷危險的氣息,他要在危險的裂縫中,用他尖利的牙齒,無情地撕咬啃噬獵物。卓浪與慕容如煙交手已愈百數招,慕容如煙攻勢愈來愈猛烈,卓浪卻始終只守不攻,他雖然不想這般糾纏,卻也沒奈何,他只盼慕容如煙早點收手,非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出刀傷她。

他們交手的招式愈加大開大合,縱橫捭闔。身影翻飛,拳掌交疊,來往穿梭于燈光的暗影里。慕容如煙終于等來了機會,趁著卓浪在空中力道用盡,將落未落之時,她猛然見發出飛刀。飛刀卷起重重刀影,直罩向卓浪身上數處命穴。慕容如煙背對著老鬼,卓浪注意到,老鬼身形如豹,正猛撲向慕容如煙,手中握著三尺長短的鐵棍。「糟了。」卓浪心念電轉間,再一次凝聚起真氣,施展出「蜀道難」輕功,向上躍起側身避開飛刀,手中殘月刀閃電般刺向慕容如煙。不,他刺的,不是慕容如煙,而是慕容如煙背後那根致命的鐵棍。這一著,慕容如煙早料到了,她明明知曉老鬼在她背後暗中突襲,暗施殺手,卻仍舊置之不理,只把飛刀再次收回手中,伺機待發。她知道,卓浪定然不會讓老鬼的卑劣行徑得逞的,所以有恃無恐。雖然,與卓浪接觸的時間也不長,但她了解他。而這,恰恰是她唯一的機會。

就在卓浪的刀截斷鐵棍,直逼老鬼面門的一刻,慕容如煙的飛刀,也已刺中卓浪左肩,深沒至柄。她的飛刀,本是向著他的心口直刺的,不知為什麼,最後的一刻,電光石火間,她突然偏轉刀鋒,刺向他的肩。慕容如煙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做,無異于是在自掘墳墓。她感到一陣暈眩和惡心,心底起來一陣陰寒的刺痛。卓浪目光顯出短暫的錯愕與迷茫,鮮血滲出來,染紅了他的白色衣衫。夜風冷颼颼地吹著。

慕容如煙呆呆地望著卓浪。卓浪手中的刀還架在老鬼的面門之上。

老鬼趕忙顫聲說︰「不要殺我。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我就是老板。」卓浪收回了刀,老鬼突然出手,自後面せ點中慕容如煙的穴道,再自懷里模出一封信函遞給卓浪,「這個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只要你們把馬屁趕來這里,我們就保證把糧草運去約定的交易地點。」卓浪接過信函來看,果然是秦海鹽的筆跡。老鬼以為,有了信函做護身符,卓浪再奈何不得他。他望著慕容如煙,yin邪地笑起來,說︰「現在你可以走了。至于這個慕容姑娘,留下來我們好好享受的,一定替你報仇出口惡氣。」

卓浪冷笑著說︰「別以為有秦海鹽給你做靠山,我就不敢把你怎麼樣。你要敢動她,哪只手敢動一下,我就把你哪只手削下來。」老鬼臉上得意忘形的笑容僵住了,他知道卓浪能夠說到做到,可是,煮熟了的鴨子吃不得,這讓他心底如何受得住?卓浪雖是有傷,老鬼還是清楚,自己打不過他。老鬼眼睜睜望著卓浪把慕容如煙的穴道解開,恨得牙癢癢,卻只能心底咒罵,不敢阻止。慕容如煙反手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脆生生扇在老鬼臉上,接著發出一柄柳葉形飛刀,致命的一道,直取老鬼一雙招子。

卓浪出手截住了這一殺招,老鬼才得以自鬼門關回來,臉色煞白。慕容如煙生氣地說︰「憑什麼?你以為救了我,就可以干涉我?」她臉上是委屈,憤怒和愧疚兼而有之。

卓浪對老鬼說︰「我們會將馬匹趕來的。你若敢耍什麼花樣,我定會讓你以十倍的代價奉還。」慕容如煙瞧瞧卓浪肩上滲血的傷口,低下頭去。

半個時辰已然過去,可司馬寒江還未回返。就在這里還猶豫著是去是留之際,鄰近碼頭的地方忽然傳來一連竄爆炸聲,震耳欲聾,地動山搖,酒樓也被震得劇烈搖晃,屋瓦橫梁什麼的,都嘩啦啦砸下來,連牆壁也坍塌了。爆炸聲像是突然間鑽到了酒樓地板下。這里正與牽上慕容如煙的手往外逃時,腳下爆炸聲悠忽帶著巨大氣浪和沖力沖天而起,一陣劇痛戛然而止之後,卓浪就失去了知覺。夜色掩蓋著一切,爆炸聲驚擾著夜色,童吹吹在極遠的地方,也听得了這尖銳持久的爆炸聲,海浪般洶涌起伏,經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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