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時情緒過激，卓浪幾近昏厥過去。河水靜靜地流淌著，小船漂去了很遠的地方，成了隱隱約約一個點，孤獨地緩慢前行著。太陽已經升得很高，清晨的寒涼已被驅散盡。風在低低的吹，河水波光蕩漾。老鬼呆呆地望著河面波光，根本不屑于去注意卓浪的反應。在他看來，男女間的一切糾葛，都不過就是露水情緣，當做到來時不擋，去時也不覺遺憾，原本無需用情太深的。卓浪身子微微顫抖，睜著獅子似的暴怒的雙眼，低沉著聲音問老鬼︰「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他想現在即刻就去尋找凌夢竹。
老鬼滿面驚懼地回憶說︰「大概一個月之前吧。不過，我在逃亡的這段時間，總恍恍惚惚的，對日子記得不是很清楚。鬼窟現在是真的變成貨真價實的鬼窟了，以前，那里面也就是些賭鬼嫖客，無聊厭世者，或者殘廢之類，現在嘛，里面全都是鬼，一個個張著血盆大口，相互撕咬，相互殘食，最強的才被遴選出來，養著做寵物，做殺人工具。昨晚你們也見過被毒物咬過的人了，鬼窟的情況，比那還要驚心恐怖十倍。」
童吹吹頗為困惑地說︰「既然全都變成了鬼，你為什麼卻偏偏逃出來了，並沒有被變成怪物？而且，你是怎麼同離傷城他們扯到一起的？」他想，這整件事如此計劃周密，老鬼既然扮演著其中一環的角色，也就必然是同離傷城有著莫大干系的了。但他顯然是猜錯了，老鬼在整個計劃中，只扮演著無足輕重的角色，是很偶然地，為了錢，他才摻和進去的。
童吹吹在耐心地等待著老鬼的回答。司馬寒江卻有些等得不耐煩了，他滿眼憤怒地望著老鬼，心底充滿厭惡之情。老鬼慢吞吞地說︰「我與離傷城他們，只不過是生意上的接觸，對他，我一無所知。有人出錢雇我作老板，正好我缺錢，就答應了。誰知竟卷入這麼個泥潭，錢沒賺上，腿也沒了，真是倒了八輩子霉。至于我為什麼逃出來，那是機緣巧合，天不滅我，或者是我自己的本事。」的確，老鬼甚至連離傷城的面也不曾見過。
卓浪稍微控制住情緒，問︰「那麼，你是怎麼知道凌夢竹失蹤這事的？」
老鬼冷笑︰「目前鬼窟派出的人，雖還未在江湖上明目張膽地制造血雨腥風，但卻暗地里把整個江湖攪得都不平靜了。他們要做的就兩件事︰一是追查凌夢竹的下落，一是想把我再捉回去。因此，我知道。」卓浪和司馬寒江近日都沒在江湖上走動，于近期才起的諸多紛爭，權力的交替與暗流涌動，確是很生疏。童吹吹倒是隨時對江湖中各種風吹草動，大小事情有所了解的，只是，這事未引起過他的太多關注而已。他以為，這些不過是幫派間的恩怨情仇，現在想來，恐怕不是這麼回事。
卓浪又急切地問︰「凌夢竹失蹤前，或失蹤後，有沒有留下一些什麼線索？」
老鬼覺得卓浪這個問題簡直太蠢，蠢得他都不想回答，但他還是說了。他說︰「會有線索嗎？能有什麼線索？但凡有一點線索，凌夢竹就算是躲到地底下去，也早被他們挖出來了。你都不知道，也無法想象，他們究竟有多可怕。他們就像是地獄里的魔鬼，大老遠就能夠嗅出你的氣味來。」老鬼回憶起逃亡的這些日子，都還覺得心驚膽戰。他雖然易容化了裝，可半個多月的逃亡生涯里，一點也不輕松，日子艱難漫長得簡直令他覺得無法忍受，為了不被發現，他甚至曾不止一次地躲進了臭氣燻天的茅廁污水之中。
童吹吹望望天色，說︰「咱們還是先回軍營吧。卓兄弟，我知道你擔心凌姑娘的安危，但還是等得傷好以後，再做打算。現在也沒什麼線索可尋，鬼窟的人也還未找到凌姑娘，這應該是好消息。先回軍營養傷，正好這幾日，我也可以讓江湖上的朋友幫忙打探打探。」卓浪想想也是，帶著傷盲目行事，總也不便，于是點頭勉強答應下來。
司馬寒江滿懷厭惡之情背起老鬼，一行人沿著曲折小路走不多久，眼前就出現了空闊平原，日午時分便到達了營地，其間沒再遇上過敵人的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