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風雲 第44章 呂不韋問計于蔡澤

作者 ︰ 橫笛落梅

面對贏楚上台後,秦國宮廷政治暫時呈現出的穩定局面,呂不韋是小心和明智的。看似波平如鏡,其實下面已是暗流涌動。內宮爭斗,看的他觸目驚心,誠惶誠恐。他知道︰伴君似虎,侯門如海,這秦國不但是有君王,還有兩個太後,兩個娘娘,不盡量謹慎周旋,殺機時時都會到來!呂不韋完全沒有在外人看來那種能夠控制君王的春風得意,他有時候甚至有些後悔,實在不應該卷進政治這個漩渦。可是,現在如何還能後退呢?

軟實力不濟,自己打出「接回趙姬」這張牌效果不佳,「內宮戰役」最終失利,還有什麼辦法能扳回一局呢?呂不韋絞盡腦汁。

淅淅瀝瀝的雨夜,打著忽明忽暗的燈籠,呂不韋披著簑衣,獨自步行來到秦國前相國(辭官後依舊為上卿)蔡澤的府第。

呂不韋輕輕地叩擊著門環,許久院子里才有人應聲,「誰呀?」

呂不韋低聲答道︰「鄙人呂不韋,求見蔡澤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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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上說︰蔡澤取代應侯範雎相秦數月,人或惡之,懼誅,乃謝病歸相印,號為綱成君。居秦十余年,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卒事始皇帝,為秦使于燕,秦國相國呂不韋,推薦他擔任了友邦燕國的相國,三年後,燕使太子丹入質于秦。

其實蔡澤當年勸說範雎那麼多話,核心只有一句話︰審時度勢、急流勇退!

當時的情況對于範雎來說很不利,盡管秦昭王依舊信任他,但是範雎面臨四個大問題︰

1、邯鄲戰役失利,範雎作為相國必須承擔一定責任。

2、範雎的好友鄭安平在邯鄲之戰後期,被趙**隊包圍後投降趙國,被封為敵國的武陽君。

3、範雎的另一位友人王稽,先是在邯鄲戰役期間苛刻對待士卒,激起兵變。其後,範雎舉薦他擔任河東郡郡守,卻因私通諸侯之罪遭處死後棄市。

4、範雎為相,得罪的人也不少。尤其是穰侯魏冉、宣太後的舊勢力對範雎頗有怨恨。

所以,就是蔡澤不去勸說範雎,他也一定在尋找退路了。

這里不得不提到一件歷史懸案--範雎歸宿如何?

大多數說法是範雎听取了蔡澤的建議,主動稱病辭相印後安度晚年。《史記•卷七十九•範雎蔡澤列傳》記載︰應侯因謝病請歸相印。昭王強起應侯,應侯遂稱病篤。範雎免相。

可是,在重要文物《睡虎地秦簡•編年紀》中赫然記載著︰(秦昭襄王)五十二年,王稽、張祿死。

「張祿」就是範雎在秦國的化名,他已經被封為應侯、擔任秦國相國,可是在《睡虎地秦簡》中卻直呼其名,這是根本不合古代儀規的地方!難道是範雎最終還是因為受到牽連獲罪而死,抑或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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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澤聞訊心驚,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顧不上打傘,冒雨奔出來迎候呂公入門。

蔡澤連忙命下人熱酒擺宴,拘謹地問︰「呂公,雨夜來寒舍,所為何事?」

呂不韋倒是干脆︰「蔡公啊,明人不打誑語!難道你不知道嗎?我先敬你一尊!」

蔡澤愕然︰「哦--」

呂不韋恭敬的先喝為敬,蔡澤只好同飲。

呂不韋笑眯眯地說︰「都說蔡公的聰明,沒有幾個人趕得上。範雎听了先生的話,立即就讓出了相位,這還不能說明一切嗎?!你我俱為朝中同僚,再干一尊!」

蔡澤心中更犯了嘀咕--都說是「交淺言深,必有所圖」啊,這個呂不韋究竟想如何?現在,他主動上門來當了不速之客,自己怎麼辦?關鍵是要不要與其結為一黨呢?-----呂不韋盡管依仗著秦王,可他是商人從政,秦宮的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現在看來,他也確實需要個幫手來為自己出謀劃策。

蔡澤琢磨︰自己與其並無什麼交情,難道呂不韋真的信任自己嗎?他是有病亂投醫吧?--為明哲保身,還是要與其保持些距離為妙!

飲罷,蔡澤惴惴不安地說︰呂公過譽了,竊實在猜不出來呀。

呂不韋自顧說道︰蔡公是燕國綱成(今河北懷安)人吧?----綱成產馬匹、鐵石啊!昔日,我呂不韋曾去那里販售絲麻、食鹽、陶器,準備買些馬匹、鐵礦石賣到趙國去。不想正趕上一場連綿豪雨,那雨一直下了十余日光景。我和幾個同伴就在一處小客舍里苦挨。最後,山洪來了,我們的貨物全被沖了個干淨,好歹人總算是及時跑到了山上,僥幸逃過一劫,那次的生意自然是血本無歸了。

垂頭喪氣正要返程的時候,誰成想趙國和燕國打了起來,關隘封鎖,路途不通了。在無奈返回綱成縣的路上,我們遇到了一位燕國的商人同行,叫做蔡伯功的。他是去往趙國賣馬匹、鐵器的,回來原準備倒騰些絲麻、食鹽的。不幸他的貨物被趙**隊給扣押了,共有四、五十匹馬和五、六車的生鐵,連車帶車夫都被扣押了。--那蔡伯功因為是燕國人,被趕了回來。他就在路邊一個小店里,獨自喝悶酒、長吁短嘆。

都是落魄之人,同命相憐,我等就聊了起來,各自唏噓不已。

那蔡伯功說︰要是早遇上你們,咱們交換一下貨物,豈不皆大歡喜!

我呂不韋說︰是呀,要是早點遇到先生,我們也不至于遭到洪災呀!

于是,我們約定日子,日後籌備好大量貨物,定期在邊境上交換、公平交易、互通有無。兩邊的生意都越做越大,終于富裕了起來。

哎,我呂不韋與燕國綱成姓蔡的有緣啊!

現在,先生對秦國的形勢洞若觀火。我雖然來秦國也有九年了,可是一直呆在太子府或往來各地做生意,連官府的人也還認不太清。

那麼,咱們合作一把。你來為我出謀劃策,日後我來提攜你,如何?

呂不韋痛飲一尊燒酒、漲紅著臉︰「蔡公高居相位,卻辭官為幕僚,這樣的事情除了先生,心胸豁達明智者,能有幾人?今日,不韋雖不及先生當年的高位,卻面臨同樣的事情呀,敢問先生計將安出?再敬先生一尊!」

蔡澤︰「哪里,哪里?」——

蔡澤哈哈大笑,「好你個呂公,你這是非要逼良為娼啊,我可不上你的當!不過--」

蔡澤把三根食著插在酒樽中,又拿起一只,徘徊不定,終于把四只食著都放了進去,卻把酒樽打翻了。

兩人相視而笑。

蔡澤讓人呈上來一幅畫在布帛上的軍事地圖,在桌上攤開來,一記重拳砸在圖上。

呂不韋驚呼︰你是說,來硬的,發動戰爭!

蔡澤重重點點頭。

呂不韋和蔡澤舉起酒樽,鏗鏘踫杯,酣暢歡飲。席間,蔡澤並沒有多說話,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呂不韋起身恭敬的施禮,向蔡澤告辭。

雨下的更大了。

「呂公,等一會兒雨勢稍歇,再走吧!」

「不啦!這點小雨,正好澆滅吾之憂也!」

呂不韋披上簑衣,蔡澤為他打著油傘、提著燈籠送他到門口。

呂不韋微笑著拍拍蔡澤的肩膀,轉身投入雨夜之中。

蔡澤任憑雨水淋透全身,呆呆地望著呂不韋的身影消逝在夜雨的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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