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風雲 第52章 針鋒相對起殺心

作者 ︰ 橫笛落梅

趙國都城邯鄲,太子春平君趙顯的府邸。

夜已深沉,寬敞的院落中卻依舊是人來人往、燈火輝煌,觥籌交錯,不時有些喝醉酒的客人被人攙扶著出來,乘上車馬回去。太子府的管家領著一班僕從,站在府門口石階上,殷勤地禮送眾人陸續離去。

今日是春平君45歲的生辰,自然要宴請諸位同僚慶祝一番。趙顯作為趙國的代相,百官也理應前來朝賀嘛!廉頗、樂乘、樂間、樓昌、韓向、希寫、希卑、樓昌、樓緩等等在朝中的大臣都受邀前來了,七八名從邯鄲青樓請來的舞姬、歌姬也正在賣力氣地表演助興,賓主把酒言歡、怡然自得,不少賓朋開懷暢飲,喝的酩酊大醉,**已過,眾人三三兩兩漸漸告退回府,最後只剩下平都候一人了。

平都候趙傳禮敬春平君趙顯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一杯酒----趙孝成王十二年(公元前254年),平都侯已結束人質生涯,從秦國都城咸陽返回邯鄲。

「人生易老,時不我待!兄長,不覺之間,汝從不惑之年至天命之壽,已然過半了呀。」

春平君叫僕人和歌女先退下堂去︰「賢弟是說我有些老態了嗎?」

平都候︰「哪里,哪里!兄長精氣旺盛、面色紅潤、滿頭烏發、容光煥發。倒是兄弟我,平添了不少華發呀,自感力不從心。」

春平君滿飲一杯,放下酒爵笑道︰「賢弟,你負責料理軍工,終日里忙碌個不停,也宜適時歇息呀。說到底,這身子板是自己的,再公事繁忙,也不可怠慢自己。莫等百病纏身的時候,再想逍遙可就晚嘍!」

平都候有些懊喪地說︰「我那攤子雜亂不堪的事情啊,卻是須臾也離不了人。唉!----要銅鐵礦沒有,工匠人手不足,資費也缺乏。這些年來,附近的大樹也早都被砍光了,營建個工程也要差人四處去找尋大木。不是這事就是那事,終日里哪得一個閑功夫?」

春平君︰「這要論起來,賢弟還是朝中高官。俺就是閑人一個了,自是安生。」

平都候︰「咦,你不是代相嗎?」

春平君︰「我能代表誰?你說代表就能代表?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廉頗將軍出征,就小心翼翼地保管好相印。等他回來,再將相印奉還。何曾去蓋過一個印章?---哈哈,還要托父王憐憫,給我安排了這麼個好職位呀!」

春平君曾經是趙孝成王趙何最寵愛的太子,當年秦國相國呂不韋欲結盟趙國,曾點名讓春平侯和春都侯去咸陽當人質,秦太子來邯鄲。那時候,春平侯就與建信君楚月有罅隙,彼此爭斗不休。可是,趙孝成王喜愛建信君,眼看二人不合,就把兒子春平君給「發配」到秦國去了。偏偏呂不韋听信了謀士的話,沒多久又把春平君遣送了回來,目的是讓他去牽制秦國當時還不好控制的建信君。為什麼?建信君主張合縱抗秦啊!受到趙王寵愛的春平君要繼續跟建信君斗,他就可能試圖去改變趙國的合縱策略,而采取連橫秦國的政策嘛!

春平君不是趙孝成王的長子,並不是嗣立的第一繼承人。公元前256年,趙孝成王選定的太子病故,按道理要另立太子,春平君名正言順應當得到嗣立,可是有建信君從中作梗,快1年了都未能如願。

平都候也同樣不是,但他無論從文墨還是韜略都要較春平君為上乘,也曾經是嗣立太子之位的重要人選,可惜,趙王擔心廢長立幼、再象趙武靈王時期那樣,生出禍端,況且其母受到趙王嫌棄,最後功敗垂成。

平都候久居秦國作為人質,對于秦國的軍政律法、民俗國情有著很深刻的認識。結束人質生涯回國後,平都侯向趙孝成王薦言------趙國必須效法秦國,建立起門類齊全的國防軍事工業,統一兵器的規格、形制和制造管理制度,以提升趙**事實力。平都候趙傳也就奉命成了趙國的工府主管,專門負責起這項重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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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指出的是,古代「君」的名分不如「侯」,被賜號或稱為「君」是說此人賢德,如春申君、平原君、孟嘗君、信陵君等。「侯」是給有大功之臣的賞賜,一般都要有封地或城邑,類似于「王」了。

例如白起和李牧,都被秦趙各自加封為武安君,但只是名號,並無封地,可惜此二人名號相同、下場也一致,最終都被賜死了。

如此看來,春平君顯然地位不如平都侯,可他竟然先平都侯出任趙國相國,這里面就有些疑團了。莫非春平君是受到阻礙,耽誤了封侯?不過,最終史冊明確記載,趙孝成王時期,他還是春平君,而到了趙悼襄王期間,春平侯的名號就已經出現了。此時,連郭開也成了平國君!平國君,這個名號耐人尋味,郭開「平定」了國家的何事?答案是︰一場劍拔弩張的奪位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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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都候︰「兄長此說,竊以為非也!我看,你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春平君︰「父王方今年事高了,不定啥時候就要駕鶴西去。那建信君孟永新急著尋主子,他個假婊子還能找誰?不就是臭味相投的趙偃!你可別忘了,當年就是趙偃把他領進宮的。咱們兩個若是斗不過那個偽娘,讓整天提籠架鳥的趙偃漁翁得利,你覺得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平都候蹙眉嘆息︰「父王的心事,做兒臣的不好去妄加揣度。建信君口蜜月復劍、心術不正,卻是再明白不過的事情。我也擔心---到時候,恐怕難逃一場爭斗!」

春平君︰「我這些年也算活明白了,人生不滿百,樂得就是個舒服自在。大位之爭,與我無關,我自知就是莊周之徒,呼朋引伴、醉酒放歌、溫柔鄉里混天地,也干不成什麼大事了,連心思都沒了。可是,賢弟你不行啊,你是有機敏、有謀略、能干事的人,豈能讓趙偃----那個放浪形骸、沒個正形的潑皮輕易得手,滿朝文武也不答應啊?

依我看來,這場爭斗定然是逃不過的!不是你要去爭斗,而是人家主動找上門來跟你斗!你我若不倒,豈不是礙手礙腳的。我就是再想學莊周,不問世事,也不會有好結果的。賢弟,兄長這次索性是拼了,就是要暗地里使勁,扶助你一把。」

平都侯︰「趙國實在是不能再亂了,內外交困,我們亂不得呀。」

春平君︰「早晚是個亂,不如趁早解決,也亂不了多久的!兵法不是說兵貴神速嘛,我們就來個快刀斬亂麻,就拿趙偃的親密推手建信君開刀吧!」

平都侯︰「你是說向父王透露建信君與趙偃的奸情?」

春平君慘然笑道︰「寵幸孿男勝過妻兒,似這些,你覺得父王還能理喻嗎?那是沒有用的!建信君不除,趙國的宮廷就永遠是污濁難辨、貽笑大方。----看似是幾個兄弟之間的爭斗,其實是關系到趙國的未來前途。」

平都侯瞪圓了眼楮︰「莫非?------」

春平君停頓一會兒繼續說道︰「吾知賢弟良善,不忍心看著兄弟之間禍起蕭牆,父子、手足相殘。可你想過沒有,趙國之所以能抵抗強秦這麼久,靠的是什麼?除了廉頗等老將軍率領軍民拼死抗爭,就是因為有關東諸國的幫助,這是當前形勢下,趙國立國的命根子。可是,建信君等人偏要去拆這個台,他勾連大臣、組建朋黨,鼓吹擯棄合縱,交游秦國的呂不韋試圖去跟秦國搞連橫。-----這是要出賣趙國啊!建信君近來頻繁巡視各地軍隊,他要干什麼?那個趙偃也破天荒有模有樣地專心起書來,你不覺得有些異常嗎?我看,這就是信號,建信君就是要對我們和廉頗、樂乘等將軍們下手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們手里也掌控有軍隊,刀劍也不是吃素的!

春平君壓低聲音耳語︰「賢弟,你我雖屬異母,卻親如一人。此事,你也別問了!我既然決心去做,就是不計後果了。凡事有成有不成,但無論如何,一旦事情泄露或未成功,決不能牽連到你!事成了,兄長親手把你扶上大位。失敗了,兄長一人去承擔,豁出去滿門抄斬也不連累你。---賢弟啊,我說這些話,都是真心的。吾與建信君的仇怨,此生若是解不得,到陰曹地府也還是要解的。-----兄長膝下有兩個兒子,也都長大成人了。我已送他們去了楚國吳地,托給友人關照,也告訴他們不要再回來了,家里面你嫂夫人命薄死的早,也沒什麼牽掛了-----這次,為什麼要擺下壽宴?四十有五歲的壽宴,兄長就是要豁出去,不留念想了!」

兄弟二人執手淚眼相望,感觸良多。

「倒滿酒來,咱們兄弟同歡~~!」

「來上幾曲絲竹歌舞,要快樂一些的!且歌且飲-----管家,拿賞銀來!歌女、僕役們都有份,大家盡興------」

春平君其樂陶陶,和著音律節拍,觀賞著舞姬們令人眼花繚亂、紛飛飄逸的五色羅裙,醉意朦朧起來。

席間一名美姬靜坐一隅,神情專注地彈奏著琵琶。只見她左手輕攏抱琵琶,右手戴著玳瑁的指套,玉指飛揚,鏗鏘有聲,如百鳥合歡、千溪爭流般的歡快樂曲奔涌而發。伴隨著音律蓬勃,那名女子也是雲鬢俯仰、花枝亂顫,滿頭的珠翠閃爍著流光異彩。她正是邯鄲青樓怡紅院當家的紅人,另一個「趙姬」----米寶兒,藝名趙香君。

她是大秦國秦王趙政的生身母親趙婉在邯鄲怡紅院時候的親密小姐妹,兩人同命相憐、苦難中以音律交好、如影隨形、相互引為知己。趙姬母子邯鄲戰後被軟禁,正是香君時常去探望,捎帶給她們母子一些用度。

趙姬母子去往秦國後,怡紅院也發生了變故,趙國內衛府追究其通達呂不韋、秦異人的罪責,將老鴇子玉翠拘押,後驅逐出邯鄲城。怡紅院也改了名字為樂府齋,成為官營之所,不再對外招攬顧客營業,那些美婦嬌娃們大部分被遣散從良,少數品色絕佳的成為宮廷御用伶人,香君正在此列。她以出類拔萃的妙手琵琶,成為趙國宮廷的首席樂師,享爵為樂府二品女郎中。此時,趙國因「美色」備受趙孝成王青睞的「偽娘」建信君,也不過是中樞府的三品郎中,若論名分還不如香君。

趙香君步入趙國內宮,只是遲早的事。但她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被卷入一場腥風血雨的嗣位風波,更沒有想到最後,並無本心的自己竟然一舉登上了趙國王後的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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