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百里秦川的古老渭河平原上,秦嶺山的北麓有著大大小小的峪口,每個峪口就有一條進山的道和河流。位于秦北縣的召賢口就是其中比較大的口子,這里因為東漢名儒馬融曾在不遠處的南寺拜關中學者摯恂為師隱居潛學,後名聲籍甚公車征召,鄉人榮之,因此而得名。這里又是通往漢中的重要通道之一,逐漸形成了以木材、木炭、中藥材等山貨的集散地和貿易集鎮。
在鎮的西頭,有一大戶的余姓人家,據有集鎮貿易黃金地段的一排門面房,如今的掌櫃的名叫余正心。余家在余正心的父輩手里也是一戶窮苦人家,隨著余正心的三個哥哥的逐漸長大成人,便開始了帶有血腥味的發家過程,他的大哥余正天自幼學做鐵匠,膀大腰圓,又有兩下拳腳,為人極為蠻橫,人送外號「大蠻子」,二十幾歲沒有婚配,看上了對門張家的兒媳婦,不念及兩家多年鄰居的情分,屢屢調戲,欲以霸佔,張家父子先是好言相勸,加強防範,但「大蠻子」更加變本加厲,張家逼迫無奈,設計暴打了余正天,送交官府,變賣了十幾畝好地,打通了關節,借獄卒之手治死了大蠻子,就和余家結下了仇。余正心的二哥余正德,細高個、水蛇腰,雙眼深陷,鷹鉤鼻,是個殺豬的,見人是笑里藏刀,為人心狠手辣,人稱「二閻王」,為報殺兄之仇,他經常夜里把一些死豬、死貓之類的扔進張家院子,在一個干熱酷風的深夜,偷偷地放火燒了張家的房屋,張家只有一個兒子逃月兌了性命,其余全部被燒死。張家的兒子一氣之下投靠了山里的土匪頭子黑山娃,一年半後領著一幫土匪綁了余家的票,把「二閻王」月兌光了衣裳,吊在大梁上用掃帚蘸上棉籽油活活地燒死了。余正心的三哥余正興在私塾了念了幾年書,粗通文墨,在村寨中就經常搞一些寫寫算算的事情,他就利用這個便利,每每坑害別人,余正興有額頭上有個紅疙瘩,一片獰笑時就發出「咯咯、咯、咯「的聲音,有點象猴子的樣子,人就叫他」三猴子「。他看上了他家鄰居王家的宅基地和一塊風水很好的墳地,用了幾個計策未成後,就利用他當甲長的權力,硬是把王家的獨生子抓了壯丁,又買通了兵役局的人,要在路上以抓逃兵為名結果王家孩子的命,沒想到王家這個孩子特別機靈,不上他們的當,到了部隊上後受到器重,一名營長看上了他,並把自己的妹妹許配給他。三猴子不知道這些情況,滿以為王家的孩子早已身亡,就肆無忌憚地坑害王家,王家的孩子就向自己的妻哥說明了情況,以升任為團長的妻哥就叫他帶著一個連的人回到家鄉處理這事兒,王家的孩子就以戰事吃緊為由拉了余家的夫,並要三猴子親自駕著馬車隨行,三猴子知道在劫難逃,欲以反抗,被亂槍打死。余正心接受了他三個哥哥的教訓,加之他生性也較為和善,立即終止了小斗借、大斗還的坑人做法,開始睦鄰友好、與人為善。民國三年春招賢鎮鬧饑荒,一部分人為了生存走出家門出,能謀生的謀生,不能正常謀生地就討飯,這些留在家里的老幼婦孺饑餓難耐,余正心便拿出了自己家存的一小部分糧食用來賑濟鄉民,一時博得了好名聲,人稱之為「四善人」。
余家弟兄四個,大蠻子、二閻王未曾正式婚配都死于非命,三猴子雖然娶有妻室,但卻無有子嗣,四善人娶妻五年、納妾也已三年都未生育,余家面臨著斷絕香火的現實危險,一家上下心如油煎,余正心更是惶恐,村南香山庵里重修廟宇,四善人主動捐了些錢糧,廟里的仙長須眉皆白,人稱「白眉」監院,余正心便向其訴說衷腸,老監院耳聞了余家的許多事情,听完後微微一笑,為余正心佔了一卦,仔細推演了一會對余正心說,從卦爻上看你是有子息的,有可能是你家陰德不夠所致,便用陳希夷﹙1﹚在《心命歌》的話來作詮釋︰「心好命又好,富貴直到老。命好心不好,福變成禍兆。心好命不好,禍轉成福報。心命俱不好,遭殃且貧夭。」
白眉監院示意余正心喝茶,自己呷了一口,捋著長髯繼續說道︰「心可挽乎命,最好存仁道。命實造于心,吉凶惟人召。信命不修心,陰陽恐虛矯。修心一听命,天地自相保。」
余正心回到家里,對妻和妾細說了在香山庵里和白眉監院的一番話,妻子立即在家里設了佛堂,吃齋念佛,那位小妾一看人家都這麼虔誠,如果大老婆搶在自己前面生了娃,自己今後可就越發難過了,便也效仿起大老婆吃齋念佛。這年隆冬臘月,西風卷著雪花肆虐了一夜,余正心有著早起的習慣,叫醒了前院的伙計起來共同清除積雪,干了一會兒他身上感到熱乎多了,就走出自家大門來到街上,看到不遠處的面鋪門口圍著幾個人,他走近一看,原來屋檐下的鍋頭邊的地上躺著一個叫花子,連餓帶凍已經不行了,眾人一看四善人來了就讓開了道,四善人蹲去用手在鼻子上一試,還有些氣,便叫人抬回自己家里放在前院的馬房炕上,叫一個伙計月兌去外面的破爛髒衣,那伙計一時傻了眼,原來那人是個女的,余正心叫自己的大老婆給那女人換上了干淨衣服,燒姜湯灌下,不大工夫那女人就醒了過來,吃了些熱乎飯感覺好多了,四善人又叫來郎中給那女人瞧了瞧病,郎中診完脈後說沒有啥大毛病,就是餓的、凍的所造成的,開了幾幅中藥補補就好了。幾天後那女人果然臉上有了紅色。
這女人叫邢春花,丈夫祖居安康,是個以割漆為生的人,在「谷雨」前上山采漆源的時候不慎摔傷,被一頭金錢豹吃成了一堆白骨。女兒又得了胸瘊﹙2﹚,等她把孩子抱出大山的時候孩子已經不行了,沒幾天孩子就死在了她的懷里,緊接著大雪又封了山,她只好女扮男裝沿街乞討。听了邢春花一番如泣如訴後,余正心和大老婆都十分同情,就把她收留在家里。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後,刑春花逐漸恢復了少婦的風韻,稍一打扮還有幾分姿色。刑春花也是個勤快人,做飯洗衣、端茶喂豬見啥干啥,她尋思著怎樣報答余家人的救命之恩,當知道四善人雖娶了兩房老婆,如今仍然沒有一兒半女,就想以身相許,如若老天睜眼,自己的肚子爭氣,能為掌櫃的生下兒女,那既還了恩德,自身下半輩子也就有了依靠,但不知人家心里是咋想的,她不敢輕舉妄動。
四善人對于刑春花的幾次暗示也心知其意,但他銘記著白眉仙長的叮囑,不敢苟且從事。大老婆也慢慢地覺察出了刑春花的心思,就干脆挑明這件事,自己做主讓余正心和刑春花在家里拜堂成親。
說來也巧,他們成親不到半年,刑春花就有了喜,已過而立之年的余正心在刑春花面前也沒了尊嚴,狗顛**兒的,十個月後,刑春花順利的生下了一個男嬰,余正心特請白眉仙長給兒子取名。仙長推辭了幾句,看到余正心是真心實意的,就沉吟了一下,然後給孩子取乳名柱石,大名余大鵬,字天賜。兒子滿月那天余正心大排酒宴,請來了戲班子唱戲三天予以慶賀。
在此後的幾年里,余正心還想讓刑春花再生幾個娃,雖經努力刑春花再未生育,大老婆、二老婆始終沒有開懷兒。轉眼天賜已經七歲了,余正心就聘請清末秀才黃天元為師,教授兒子文化,同村的幾戶人家也想讓自己的小孩學識字,就找余善人商量,余正心感悟到了人行善事、好事等人的信條,索性把善事做到底,慷慨允諾,並著手在村東頭的空地上蓋房子興辦學堂,幾戶家里比較殷實的也都自覺自願地出了些錢糧,沒有錢糧可出的就出了工,很快一個院落就蓋了起來,黃秀才取《大學章句本》︰「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里的「明德」二字作為學堂名。余正心做了校董。
五年後余大鵬升入了民興中學就讀,這民興中學是為了躲避日本侵略者飛機的轟炸從西安遷到秦北縣的,學校里抗日救國的民主氣氛很濃,少年的余大鵬深受燻染。兩年後余大鵬被推薦到西安一中上高中,這時的余大鵬接受了進步思想,參加了許多抗日救亡活動,臨近畢業的時候他加入了**地下黨組織。同年考入西北大學教育系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