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讓余光曉和馬素娥各自騎上生產隊用于套車從山外拉貨的兩個騾子,分別由兩個熟悉路徑的社員在前面牽著,走了好大一會兒,他們來到一個山梁前,已經沒有了道路,他們下了騾子。一名社員牽著兩頭騾子原路返回,另一名社員領著余光曉他們沿著崎嶇山道繼續走,那位社員把從騾子身上取下的兩根棍子,一根交給余光曉,一根他拿一頭另一頭塞在馬素娥的手里,說︰「大夫,當一回瞎子吧。」
余光曉他們才近距離看到這名社員是一名老頭子,老人在前,馬素娥在後,牽著上山,余光曉背著藥箱緊隨其後,走不多遠,老頭子站住腳,朗朗念道︰「天上紅彩霞,地下綠水窪。」
馬素娥、余光曉抬頭望了望天,只見也是一片漆黑,但比地上的黑要淡些,可哪里有什麼紅霞呢?老頭子用棍子指指地,地上暗中透亮,那是一窪水。一邊上坡,老頭子一邊說著抬轎報路的行話。先前,財主上山,叫窮人抬轎,窮哥兒們互助,也是開心取樂,遇見上坡下坎、過橋垮溝,在前邊的,就比劃山川日光,編成一句話,暗指給後面抬轎的,後邊的留心了腳下要注意的情況,也編一句來回答。
「高山飛過九頭鳥。」
「北溝架著獨木橋。」
雨停了,他們打著火把走過五嶺七道彎,翻過最後一道梁,來到半山腰的洋槐樹林中間的一戶人家。附近十幾戶生過孩子的婦女都到了這里,隔著窗戶,壓著嗓子,把最細碎的關切,叮嚀了又叮嚀,可是孩子就是生不下來,大家都僵坐在一起。
生孩子的新媳婦也是山里人,別看她瘦,身上有的是山里人的倔強勁兒,咬緊牙關,竟不叫喚。婦女們心疼,央告她喊兩聲吧,她只是不理會,慢慢地眼皮抬不起來了,不省人事了。
黃昏後一陣子的大雨,雨水中幾個上年紀的婦女,一會子抹淚嘆息之後,招呼來幾個年輕的小伙子,喘著粗氣,悄悄地抬著木頭來了,新媳婦的男人忙問︰「干嘛子用吆?」
小伙子們不做聲,上了年紀的婦女淒然地說︰「做口材,做一個使不得的,沖沖喜,消消災。」
那男人臉色煞白,胡子黑長,雙手抱著頭,蹲在雨水里,偷偷地哽咽著。
馬素娥顧不得困倦,鑽進屋子時被門檻絆了一下,她顧不得看一眼門檻,走到產婦跟前,只見新媳婦躺在那里,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當斷定必須用鉗子鉗時,她的心抽緊了,她從來沒有獨自做過這個手術呀,那取鉗子的手開始哆嗦了,兩耳里,听見那「空」呀「空」地做棺材聲,她的雙手更加地顫顫起來,她走出屋門,想讓自己鎮靜一下,站在門口的余光曉伸手便握住了她的雙手,那厚墩墩的手不緊不松,眼楮看著她的臉。那信任的目光象兩團火似的,直鑽到她的心里去了,姑娘渾身平添了許多自信,轉身去動手術,一直到完,眼前總有那麼一對眼神,心里總有一雙厚墩墩的大手。不到一頓飯的工夫,嬰兒墜地的哭聲象吹號一般,男人們一甩手,扔了手中的斧子、鋸子,女人們東奔西走、不知南北,有的跌坐在地上,一時間站不起來。
新媳婦的男人臉色轉紅,胡子也不顯了,看見馬素娥剛洗完手站在門邊,跪下來就要磕頭謝恩,余光曉趕忙上前拉起。生產隊長趕過來,拉住馬素娥和余光曉走進另外一間小屋,連聲感謝,一位婦女端來了兩碗荷包蛋,隊長硬要他們吃了,順便安頓就讓他們在小屋歇息歇息。
余光曉知道山里條件有限,有時就顧不得男女有別了,馬素娥經過這一路上的折騰,已經不計較這些了。余光曉就對馬素娥說︰「你睡吧,我不累,我坐坐就行了。」
「你咋不累,你背的我過河,一路上又背藥箱,別封建了,你也上來靠在炕的那一頭打打盹。」
余光曉實在的困倦了,听了馬素娥的話也就上了石板炕的另一頭,斜靠著牆迷糊了一陣子。雖說是伏天,可山里氣溫低,又是夜里、剛下過大雨,余光曉在睡夢中只覺著一陣子冷,就本能地往被子里擠,和馬素娥貼身睡在了一起。一覺醒來,余光曉觸模到馬素娥柔軟的肌膚,一下子就坐了起來,馬素娥也醒來了,忙問怎麼啦,余光曉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幸虧是晚上對方看不見,不好意思地說︰「這樣不好,傳揚出去影響不好。」說著就要溜下炕。
馬素娥淡淡一笑,說「你背我的時候我們的肌膚難道沒有踫過?再說,你過河時還月兌了外面的褲子,那光 我可看見了,那你說該怎麼辦?」
余光曉一時語塞,馬素娥又說︰「你我都是共青團員,都是成年人,會為自己負責的,別想多了,睡吧!」
余光曉又回到了炕上他原先半躺半臥的位置,但再也無法入睡。過去在工作中他們多次在一起,在他的腦子里馬素娥淳樸、溫厚,工作認真,不象周靜涵那樣叫他多少有點高山仰之的味道,也不象樊彩花讓他感到沒有共語言的不爽利,通過今晚,不,應該是昨晚上的行動,他更看出了她的善良和對階級的姊妹的深厚情誼,她有一顆亮燦燦的心,一下子招來了他的心思和青睞,沖破了他固有的防線,他開始主動地把腿伸進了被窩,有意貼近她的身體。
在石板炕另一頭的馬素娥也沒有睡著,過去她只注意到余光曉的那點帥氣、書卷氣和略帶靦腆的神態,通過一個晚上的經歷,平添了對他那種男子漢果敢、剛毅的認識,看到了他對黨、對社會主義事業的赤膽忠誠,她的芳心迅速萌動出絲絲愛意,伸手模到了他的小腿。
余光曉像觸電一般坐了起來,一把拉住馬素娥的手,把她拉著坐起來,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余光曉激動地摟住了馬素娥,馬素娥沒有反對也抱住了他的後背,他們親吻在一起,余光曉嘗到了姑娘甜絲絲的舌頭,感到胸口兩個酥軟饅頭的溫暖,他用手模著它,一下子**鼓蕩。
馬素娥被突如其來激情所籠罩,本能地抱緊余光曉,癱軟在他的懷里,他們的感情在燃燒,激情就要像火山一樣爆發,亮亮的晨光從窗戶投了進來,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和生產隊隊長的問話聲。
三天後,紅光大隊的黨支部書記、大隊長,後山生產隊隊長領著二十幾個社員,敲鑼打鼓地給公社送來了感謝信,公社的領導才知道了事情的詳細經過,十分高興。縣委宣傳部知道這件事後,通訊干事專門做了采訪,在古都晚報上發表了一篇長篇通訊。題目叫「為了那山里的生命」。一時間,馬素娥、余光曉成了秦北縣的新聞人物,被譽為城關公社的「金童玉女」。
他們被推舉為省上先進、模範人物表彰對象,在會後的七天外地參觀學習過程中,他們一有空就單獨在一起,說說他們心里的話,吐露出真摯的感情。
公社黨委為了樹立典型,決定提拔余光曉擔任副社長,馬素娥接替余光曉擔任公社的團委書記,並將有關材料上報縣委組織部、團縣委,等待兩機關的考察和批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