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彩花滿以為和余光曉正正經經地結了婚,那個姓馬的狐狸精也成了另外男人炕上的媳婦,余光曉就完完全全是她一個人的了,她心里很是得意,一個人在她的房子炕上邊疊被子邊哼哼唧唧地唱起了走調走腔的秦腔《櫃中緣》「許翠蓮來好傷慘,悔不該在門外做針線,那相公進門連聲喚……」
朱翠葉走進女兒的房子,樊彩花抬頭看見母親來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停下了唱聲。這段時間,朱翠葉很注意女兒的變化,一是出于關心,二則嘛是有些好奇,這段時間她老是半夜她醒來想聶廣勝,睡不著覺的時候就躡手躡腳地來到女兒的窗戶下,听听他們的動靜,解解心慌,每次都叫她失望。在她的印象里,新婚的男女就應該象老虎獅子那樣交構雷動,她是過來人,一個女子要成為一個女人,那是一個既興奮又終生難忘的過程,怎麼他們竟沒有動靜,莫非他們不知道在一塊要干些啥。當她看到女兒高興的樣子,她心里也就明白了,她們早就干了那事兒,不然女兒的臉上咋能泛出那種光澤呢,「賊女子,狗式的﹙1﹚精著呢!」她在心里罵了一句。
「花兒,柱石他好嗎?」朱翠葉問女兒。
「就那樣!」
「什麼樣子呀?」
「媽你別問了,你讓我咋說。」樊彩花低下頭回答母親。
「花兒,你別嫌忿,喔男人家你要會挼弄,柱石他一回來你就對他好,叫他沒東西給別的女人,他就不會在外面胡蹦。你得抓緊懷個孩子,也叫我好放心。」
「媽,你就別再嘮叨了,我啥都知道咧。」
母親走後,樊彩花知道今天是星期六,柱石他下午要回來的,收拾好炕後便下來把自己也搗鼓了一會,坐下來想了心事。這段時間,柱石對她不咸不淡,幾乎不和她主動說話,好像心事很重的樣子,她幾次質詢了他的原因,他回答說工作上的事煩的、累的,每次干那事都是她主動挼捺、挑逗的,曾一次他在迷迷糊糊中竟在她的肚子上叫出了「素娥」的名字。母親的話提醒了她,她得看緊點,不能當了睜眼瞎,叫人賣了還幫著人數錢呢。
余光曉這幾天心里很不好受,他牽心已做了新娘的馬素娥是不是受了委屈,她把自己的女兒身給了自己,那個男人肯定會知道的,那個男人會怎樣對她,責罵?甚至出手打她?他的心象被人挖去般的難受。他原以為,結了婚不過是男女雙方性關系的隸屬確定,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牽腸掛肚,他總有一種自己的珍愛被人搶去的感覺,一閉上眼楮就想起了他和馬素娥那一幕幕場景,特別是她那天晚上主動把自己的初夜給了自己的舉動,使得他看到了一片純真無邪的心。而自己給了她什麼呢?是無盡痛苦,余光曉你這個蠢貨,你是個徹頭徹尾的軟蛋!
他昏頭昏腦的等到下了班,只覺著渾身無力,胸口悶窒,肚子發脹,回到自己的宿舍,倒頭便睡。
樊彩花在家里左等右等不見丈夫回來,心里涌起了幾分惆悵和不滿。第二天上午,在母親的催促下,她走到城關公社的院子,推開了丈夫的房門,看見余光曉滿眼含淚地看著手上的信紙,看見她進來覺著很突然,本能地把信紙藏在枕頭下面。樊彩花已經猜出了幾分,走到床邊忙問他怎麼啦,余光曉揉了揉眼楮說,他人不舒服。樊彩花伸手在他的額頭上模了一下,感覺著他的頭不發燙,趁機從他的枕頭下面取出那幾張信紙,余光曉有些慌了神,隨後又鎮定了下來。
樊彩花在識字班認了幾個字,對三大張信紙上的字她認不了幾個,但她看到了余光曉和馬素娥在召開勞模表彰會後外出參觀的合影,一下子妒火中燒,好一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我在家里苦等著你,你在這里想著那個狐狸精,就大聲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你還是個干部,**黨瞎了眼,竟叫你當了干部!」一氣之下便把桌子上的書本,墨水、鏡子等一股腦地掀到地上,又把床上的被子、枕頭等扔了下來,哭著、罵著走了。余光曉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整理好衣服,漫無目標地走了出去。
朱翠葉正在家里做午飯,看到女兒慌里慌張地快步回了家,忙問發生了什麼事,樊彩花虎著臉不言傳,母親幫著她理了理頭發,樊彩花突然哭出聲來,才將剛才發生的事說給了母親。
朱翠葉听了女兒的哭訴,心里的火「騰」地一下就著了,她走到家門口,卻突然停了下來,她強壓住怒火,心里想道這樣做不行,這只能是火上澆油,這不是一件能胡弄的事情,是關乎女兒一輩子的大事,咋能這樣憑著性子來,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認真想了一會兒後,面對女兒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
午飯後,樊彩花和她的母親各背著一個包袱來到城關公社的院子,坐在余光曉的房門口等侯著。余光曉在外面的食堂里用四兩糧票、二毛四分錢買了兩碗葷面。所謂葷面,就是在煮好的細面里加上幾小蛋臊子,多漂一點韭菜葉。余光曉吃畢後又在街道上轉了一圈,他心里亂極了,想讓自己冷靜一下、理出頭緒,他依舊茫茫然地回到公社院子,抬頭看見朱翠葉母女坐在自己房子門口,頭腦里就「嗡」地一下大了,硬著頭皮走到朱翠葉跟前︰「媽,你這是干啥?」
「听說你這幾天身體不好,你媳婦放心不下,就來伺候你幾天。」朱翠葉冷腔冷調地說。
余光曉一听到樊彩花要住在這里心里就發了急︰「媽,我身體沒有什麼,好著呢,這是單位,她住在這里影響多不好。」
「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婦,服侍你是她的本分,她又不摻乎你的工作,怎麼就影響不好。」朱翠葉說著,轉頭來對著女兒樊彩花說︰「你在這里少說話,少走動。」
朱翠葉轉身要走,又記起還有一句話沒有交代,停下了腳步,側身對余光曉說︰「你有啥事不好開口,我可以去找你們的書記說。」說完話就回去了。
樊彩花開始幾天還比較規矩,只是一到晚上她不管余光曉困還是不困,樂意還是不樂意,就要余光曉干那事,余光曉心里不高興,沒那個心情,她就趴在余光曉的身上說︰「你褲襠里那棒棒不給我用,是省下是給你那個狐狸精野婆娘用呀!」余光曉的房子是間廈房,上面的頂棚是用席子做成的,根本不隔音,這邊有個啥大動作,隔壁就听得清清楚楚。兩邊的鄰居就將他們的私房活動當笑話說出來,惹得幾個人大笑,余光曉听到後覺著很沒有面子。樊彩花也開始盯余光曉的梢,看到余光曉和其他女人說話時就要問個究竟,弄得余光曉十分反感。這天上午樊彩花在食堂排隊打飯,看到馬素娥就在她的前邊,就捎言帶語地罵人家,馬素娥實在忍不下去了,就質問了幾句,樊彩花醋性大發,伸手揪住馬素娥的頭發,兩個人就扭打在一起,樊彩花順手把馬素娥買好的飯潑了對方一身,余光曉听到吶喊聲趕到食堂,看到這番情景,伸手就拉,大聲呵斥,哪知樊彩花根本就不理他的這個茬,拉住余光曉一起罵,當眾揭他們兩人的短,余光曉實在是忍無可忍,一怒之下打了樊彩花的兩個耳光,樊彩花就像個發怒的山豬,扭住余光曉破口大罵,眾人七手八腳地將其拉開,樊彩花就在地上打滾撒潑,最後還是社長出面平息了這場事。
余光曉再也不願意看到樊彩花了,就將自己的鋪蓋拿了出來,臨時住在辦公室里。樊彩花氣憤難平,找楊文彪的家里將她知道的、猜到的關于余光曉和馬素娥私通的事說了出來。第二天楊文彪和他的兩個叔叔將余光曉攔在城關公社門口打了一頓後揚長而去。
注︰
﹙1﹚狗式的——方言。帶有愛昵性的罵話,一般是用于長輩對晚輩或平輩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