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樂匯影視總裁高啟之正與他的兒子高鼎說話。
高鼎不服氣地說,「爸爸,我是真想跟喬楚過日子的,你別那麼擔心行嗎?」他頓了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是喬楚不是喬漢,他很單純的,不會看出什麼的。」
高啟之聲音低沉,「這只是你的猜測。你們天天生活在一起,再遲鈍的人,也會發現蛛絲馬跡。」
「爸……」
「前兩天高陽又來找我了!」瞧著高鼎還想解釋,高啟之插嘴道。
「他來干什麼?」說到這個人高鼎的聲音立刻拔高。
「你說干什麼?」高啟之譏諷道,「這小子在喬漢的事情上得到的那些錢花完了,再來要錢罷了。」
「這個混蛋!」高鼎罵道。
「混蛋又怎樣?」高啟之聲音壓抑著怒氣,「他手里有喬漢的尸檢報告,一旦漏出來,你就要去坐牢。」說到這里,高啟之恨恨地罵了一句,「這混蛋,當初居然留了一手。」
似是不解氣,他又沖著高鼎訓斥,「你怎麼死性不改呢。我就不知道姓喬的有什麼好,先是喬漢,他死了你又看上喬楚。他們是兄弟啊,但凡喬楚知道一點點當初的事兒,你就不怕他半夜在床上殺了你?」
「爸!」高鼎的聲音有些難過,「我就是喜歡,第一眼看見喬漢我就知道我陷進去了,誰知道他是個直的呢。我當初就是想嚇唬嚇唬他,讓他從了我,哪里知道那車真出事兒了。」
他似是跪下了,屋子里傳出撲騰一下,高啟之怒道,「你這是干什麼?」
那邊高鼎哀求道,「爸,我求你,你想辦法穩住高陽吧,我不能讓喬楚離開,喬漢已經死了,我就剩下他了。爸,沒了他我活不了的。」
「你……這是造的什麼孽!」高鼎是高啟之的獨子,從小捧在心尖上長大,听著兒子這般哀求,高啟之顯然是心軟了,「你看好喬楚,別讓人與他多接觸。」
高鼎仿佛得了赦令,立刻道,「我會的,我會的,小喬最听我話了,過幾天我就帶他出國住一段時間……」
坐在隔壁露台上的喬楚,此時卻是渾身冰涼。
這是一座小別墅,平時由高鼎和他共同居住,整個別墅不過三層,因為喬楚喜歡看書,所以裝修的時候,專門將書房放在了臥室旁邊。
平日里家中僅有喬楚和高鼎兩個人,所以他們並不知道,站在露台上,會將隔壁書房的談話听得一清二楚。
喬楚使勁了全身力氣,才放下了澆花的水桶,邁著機械的步伐回了臥室——他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已經听見了這個秘密。
他沒有選擇躺在那張大床上——他覺得惡心,直接進入了浴室,反鎖了門,打開花灑,冷水澆下來,讓他的身體發出顫抖,同時那種痛的麻木的感覺,才漸漸消失,腦袋漸漸清明起來。
當年哥哥喬漢的死的確出乎意料。那是喬漢憑借《遠橋》拿下X斯卡影帝的第二年,事業正處于上升期。那時他剛大學畢業,在本行業不景氣的情況下,他接受了哥哥的意見,進入娛樂圈,簽的也是樂匯影視。
當年的高啟之恨不得拿喬漢當寶貝天天踹在懷里,自然對與喬漢長相相似八分的他,也不會差,當即讓人對他進行包裝打造。而哥哥為了回報高啟之,答應在商業大片《暗箭》中客串反派BOSS的角色。
出事的是一場飆車戲,這場戲是反派BOSS離開時的一場戲,有長達三分鐘的飆車鏡頭,因為旁邊有懸崖,所以特技鏡頭都有專業人士完成,喬漢不過是將車開起來,從中取幾個鏡頭。可沒想到的是,到了懸崖那邊,車子竟沒有拐彎,而是直直的沖了下去,墜崖。
當地警方迅速介入,他也從法國趕回國內。但車子沒問題,路線沒問題,他哥哥的尸檢也沒問題。隨後有人在他哥哥的臥房中發現了一篇日記,上面記述了嗜酒好賭的父親因為欠下億元債務,前來索要,他心灰意冷的事情,從而判斷,他哥哥得了憂郁癥,其實為自殺。
喬楚自幼被喬漢養大,與喬漢名為兄弟,實如父子。他一面恨父親害死了喬漢,一面恨自己為何沒能早點發現,讓喬漢一個人承受壓力。因而整個人精神都有些失常,是高鼎一次次的探望他,安慰他,最終給了他又一個光明,將他拉出了深淵。
俗套的是,他們相愛了,高鼎對他寵愛異常,甚至兩年前說服了父親高啟之,將他接來高家大宅一起居住,對外承認了他的身份。
可如今,喬楚的眼楮里沒有淚水只有深不見底的恨,是高鼎干的!他求愛不成殺死了哥哥,又以拯救的方式,欺騙他的感情,讓他留在身邊做了哥哥的替身,這個人……喬楚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和他的父親,都該死!
高鼎回到臥室的時候,喬楚似乎剛洗完澡,從衛生間里出來,擦著有些滴水的腦袋。高鼎沖著他疼惜道,「說了你多少遍了,要記得把頭發吹干再出來,也不怕頭疼。」說完,他就摁著喬楚坐下,如往常一樣,自顧自的去衛生間把吹風拿出來,卻沒注意到喬楚身體微微的僵硬了一下。
吹風機嗚嗚嗚的聲音很快響起來,喬楚感覺著腦袋上的一股股熱風有條不紊地吹著,高鼎的腦袋卻越來越近,如果不出意料,他的親吻會落在自己脖子上。喬楚看著地上的影子,果斷的向旁邊一偏,讓高鼎落了個空。
趁著高鼎還沒不願意,就說道,「明天你爸有空嗎?讓他回來吃個飯吧。我下廚。」
喬楚八歲被接到喬漢身邊,那時候喬漢不算很紅,自然沒有保姆車和專門的生活助理,常年處于吃涼盒飯的狀態,胃疼是家常便飯。喬楚別的幫不上忙,就開始跟著鄰居家的女乃女乃們學做飯,用保溫盒給喬漢捎飯吃。寒暑假會專門跟過去,與喬漢擠在一張床上,為的就是伺候好喬漢。
這麼多年,他的手藝練得相當不錯,即便如高啟之這般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也願意常來吃點家常便飯。
高鼎正愁高啟之對喬楚有些意見,覺得這也是拉近關系的好辦法,立刻就點了頭,「成,晚飯吧,我讓他推了飯局,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吃。」說完,高鼎就想抱著喬楚入睡了,喬楚卻起了身,沖著他說,「上次那個劇本我還有點沒改好,你先睡,我一會就過來。」
自喬漢死後,喬楚就沒演過戲了,他跟著高鼎又有喬漢的遺產,倒是不缺錢,只是空著沒事干,喬楚想著他反正學中文的,就開始學習寫劇本,如今倒是有賣出去的。
高鼎知道喬楚對這事一向認真,只得點點頭,「那你早點休息。」
等進了書房,喬楚那張看著溫和的臉,才徹底冷了下來。他將時間定在明天一是因為高鼎肯定會及早帶他離開國內,二是他一時一刻都不能忍受跟這個男人睡在一張床上,至于如何報復,他其實下午在浴室中已經想好了。
他坐進了自己的電腦桌旁邊,伸手打開了第一個抽屜,里面放著一瓶安眠藥。他常年夜不能寐,靠這個才能入睡。有了這個,一切都好辦了……
第二天一大早,喬楚就讓家政阿姨跟著,到超市里采買了一堆食材,然後就讓阿姨出去,他一個人在廚房里忙活。高家父子兩人如今身價上億,其實說起來,在吃食上並不講究,反而喜歡平常食物。喬楚想了想,選了干扁孜然菜花,紅燒肉,黑椒雞柳,水煮魚四道菜,外加一個滋補的湯類,蟲草花雪梨煲排骨。
前四個他手一抖,多放了些鹽,後者清甜可口,他熬了不少。
五點五十分,高啟之與高鼎準時到家。喬楚在廚房里看著已經做好的四菜一湯,將手心在圍裙上擦了擦,在廚房光亮的玻璃上照了照自己的模樣,低頭推門而出。
其實平日里,三人關系並不錯,一起吃飯時間頗多。今日如往常一樣,高啟之做了主座,高鼎和喬楚則分坐他的兩邊,吃飯的時候,高啟之嘗了嘗菜道,「今天有些咸。」喬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好在他又道,「不過湯不錯,阿鼎多喝點。」
喬楚這才放了心。他跟著小口抿著湯,其實下的並不多。好在他平日里飯量一般,向來是做得多,吃得少,兩人似是也沒反應。吃完飯,阿姨收拾了碗筷就回家了——他們兩個都是男人,平日里高鼎又喜歡四處野戰,阿姨住在這里並不方便。
高鼎與高啟之兩人坐在一起看新聞,聊聊國內外大事,喬楚在廚房里操忙著,然後看著高啟之打起了呵欠,起身說要回去。高鼎在一旁如同往常一般勸著,「回去干什麼,還有半個多小時路,睡這里吧。我跟我媽打電話。」
喬楚在廚房里心咚咚咚的跳著,手不自覺地抖著,人卻越發清明起來。果然如他意料,那邊電話掛斷,高鼎沖著高啟之道,「我扶你去睡,八成昨天晚上忙得太晚了。呵……我怎麼也好困。」
上面很快沒了腳步聲,這種藥是高鼎給他專門找來的,藥效不錯,半個小時一般人就能進入熟睡,何況,喬楚在那湯里放了大半瓶,他掐著點。等著時間差不多了,推開廚房門,緩慢地上了樓。
高啟之的房間在二樓,門並沒有關,喬楚推門進入,就發現父子倆居然都倒在了一張床上,呼呼大睡,連鞋子都沒月兌。喬楚上前先推了推高鼎,又叫了叫高啟之,發現兩人壓根沒有一點反應,真睡實了。
這下,他才放松了口氣。緩步下了樓,先去將大門鎖了,然後才將剛才在廚房里磨好的剔骨刀抽了出來,那刀寒光乍現,喬楚只覺得心頭氣血翻滾。
他提著刀緩步上了樓,腦袋里想的是哥哥喬漢的音容笑貌,永遠比他優秀,永遠比他帥,永遠護著他的哥哥;從小帶著他,養著他,代替了父母職責的哥哥,居然因為高鼎那些齷蹉的念頭喪了命。
他怪自己居然將仇人當愛人,更恨高家人惡毒,他恨不得將高家人抽皮扒骨,挫骨揚灰。
帶著這股子怨恨,喬楚紅著眼楮走進了高啟之的房間。內里的樣子卻讓他大吃一驚,高家父子正坐在床上。兩個身形巨大的保鏢從側面撲了過來,不過一招,喬楚就被卸了刀,反手壓住。
高鼎伸手拿過了他手中的刀,瞧著閃著寒光的刃,滿眼委屈,「爸爸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原來你真的這般惡毒,你忘了這三年我是怎麼對你的嗎?我還試圖帶你出國,永遠跟你在一起?」
此時此刻,喬楚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們監視我?」
高鼎還想解釋,高啟之卻攔了下來,「那不過是不防君子防小人的東西罷了。你三年沒起惡心,那東西不是三年也沒用嗎?好了,」他沖著高鼎道,「你也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死心吧,將他帶走。」
喬楚知道,這一走,他怕是會跟哥哥一樣,死的不明不白,再無報仇機會。他仿若想開一樣,猛然間看向了高鼎,才被拉走。這雙跟喬漢幾乎一個模樣的眼楮,看得高鼎心中一顫,眼前畢竟是跟他生活三年的人,何況,還有喬漢的影子?他低頭沖著他高啟之道,「我再看他一眼,走前,也別讓他受罪。」
高啟之嘆了口氣,高鼎連忙出了房門,追了過去。此時喬楚正走在樓梯中間,高鼎趕了過來,示意保鏢稍微離開一步,兩人面對面,高鼎嘆氣,「你這是何苦,你哥哥的事兒是意外,我真的想跟你過一輩子的。」
喬楚眼中酸楚,問他,「是我,還是我哥哥的影子?」
這話讓高鼎心里難受極了,他伸手一把抱住了喬楚,「這又有什麼區別,我們……」這句話戛然而止,高鼎隨後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啊」,隨後向後倒去。
身旁的保鏢撲了過來,喬楚手中的匕首被搶走,高啟之撲了過來,鋒利的刀尖刺入他的皮膚,他通通沒感覺,只記得,自己的右手中溫熱的觸覺——那是高鼎的血,哥哥,我終究還是給你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