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博這幾天過的可謂是悲喜交加。
這都已經進了八月了,他哥哥一家沒有半點回老家的意思,這對于他這個腰纏萬貫的暴發戶來說,倒不是大問題。房子他有的是,錢他也有的是,暫時供養他們一家,對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縱然兄弟倆個有嫌隙,他不會在這點小錢上跟他哥哥計較。
只是讓他頭疼的,是他兩個佷子。好像一個叫楊耀祖,一個叫楊耀宗吧!這名字听說還是他親娘王翠花起的,一听就知道,他親娘在這兩個孩子身上放了多少希望。
兩個佷子大的開學上初三,小的開學上初一,長得倒是跟楊家人不太像,全隨了他們的媽。每天听了他爹娘的話,到女乃女乃這里來報道,順便在他面前湊個面熟。如此過了一個多月,就算楊文博不想,這兩個孩子也熟的不得了了。
兩人上的都是他的母校,老大楊耀祖成績優秀,為人老實,每日就湊在女乃女乃面前幫忙干活,老二楊耀宗成績一般,調皮愛玩,一雙眼楮特別活泛,他一回去就往他身邊湊。若非是他哥家的孩子,他還真挺喜歡的。
只是,要留下來,中間糟心事太多。他房子多,也可以花錢給他倆上戶口,這都不是事兒,但無論是兩個孩子自己住這里,還是他大哥一家在這邊照顧孩子,只要他娘住在這里,他就需要跟他們一家年年歲歲月月相處。
天天見著,楊文博還沒這麼大度。只是他媽不這麼想,許是覺得一個多月相處,他與兩個孩子也算有了感情,這一天吃完晚飯,王翠花就進了楊文博的書房。
這一次,王翠花說話要比上次小心地多,她選取了一個特別好的角度,她說瞧見這兩個孩子,就像瞧見了小時候的楊文博,「耀祖就跟你小時候一樣,成績特別好,他現在的老師就是你當你在鎮中學的班主任王老師,你還記得嗎?總是說他像你,也能考上QH。」
「偉啊,娘和你哥對不起你,可耀祖耀宗他們兄弟兩個,總是咱楊家人,北京這邊教學,比咱家強多了,你做叔叔的,能幫幫,就幫幫吧。你要是覺得出不了當年那口氣,娘給你跪下賠不是行不行?你哥你嫂子,娘也讓他們來給你賠不是!」
說著,王翠花就撲騰一聲跪在了楊文博書房里的手工編織地攤上,這將楊文博嚇了一跳,他立刻跳到了一邊,閃過了他娘的這一跪,然後去扶他娘,「你這是干什麼?你是我娘,這是要殺了我啊!」
王翠花扯著他的袖子,抻著身體並不肯起,邊哭邊說,「我心里難受啊!你說不就是一萬塊錢嗎?你們兄弟過去多好啊!你哥哥腦子笨,滿大院的人都在欺負他,你天天護著他。你身體不好,那次發燒,你爹不在家,你哥哥就背著你往醫院跑,鞋子都跑掉了,扎得滿腳血都不肯放,怎麼就為了這一萬塊錢,成了這個樣子了!」
這話扎得楊文博心里生疼。這怪他嗎?這一點不怪他!那哪里是一萬塊錢,那是天空狹窄的十八歲的他所有出人頭地的希望!因為丟了這個希望,他當年的心灰意冷誰知道?為此付出了怎樣的艱辛誰又知道?!可如今他發達了,他比他哥哥過得強,似乎那些錯誤就該不提了?
他憋得心里難受,可地上還跪著他的親娘。王翠花哭著說,「你們這是要了我的命啊!你爹在天上看著也不安生啊!偉啊,娘求你了行不行,你幫幫耀祖耀宗,你幫他們把戶口弄好,其他的娘保證不讓你費心。娘去照顧他們,我身體好著呢,什麼活不能干!」
這話將楊文博置于何等地步,他一個土豪,讓自己的親娘干活養孫子嗎?他幾乎在一瞬間放開了試圖拉扯王翠花的手,那股力的失去,讓王翠花重新又坐回了地面,她心里有一剎那間仿若落入谷底——要是二兒子始終不同意,她其實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但她怕永遠不會懂得,那股力對于她二兒子來說,意味著什麼。
楊文博終究沒松口,送走了王翠花,楊文博連書房也不想呆了,直接去了健身房,耳機里放著狂暴的音樂在跑步機上猛跑,汗水流的嘩啦啦的,偏偏那張臉冷的跟冰似得。
查理其實是極少見他這幅樣子的,縱然平日里楊文博總有不太著調的時候,譬如遇見歐洵,但大多數情況下,他依舊是那個憑借十萬元在十五年中發家的商人,冷靜克己。
一旁的阿姨實在害怕楊文博那張黑臉,顫巍巍問他,「今天這飯怎麼做?」
查理想了想,「把老太太的那份做了,在坐鍋粥,別的就不用了。」
楊文博連著幾天沒在家吃飯,家里陰雲密布,原本就有些心虛地王翠花都擔心的問查理,「大偉沒事吧,我瞧著他這段回來越來越晚了。他工作不要命,你也勸著點。」
查理簡直無語,這事兒不是你招惹出來的嗎?老太太怎麼又都推到工作上去了?好在這天早上,一封插著天使翅膀的信封落在了查理手上,瞧著那上面寫著的歐洵兩個字,查理幾乎覺得頭頂的烏雲都散了,自己的肩膀上也撲哧撲哧長出兩翅膀,腳步頓時輕快起來。
這可不是晴天的問題?這是要太陽普照啊!他樂滋滋地敲門進屋,滿心歡喜的頂著一張冷靜地臉,將信放在了桌子上,克制地平靜道,「楊總,上次您以歐洵萌萌噠為名寄出的信,歐洵給您回復了,這是回信。」
他可以肯定的確定,在回復兩個字說出後,楊文博已經面癱了一周的臉瞬間點亮,目光就落在了他手中。
查理立刻善解人意留下了信件出了門。他原以為他家痴漢老板,還不得對著這封信發上一下午花痴,然後再用那個他從自己小佷女手中買來的粉紅色信紙寫上滿滿一沓回信才會罷休,沒想到不過半個小時,他家老板就出來了。
沒有回信!這不合理!他瞧了瞧,臉色倒是好看多了,只是你不陰郁了,但眼中的憂郁是哪里來的呢?這完全不符合他的預期啊!直到楊文博處理完當天的公事,看了那封信整整六個小時後,在回家的路上吩咐他,「拿著老太太和我哥嫂的身份證,買三張飛機票,明天送他們回去。另外拿著耀祖耀祖的資料,給他們找家住宿的初中。」
查理這才松了口氣,他原本就覺得這事兒早該這麼辦了,楊文博的家事兒其實他都知道,老大兩口子當年對不起楊文博,但這次來卻沒有任何道歉的意思,佔便宜倒是庭上勁兒,還有楊老太太,念過心理學的他明白,楊老太太從頭到尾倒不是故意偏心,她是覺得老大家可憐,想扯著老二貼補老大,這是中國老人都存在的均衡心里。
但你想兩個兒子都過得好?勢必對一個人就不公平。如今楊文博能想開,這麼處理是最好的。只是,聖明的楊文博好容易建立的高大上形象,瞬間就被另一句戳破,他頗郁悶的問查理,「你說他寫他愛我,是愛我還是愛歐洵萌萌噠呢?!」
隨後就听砰的一聲響,查理直接將車撞上了前面那車的後車蓋。他真想問一句,您這麼蠢情,你自己知道嗎?
前面的人開了個十萬的別克,一下車原本還想理論一番,一瞧見楊文博車的牌子,立刻改了口,一個大漢抱著胸在那兒說,「不是我的事兒,不是我的事兒。」
楊文博對處理這事兒沒興趣,瞧著附近就有一家經常過來的私房菜,直接留了查理處理,他自己走路過去。哪里想到,他下午剛看了信,傍晚就瞧見了歐洵,只是,跟他在一起的中年男人是誰?靠靠靠,你們兩個居然上二樓,那上面都是小包間,你們去哪里干什麼!
他幾乎不受抑制的,就抬腿跟了上去,為了掩飾,還拿了杯紅酒,只是敲開門,他才發現,這里面的氣氛不太對呀。他家歐洵似乎不怎麼高興,那張臉都是陰著的。
歐洵的確沒想好怎麼應答,他沒心思簽約,但在這個圈子里混,原本他的名聲就已經夠差的了,在背上忘恩負義的罪名,他想翻身更難。這時候楊文博送上門來,簡直是插科打諢的好工具。
他幾乎瞬間就笑了,沖著楊文博道,「您也在這兒呢。」轉頭對盛開來說,「這是楊文博先生,最近在拍得那部《江山美色》就是楊先生投資的。」又對楊文博道,「這是我們盛世影業的老總盛開來。」
察言觀色幾乎是楊文博在步入社會前幾年必備的技能。何況他早就知道,歐洵明明原先對他十分客氣,這瞬間變得如此熱情,定是跟里面的男人談的不愉快,想要岔開話題。而如今歐洵跟盛世影業能夠起矛盾的莫過于簽約,他幾乎在歐洵話音落時往前走一步,恰恰將歐洵擋在了身後,沖著盛開來說,「真是幸會,相見不如偶遇,不如一起吧。」
楊文博有身份有地位,關鍵是有錢,盛開來最近也听圈內人提起過他,白手起家,身價幾十億。這樣一個人,他自然不能不給面子,恰恰點好的菜上了來,一桌三人自是繞著其他話題聊了起來。
楊文博在三教九流都混過,酒量相當不錯,何況還有歐洵幫忙,等著散局的時候,盛開來已經被灌得不分東南西北,歐洵拿著他的手機給秘書打了個電話,就跟著楊文博出了門。走到門口,他沖著楊文博特感激地說了句,「今天真謝謝你了。」
楊文博倒是十分實在,直接問,「這次手機號可以給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