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洵其實性格挺孩子氣的,難得有個死忠粉,自然是牽腸掛肚。
從猴子辦公室一拿到信件,他就在他桌子上扒拉出一個裁紙刀,躲著個角落里自己偷偷看信。這次依舊是粉紅色的信紙,上面還有淡淡的香氣,猴子湊過來呀呵一聲,調笑道,「這是什麼味,挺好聞啊。」歐洵醞釀的感情就木了,狠狠拍了他一下,出門右轉找了間會議室呆著去了。
少女明顯比上次更哀怨了。她的媽媽試圖讓她幫忙解決哥哥兩個孩子的學籍和學費,她倒是有些錢,只是不想被逼著替他家人買單,她也想不通媽媽為何會對自己的兒女如此不公。
她問歐洵,「我就瞧著媽媽為了哥哥給我跪下,那一刻我沒有感覺到自己任何的強大,反而,我覺得自己很可憐,你看,我來世上走一遭,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能喜歡我,是不是挺悲哀的?我常常想,我做錯了什麼?因為我不傻嗎?因為我比哥哥過得好嗎?我不知道。」
歐洵幾乎能在字里行間讀出這孩子的心灰意冷,但他與她所有的聯系唯有一張薄薄的紙,他甚至不能親口勸一勸她,這讓歐洵覺得自己這個偶像做得實在太不稱職了。他借了猴子的辦公室,找了兩張紙提筆又落下,卻不知如何表達能安慰這孩子。
直到猴子開完會回來,瞧見垃圾桶里滿滿都是團成團的紙,頗覺訝異的問清楚了原因,不由地笑了。「她給你寫信不過是找個傾訴的對象吧,再說,你就算知道她是誰,能怎麼樣?沖出去替她鳴不平,那畢竟是一家人。作為偶像,你寫幾句鼓勵她的話就可以了。」
猴子的話不無道理,但歐洵總覺得差點什麼。等著兩個人從外面吃完了飯,他瞧見街邊那些精品店,讓猴子等了等,就進去買了個錄音小熊,猴子撇了撇嘴說,「你幼稚不幼稚啊!」歐洵沒理他,回了賓館,自己在房間鼓搗了半天,才錄好了音,然後寫了封信,找了快遞公司,按著上面的地址寄了出去。
剩下的時間,歐洵開始在電視台和賓館之間穿梭——好在賓館是電視台開的,就設在大院里,他並不用費多少工夫。
這次歐洵跳的是《十面埋伏》的一個片段,在這部片子里,小妹一共跳了兩段,一個是人人皆知的仙人指路版本,另一個則是《佳人曲》。
前者雖然震撼人心,但多用替身完成,實際情況下,就是專業的舞蹈演員,恐怕也做不到。後者被形容為「靜若雕像,動若飛鴻」,歐洵的身體素質不差,原來在學表演的時候也經常上舞蹈課,倒是能夠完成。
老師幫忙將兩段舞蹈做了個綜合,考慮到他本來就是男生,在身長和體力上有優勢,讓歐洵在最終結尾的時候,加上了水袖擊鼓的一段動作。最後這一個動作讓歐洵吃了不少苦,他並不屬于肌肉身材,要想將軟軟的綢緞直挺挺的甩出去,他臂力明顯不夠。
開始時,歐洵自覺地去找了個放假的學校,一早一晚去做引體向上,這幾乎是增強臂力最簡單方便有成效的辦法,先這實在是太過臨時抱佛腳了,被老師完全否定後,歐洵自己個兒盤著腿在賓館里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問了問賓館的保安,戴著墨鏡就奔了五金綜合市場。
等買了東西他就在房中練了一夜,就到了錄制的時間。怕是因為有了前幾期探路,演員們各個都有噱頭的很,歐洵在當天被排在了第三個出場,前面一個演的青蛇,如果不是水桶腰太明顯,其實妖嬈嫵媚的還挺動人的。第二個要好點,模仿的是外國一個女歌手,穿著七寸高跟鞋跳了段熱舞,歐洵在後台往前巴拉看,觀眾的手掌都快拍爛了,前方任重而道遠啊!
好容易到了他出場,他身上穿的是《十面埋伏》中原版復原的衣服,因著他膚色白皙,所以選了藍色那套,頭發緊束,上扣金冠,將飽滿的額頭全部露出,鮮艷的紅唇與額頭上的梅花遙相呼應,這怕是最為展現歐洵面容的一次裝扮。不過是甫一露面,底下便驚呼連連。
像嗎?有像的地方。但更多的是神似。
《佳人曲》的琵琶聲一想起,歐洵緩緩而動,目卻空洞,似是歲月靜恆,又似是忘卻前塵,原本熱鬧的演播室內漸漸靜下來,就看著他一個人在偌大的台上獨舞。
有人曾經分析《十面埋伏》中《佳人曲》一段,說是北方佳人何許多?而此歌在影片中的深意是,在萬千佳人中唯有小妹一人「絕世而獨立」,這位佳人不屑與眾女為伍。這也與小妹的高潔不屈,為感情舍棄生命的形象形成了遙相呼應的效果。
其實于歐洵來說,他曾經為愛放棄事業,又因失球愛而選擇重出江湖。他縱然如今聲名不顯,但自身就是一段《佳人曲》,自然演繹起來有著不一樣的感覺。
這首源自于李龜年的古樂曲聲調平勻,悲絕,可以令人十分快的沉浸于其中。但等到樂曲行至最後,余弦落下,一陣鼓聲卻異軍突起,歐洵矯若游龍,藍色的水袖在空中直飛而去,打出砰砰砰的聲音,七聲落下,整場舞完畢。
演播廳里轟然炸響,主持人吳商嘖著嘴上台,沖著歐洵就問,「不行,我非要看看你這水袖里放著什麼,竟然把鼓砸的這麼響。」
歐洵其實挺不願意的,多丟人啊。只是大家都盯著呢,也只能把袖子翻開,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臂,一個袖子一個卷尺就露了出來,歐洵燦燦地解釋,「實在是沒那麼臂力,又敲不響,才想的這個辦法。」
底下哄堂大笑,歐洵也算是完成任務,坐到嘉賓席的時候,主持人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讓人憂愁的是,這一場果然不是男扮女裝就是女扮男裝,笑果真不錯,但觀眾接不接受,他其實心里也沒底。
猴子勸他別多想,觀眾口味這種事兒,向來都是不可捉模的,他拿著歐洵做例子,你看當初謝成想要讓你男扮女裝,來坑死你,但誰能想到你卻憑著這個紅了呢!娛樂圈最大的迷人之處就是「萬萬沒想到」,把心按在肚子里吧。
說道謝成,其實兩個人還算有點八卦,這人帶資進了《江山美色》劇組,看樣子是要拼上一拼,听人說這部劇已經開拍了,只是因為謝成一人獨大,劇本改的亂七八糟,猴子搖頭道,「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兩人聊了會兒天,說到底,他一個嘉賓,這事兒本就與他關系不大,歐洵想了想沒什麼辦法,睡了一覺後,就打飛機回北京了。
一落地,周景就打電話給他說是連老爺子和畢啟義都搬進農家樂去了,高偉手藝不錯,照顧得挺好,問問歐洵要不要去。
歐洵想想自己手上東方不敗的角色還需琢磨琢磨,就答應了下來,回宿舍拿了幾件衣服,一頭鑽進了農家樂。
如何能夠將這個前半生利欲燻心,後半生願做婦人的東方不敗演得合情合理,又有新意。這並不是件簡單的事兒。
作為一個演技上不過稍微進步的人,要想演好東方不敗這個內心外表兩極差極大的人,其實並不容易。更何況,每每《笑傲江湖》翻拍,多少人盯著這個角色挑剔。
歐洵到不至于一夜愁白了頭,只是開始抱著書呈現西子捧心狀,在農家樂前屋後院不停溜達。如此三天後,連老爺子怕是覺得這麼惡心實在吃不下飯去,給他指了個明道,「你去借身東方不敗的衣服來,從今天起天天按著他的台詞生活,保證拍的時候就成了。」
歐洵如獲至寶,連連謝後,在幾個版本中左挑右選的看了半天,果斷認為還是林青霞版既帥氣又美麗,找了個裁縫做了那麼一身紅衣服。于是自此每天後,高偉每日給他梳個頭,歐洵自己按著心情化個妝,農家樂的人就看到一個穿著紅衣的男人,每日在院子里前半日撫琴繡花,後半日溜貓逗狗,熱鬧的人仰馬翻。
高偉畢竟厚道點,給連老爺子端飯的時候擔憂的看著窗外說,「這樣行嗎?別耽誤他拍攝的事兒。」連老爺子一邊跟畢啟義搶著雞翅膀,一邊特有經驗的說,「鬧騰兩天,他感覺就會出來了,沒事,隨他去吧。」
果不其然,再過了四五天,歐洵穿著這身衣服,每日坐在鏡子前,就開始有點入戲的感覺。他試圖帶入這個男人的身份背景,從《笑傲江湖》原書中不多的文字里,去揣摩這個人的心路歷程。他自幼被收養遇到了什麼?為何會對權勢力量有著諸多的追求?明明成為一教之主後,又為何如婦人一般,對一個男人言听計從?
歐洵想,這個男人一定很孤獨。
只是他的入定很快就被打亂,隨著這一期《百變星君》的播出,網上已經炸了鍋。縱然罵歐洵男妖精的聲音一直不曾斷絕,但這一次給人的震撼卻是尤其大,整段舞蹈的視頻點擊量過億,以歐洵萌萌噠為首建起了歐洵的官網網站,順便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做「藕粉」,微博的粉絲量迅速從百萬向著二百萬前進。
歐洵樂的天天穿這件紅衣服在農家樂里晃蕩,煩人得不得了。高偉將歐洵當老板,畢啟義可瞧不上他,直接說他小心樂極生悲。
沒想到他就是個烏鴉嘴,話落地沒半小時,多日不見的痘痘臉突然打電話過來,說是有人請他做廣告代言,今晚上有個飯局他必須出席,車子已經派出去了,衣服不用準備,他這里都有,讓歐洵等好就行。
歐洵放下電話就冷了臉,是個人都知道,這是拉皮條呢!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章,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