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坳的最里面果然有間小屋,不過說是個草棚更合適些。上面只有一個干草鋪就的屋頂,下面幾根粗陋的樹樁支撐著三面土牆,牆上沒有窗戶,不過也不影響光照。因為只有三面牆呀,第四面完全空的,連塊草簾子都沒有。
方諾都不用走進去就已經一目了然了,這間草棚「干淨」極了,就連床鋪都沒有一張,只有一塊二尺寬、五尺長的木板架在幾塊方石上,總算是隔離了地上的冰雪;但床上草墊子都沒有一個,只有不足寸許的一層干草鋪著。
「好自在呀,這小日子真心的返璞歸真。」方諾自嘲了一句,倒是有些後悔衣服帶的少了。早知道這樣應該背一床被褥上來的。現在這樣子估計要麼自己動手改善一下環境,要麼就席地幕天的打地鋪。
好在方諾天性樂觀,抬頭看一眼山坳上冰穹頂上投下的陽光越來越少,知道到了晚上這里肯定更冷。索性放下衣服包就去滿山坳的轉悠,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干草鋪床,撿些樹枝起火。先點起火來,熱些干糧、燒點水熬過一晚,總好過躺在這里自憐自哀的挨餓受凍。
這山坳里雖然幽靜清冷,面積也不算太大,但畢竟有樹、有草,撿些干枯的樹枝再攏一捆干草還是不成問題的。方諾就在小草棚外面的地上挖了一個小坑,把火生在哪里,周圍又用幾塊石頭堆砌、隔離一下,以防自己真的睡著了火燒到了草棚上,就算不燒死自己也沒有避風的地方了。
之前才咬了兩口就扔下的饅頭又被方諾找了回來,本著「節約為本」的原則拍干淨上面的積雪和少許的泥土,放在火堆上烤成了焦黃的膜片,咬一口嘎 脆,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按照程新師兄的說法,這山坳里有山藥、果樹、泉水,自己起碼得在這里獨立生存十天以上才算是受了小罰;如果師父、師娘有命,起碼要待一個月甚至更久。所以方諾決定這些饅頭都得省著吃。要不是今天爬山太消耗體力,她準備找點野果就算晚餐了。
冰穹頂上最後的一點陽光也消失了,周圍寂靜下來,那是鳥兒和蟲子都習慣了日落而息。方諾獨自一人守著一個小火堆,雖然有些清冷但也算自在逍遙。尤其是當她抬頭的時候,天空中的月亮透過冰穹形成了一個極為有趣的扭曲形狀,但卻因為冰層的反射更增加了亮度,給這回望峰上的第一個夜晚增加了不少的溫馨和情趣。
方諾靜靜的坐著想了很多從前的事情。從小時候爺爺逼著自己學診脈、背藥名開始,到前不久師父木靈芝讓自己練習徒手抓藥,好像冥冥中有著某種聯系,但又如此撲朔迷離。每想到童年的歡樂時光,方諾的小臉上就露出可愛的傻笑;而有時那些琢磨不透的事情又讓她峨眉輕蹙,一副深思熟慮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忽地,面前的火苗跳動了兩下,隨即就暗了下去。方諾這才回過神來想抓幾根樹枝填在里面,卻發現剛剛撿的干樹枝已經燒光了。
「算了,也不能空坐一夜,還是睡吧。」方諾索性把余火用摻雜著雪的土蓋上,轉身回到草棚。從衣服包里又拿出兩件長衫蓋在身上,勉強也算是擋風,再把包袱往頭下一枕,心無旁騖的睡了過去。
月光輕移,夜色更深。草棚外悉悉簌簌的聲響起來。雪白的狐裘翻飛、艷紅的錦袍飄舞,一個身影落在那只留一縷輕煙的灰燼旁看了一眼,又向草棚里面朝里熟睡的方諾背影看了看,卻始終不明白自己剛剛看到的是否真實。
她怎麼會有那麼生動的一面?不是始終冷若冰霜的一張臉嗎?不是為了見自己三番四次的偷偷跑上回望峰等待嗎?為什麼自己現身了,她卻又是另一番的對待?究竟一個人會有什麼樣的境遇才會有如此大的改變?變的靜默時也留一抹淺笑、氣惱時大吼大叫、開心時露齒大笑了?
「主子,冷魂珠應該在她身上的。你看,雪蛛也跟著來了。」黑影一閃,黑衣人蹲在草棚一邊掀起一塊石頭來,那石頭下面竟然聚集著幾十只螞蟻般大小的雪白色蜘蛛。而那些蜘蛛在藏身的石頭突然被掀開之後,還以為是受到了攻擊,紛紛的吐出銀絲,瞬間就在周遭結成了一片密密的蛛網陣。
「嗯,走吧。」紅衣人只看了一眼那些奮起反抗的小蜘蛛,淡淡的說了一句轉身便走。那黑衣人卻滿心的奇怪,不知道主子為什麼明知道冷魂珠的下落卻又放棄了。
見黑衣人遲疑,紅衣人勾唇一笑,說了句︰「時候未到。」說罷,身形飄舞一掠,已經隱身在一片蒼松之後,再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蹤影。黑衣人也只得奮力跟上,但仍然一頭的霧水,不解主子的意圖。
方諾雖然可以睡到自然醒,可這樣寒冷的地方又只是一間草棚遮身,能睡的踏實才怪呢。所以天才蒙蒙亮的是她就醒了。翻身坐起來揉揉被凍的通紅的鼻子尖,又搓了搓有些麻木的小手,方諾卻發現冷是冷了點,可她竟然沒有感冒的跡象。看來這身嬌肉貴、細皮女敕肉的方諾兒的體質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多了。
不過小木板床太硬了,干草又太扎人,方諾起來的時候還是感覺渾身都疼,圍著小草棚轉悠了兩、三圈之後才算是活動好了筋骨。
「今天的工作很艱巨啊,要修房子、編墊子、埋鍋子、煮豆子。」方諾自編了一個順口溜,然後準備逐一的按照這個計劃去實施。
修房子、編墊子最不容易,所以方諾決定放在後面。先把昨天挖來燒火的小坑又整理一下,找兩塊平滑的石頭架在左右,算上一個簡易的爐灶了。昨天撿拾柴火的時候看到一小片青豆苗,所以方諾說的煮豆子就是早餐燒點青豆來吃。
就在她來到那片不大的青豆地的時候,石壁那邊竟然又傳來了悠揚悅耳的笛聲。清涼的早晨,那笛聲就像是隨著太陽一起攀升的,穿梭飄搖、有形有質似的向方諾這邊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