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柔的語調,羞紅的面容,只差一個紅蓋頭,就像極了洞房夜的新娘。可惜不熟,不然她倒是極有興趣調侃一番。
柳青青用手捂嘴,假意打了個哈切,「那就睡吧,正好我也乏了!」
折騰了一晚,看了一連串的好戲,委實疲累!這一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卻毫不擔心。觀美人公子的這副形容,只要她不動邪念,他也定然不會逾越,說不定,連床榻他都不會上。
果真,被柳青青料中。
她和衣在床上躺下,美人公子就坐在了床邊的美人榻上。榻邊香案上的香爐輕煙裊裊,一屋子都是安息香的味道,高床暖枕分外催生睡意。
柳青青拽過被子,很快就閉上眼沉入了夢鄉。許是今夜折騰得有些猛,攪得夢里也不安生,出來好幾個舉劍拿刀的黑衣人,向她討教切磋。她左閃右避,身上陣陣寒涼,心中明白是踢了被子,卻懶得醒來。冷了一陣,身上卻漸漸暖了。
她翻了個身,安寧地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廂房外想起酥餅撕心裂肺地撓門聲,才極不情願地醒來。
酥餅吸溜著鼻子,從外屋的桌上倒了杯熱茶,喝了幾口,就忙不迭捧著茶杯撩開了珠簾,斜斜地往雕花隔斷上一靠,對著正在穿鞋的她絮絮叨叨︰「小白臉,你真不夠義氣!就光圖自己快活,看老子醉倒也不說扶老子進屋躺一躺!你看這一夜把老子凍的……」邊說邊打了幾個噴嚏。
她從榻上站起身,抹了抹衣衫上的褶皺,從懷里掏出一塊素色的帕子遞給酥餅,「你都說我光圖快活了!自然不能扶你進屋壞我的好事!」
「小白臉,你要不要這麼坦白?」酥餅順手接了過來,擤了擤鼻涕後,團了團,往懷里一揣。
她取下銅盆架子上搭著的帕子,用水濕了,照著著妝台上的銅鏡,避開額上抹了遮顏藥膏的部分,細細擦拭。
酥餅很是看不慣,「洗個臉還窮講究,一個爺們比娘們還精細!」
她用眼角掃了酥餅一眼,把手中的濕帕子扔在他臉上,撩開珠簾子,走到外屋,滿桌的食物勾得她直咽口水。
美人公子正低頭擺著碗筷,見她出來,便抬眸對著她盈盈一笑︰「樓里的姑娘起得晚,後廚便沒備餐食,這些是我上街上買的,公子將就著用些。」
酥餅跟了出來,對著滿桌食物咂舌︰「這還將就?包子饅頭,蒸糕米粉、白粥豆漿,呦呦……還有油條炒面!我看你這把整條街的早點都買回了吧!」
美人被他如此一說,面色微微有些發紅,低了頭,把一只精致的白瓷空碗,遞到了她手中。
她接了過來,邊盛豆漿,邊解圍道︰「你費什麼話?吃了沒?沒吃就一起吃點!」
酥餅豈會客氣,豪放地往她身旁一坐,「老子醒了就滿院子找你,哪有空閑吃早點?老子這個貼身侍從做得容易麼?回頭你得和二當家說,給老子加月例銀子!原先說好的上工五日給十兩,可我這一天天地寸步不離地跟著你,一刻也不曾歇著,怎麼也得給我再加十兩!」
她招手示意美人公子在身旁的空座坐下,拿了個包子啃了兩口,道︰「我回頭就和二當家說,給你換個活兒!」想到昨夜的兩千兩她就頭疼,近段時間內,是沒臉和二當家再提銀錢的事了。
酥餅簡直要拍案而起,「小白臉,你什麼意思?嫌棄老子?告訴你!老子還就喜歡當這個貼身侍從,換別的活兒老子不干!」
「喜歡?」她偏過頭,看了酥餅一眼,打趣︰「你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 當——’美人公子手中的湯匙掉在了碗里,注意到酥餅和她正瞧著自己,忙驚慌地垂下頭。
酥餅像是明白過來什麼,立即拍著胸口澄清︰「鳳相公,你放心,老子對小白臉,沒有半分念想!老子是喜歡姑娘的!」
這一解釋,美人公子的臉更加紅了,兩只捧著白瓷碗的手,越收越緊。那份局促不安,讓人看著心疼。
柳青青白了酥餅一眼,「吃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吃完沒?沒吃完拿上幾個包子走人,寨子里還有事呢!」話音剛落,便起身離座,想早些帶著這禍害離開。
沒想到沒走兩步,身後就傳來美人略顯急躁的聲音。
「鳳十七!」
十七?好熟悉的名字!初時地宮中訓養的暗人,皆是按進入地宮的先後順序隨意起的名字。只有少數通過嚴苛訓練的,才配得上一個正式的名字。她是第十七個進入地宮的,便被喊做十七。十七!鳳十七!她果真和這美人公子有緣!
她停住腳步,回了頭︰「你的名字?!」
美人點了點頭,一雙眸子和她對視,里面復雜的神色,她不能全然讀懂,但那份真誠是顯而易見的。
她輕輕一笑︰「柳青青!」
沒想到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對別人說出自己的名字,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起步欲走,又見美人公子的雙唇微微開合,似要說些什麼,便等了等,果真等來美人公子的一問。
「柳公子,您還會再來嗎?」
這一問,讓柳青青納悶,略想了想,就明白了,大抵是像她這樣花錢卻不辦實事的冤大頭不好找。她這一走,不過三兩日,花媽媽便會再讓他接客。既然做了好人,那就做到底吧!
她含笑寬慰︰「你是怕我走了,花媽媽會讓你接客吧?我一會兒留下包月銀子,近期內花媽媽便不會逼你接客了!」
美人聞言,神色黯了黯,頷首道謝︰「多謝柳公子!」
她亦頷首回禮,領著叼著包子的酥餅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