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凜然寒冬便被融融春意鎮壓下來,光禿禿的枝椏間不知何時爬滿了鮮綠色的女敕葉,點點春意在其間無聲綻放。一陣春風吹過以後,那女敕葉紛紛長成掌心般大的綠葉,樹枝末端長出了白色的不知名小花,隨風輕輕擺動著小小的花瓣。花的芬芳自頂端飄落至地面,路人經過時都忍不住深深吸一口新鮮而甜美的氣息,在那一刻他們都收到了春的來信。
肖霜陽推了推身旁的人,「姐,醒醒,我們到學校了。」
顧辛涼正咂吧著嘴,被那麼一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楮半天都沒聚焦,「嗯?怎麼那麼快。」她說著說著又閉上了眼,不死心地想再多睡一小會兒。肖霜陽無奈地看著她,早上的時候已經讓她賴了十分鐘的床了。他俯去,一邊解開她身上的安全帶,一邊細細打量她︰黑眼圈果然重了。最近忙壞了吧,各種考試和作業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待他抬起頭來,他對前面的司機說道,「車子往前開一點吧,在那邊停下。我們還要在車里多呆一會兒。」
他看了看時間,離上課還有十五分鐘。八點再叫醒她吧。
他伸出手,把靠在車窗邊的那個腦袋輕輕地挪到他的肩上。她渾然不知改了方向靠在他的肩上,依舊甜甜地酣睡著。他低下頭,輕輕一笑,繼而轉過頭望窗外高大的樹木,小路上鋪滿的白色小花,還有匆忙趕往學校的學生。車里很安靜,只有一個沙啞低沉的女聲在淺唱不知名的英文曲。直到上課鈴響起,他才把顧辛涼輕輕叫醒。
***
顧辛涼皺著眉直盯著那道數學題,課間奮戰了十幾分鐘她還是想不出什麼頭緒來,心里煩躁得很。再加上那邊的女生吵死了,她斜眼瞄了過去︰一下課一群女生便團團圍住了肖霜陽,在那里嘰嘰喳喳地問各種問題,害她都沒辦法好好想問題。啊,打住,她這是想什麼呢,不都習慣了這種狀況麼,真是的。顧辛涼在心里連忙喊停,收住心緒,好好想題。
她交叉著雙臂,閉目沉思了一會兒,再睜開眼,題還是那道題,她依舊不會——
她看了一下講台上的時鐘,還剩下十分鐘就上課了。不想去問肖霜陽,她的小小心嘟嚷道。驀地,她眼前一亮,前邊不正坐著一個很好的資源麼!
「喂,」顧辛涼出口變愣住了,他叫什麼來著,哦,對了,「那個,衛槐,你現在有空嗎?」
衛槐受寵若驚地轉過頭來,「叫我嗎?」
顧辛涼朝他粲然一笑,「這里只有你一個叫這名字吧!」
衛槐臉上飄著幾分暈紅,印象中這是顧辛涼第一次朝他搭話呢,雖然他們做了前後桌已經有半年多了,「怎麼了?」
「我記得你數學成績還不錯吧,我這里有道題想問你……」
衛槐有點哭笑不得,看來她到現在還不記得自己就是數學課代表這件事啊。本來他是側著身的,現在則是完全轉過身去,顧辛涼則把卷子往他前面推了一些,並且把筆遞給了他。他伸手接過筆,不經意間踫到她的手,他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但她完全沒在意,只是在那卷子上面點了點,「喏,是這里。」「哦,」他傻傻地接過話來,終是收住了目光,轉而認真地審起題來,邊看邊為她解讀那道題目,顧辛涼則是在一旁點點頭,听得很是認真。
不遠處的肖霜陽,一手撐著下頜,一手無意地敲著桌面,斜睨著那邊頗為和諧的一幕。
「哎?霜陽,你有听到我說什麼嗎?」
肖霜陽收回視線,目光緩慢地從下往上打量著站在他桌前的女生,「同學,你擋住我的光線了。」
他身旁的女生們都撲哧一聲地笑了,「霜陽好毒舌啊~」「這是說她太胖的意思嗎?」「還好意思站在這兒丟人現眼!呵呵!」嘈嘈雜雜的聲音以他為圓心四處響起。
「問題都問完了嗎?問完就趕緊滾吧。」肖霜陽冷冷地掃了她們一眼,「我這里可不是給你們提供娛樂的地方。」
那群女生頓時噤住了聲,面面相覷,但一觸到男生泛冷的雙目,都紛紛地低下頭抱著書本走開了。
肖霜陽坐在座位上,忍了又忍,終于還是站起來朝顧辛涼那邊走去。
走到近處,便能听見她與別人的談話聲——
「原來是這樣,我也想到要加輔助線,但是怎麼畫都不對——原來是加在這里啊!」
「恩,其實這種加輔助線的題型多做幾道就能找到感覺,總結出規律來了。常用的輔助線不外乎就那幾種。」
顧辛涼感覺到身後有人朝這里走來,她心懷惡意,臉上依舊帶著無害的笑,「衛槐你真厲害,不愧是數學課代表!」
衛槐被她夸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嘴上依舊謙虛,心里卻是滿心的歡喜,「我這不算什麼啦,肖霜陽才厲害,有時候我最拿手的數學也比不過他。」其實他是看見肖霜陽朝這里走來,才那麼說的,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
顧辛涼一副渾然不覺的模樣,「是麼,他只是綜合成績比較好而已,單科來說還是……」話沒說完,她便渾身僵住了——身後有人朝她頸邊吹了一口氣,嗓音低沉,「是麼?」她覺得她剛剛還在洋洋得意翹起的惡魔尾巴已經懨懨地垂下去了。
衛槐目瞪口呆地看著肖霜陽那近似流氓的舉動,半晌,才回過神來,「你、你在做什麼!」
肖霜陽一副看青菜蘿卜的表情打量著衛槐,衛槐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兩人的視線間仿若來回閃著一道電光。
顧辛涼先是心驚地看了下四周,看見沒人注意到他們這兒的動靜她才松了口氣,轉而語氣不善地對肖霜陽說道,「霜陽,你干嘛!」
肖霜陽直接在旁邊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他雙頰氣鼓鼓地看著顧辛涼,反問道︰「你干嘛?你有不會的題干嘛問別人也不問我!」
問你感覺特沒自尊心啊,還有你有這麼多女人應付得過來麼!顧辛涼在心里默默想道,但她是不會這麼說的,面上總要冠冕堂皇一番︰「他離我最近,問起來最方便,干嘛非得跑去問你!又不是只有你會數學!」說到最後,她不服氣地嘟囔道。
「就是只能問我的!」肖霜陽也不服氣地喊道。
衛槐看著顧辛涼一心‘維護’自己,心里很是感動,于是搭著顧辛涼的話說道,「肖霜陽,不要以為你是全級第一就那麼無理取鬧!辛涼問誰是她的意願,沒人管得著。」
肖霜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本來就是炮灰一個,不足為道,只是看到顧辛涼用那種語氣對別人說話,他心里就十分的不舒服了。
「我和她說話哪輪到你插嘴了?」
「你……」衛槐的臉霎時漲得通紅。
顧辛涼一看形勢貌似不太妙,心下就躁了起來,畢竟這局面的造成有她的責任在這兒。無法,她只得推著霜陽,「好啦,別鬧了。你快回去準備上課!」
話音剛落,上課鈴聲便響了起來,外面的同學也跟著三三兩兩地走了進來。本以為肖霜陽還要在這兒賴上好一會兒,誰知道听見她的話後,他自動自覺地回到座位上去。顧辛涼驚異地看著他,那麼听話?真不像他的作風。
事實證明,顧辛涼是對的。過了幾分鐘,身後有個聲音傳來,「同學,這節課我可以和你換一下座位嗎?」被問到的女生紅著臉諾諾地答應了。顧辛涼側目看著肖霜陽面上帶著得意的笑容在她身邊坐下,在她要說話之前,肖霜陽便搶在她之前說道,「沒關系啊,這節課是自習課。」
顧辛涼默默地轉過頭看自己的卷子,算了,這節課不和他說話就好。
肖霜陽哪里會讓她得逞,他湊過頭去看她的卷子,她連忙捂住卷子,一臉防備地看著他,「干嘛?」
「姐,我教你啊。我看你好像錯了挺多的。」肖霜陽目光真摯地看著她。
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貓,她頓時炸毛了,「誰說的啊!我哪有!」她狡辯道。
「沒有那你捂那麼嚴實干嘛!」肖霜陽頗為無奈地看著她。
顧辛涼別過臉去,趴在桌上,悶悶地說道,「你別管我啊。」最近的一次月考她的數學只是剛剛過了及格線,為此她還被老師叫過去問話。她不想讓肖霜陽看見她的分數,她自己都覺得丟人。
肖霜陽還想說些什麼,就有旁的女生過來問題。盡管這節是自習課,但是因為班主任沒來,有人已經在底下說著話討論起來了,還有人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機來看視頻,班上有股小小的躁動在蔓延著。
有一個女生帶頭問問題,其他感興趣的女生也紛紛湊了過來。肖霜陽除了偶爾毒舌發作以外,他對來問問題的人態度還是挺好的。女生們一邊听他講解,一邊悄悄打量起他精致得過分的面孔,那顆小小心都在撲通撲通地直跳。
顧辛涼看了看一旁的人群有越來越多的趨勢,感覺也要把旁邊的她給擠走了,那嘈雜的聲音也讓她頻頻走神。她在腦中回想了一下自習的好地方,一個地方闖進了她的腦海里,她把自動筆往下一按——就去那里好了。想著,她便站了起來,從教室的後門悄悄溜走。
肖霜陽解決完一道題抬起頭來時,發覺身旁的座位已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