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然低頭看她，「干嘛一副受驚的模樣？」他拉住了企圖坐遠一點的顧辛涼，顧辛涼瞪了他一眼，氣鼓鼓地看著他，「你干嘛？」梁魏明見狀，自覺地轉過頭去——他真的什麼都看不到。
「我有事要問你。」他松開了顧辛涼的手，語氣淡淡地說道。
「問我？」顧辛涼疑惑地看著他，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可‘問’的。
周然抬眼，視線從她頭上掃去，「怎麼不見肖霜陽？」
顧辛涼眯了眯眼，心下生出些警惕，「他請假了，你有事找他？」
「哦，」周然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唇邊有一抹看不清的笑意，「那你知道他為什麼請假嗎？」他那模樣不像是疑惑，倒像是循循善誘，引導著顧辛涼說下去，直至說出令他滿意的答案。
顧辛涼被他冷不丁地一問，那股略帶不安的煩躁涌上心頭，她語氣不善地說道，「我怎麼知道……我就連他要請假的事也是後來才知道……」
這時梁魏明也轉過頭，飛快地看了周然一眼，他抿了抿唇，似是要說什麼，但終是轉過頭去。
周然盯了她好一會兒，好似在確認她話里的真實性。顧辛涼被他盯得頭皮發硬，心里的不耐更甚，正欲開口說些什麼，便听到周然的聲音傳來，「他現在的處境，貌似不太好啊。公司的股票一直下滑，內部人員起內訌，董事會的股東在暗地里搞小動作。現在他和肖建國估計就是熱鍋上的螞蟻了，正忙得不可開交吧。」周然低頭看著她，眼神幽暗，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顧辛涼從床上跳了下來，頭也不回地匆匆離開了。
梁魏明轉過臉，看著周然，「干嘛和她說這件事？」
周然抬起手，把手覆蓋在眼上，他喃喃說道，「對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來著。」
顧辛涼跑回課室里，先是打了個電話給家里，但是沒人接。她咬了咬唇，撥通了霜陽的手機號碼。不一會兒，那邊的電話便被人接起了，那聲音如此熟悉，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疲憊，「喂？」
「霜陽，是我，辛涼。」
「姐？」那聲音似是稍微恢復了一點精神，音調都隨之上升了幾個調，她似乎能看見此刻他唇邊揚起一抹笑容，「怎麼打電話給我了？真少有。」
「嗯……」她正猶疑著怎麼開口，那邊便傳來他的聲音，「姐，這幾天我不去學校了，我有點事要忙。家里我也暫時不回去了，你還是先回家吧。」
她一愣，那些還在心中組織的話語猶如一根魚刺，卡在柔軟的喉嚨里，說不出的難受。她呆呆地應了一句。肖霜陽也沒察覺她的不對勁，若是平時他早就發覺了什麼了，但此刻他忙得分不出心思來察覺了，只是匆匆地與她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顧辛涼呆呆地放下手中的電話，心中五味陳雜。為什麼……霜陽對那些事，只字不提呢？她無意識地用手指在桌上沾著水珠畫圈圈，桌上拖出一個循環的水跡。
那邊的肖霜陽剛放下電話，伸出指尖捏了捏額角，一臉陰沉地看著面前攤開的報告。他身子往後一仰，上半身陷在柔軟的皮椅里，聲音幽幽地說道，「你繼續講。」
秦秘書抬眼看了看面上陰晴不定的人，定了定神，繼續把未完的話說下去。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低了幾個調，頭已經完全垂了下去，整個辦公室籠罩在一層低氣壓之中。
閉眼思索了半晌，肖霜陽緩緩睜開眼，「我父親……怎麼說？」
秦秘書畢恭畢敬地說道，「肖總的意思是，由您看著辦。」
肖霜陽一手撐著額頭，「我知道了。」辦公室的門隨即被輕輕掩上。
他重新拿起桌面上的報告，看來他的後媽在公司暗地里做了不少功夫啊，為了他那可愛的‘弟弟’倒是沒少費心思。只是她沒想到吧，想到這里，肖霜陽輕輕一笑，姜還是老的辣，她那點小手段在肖建國面前根本就不夠看。可憐她現在還在他面前傻傻地演戲，不過是在鬧笑話罷了。這女人，想要錢想要公司還真是想瘋了。肖霜陽神游的目光緩緩落在一旁的手機上，他拿起手機，翻開之前的通話記錄，想起剛才她的欲言又止，以及後來的心不在焉，他不由地微微一笑。看來他的「師兄」已經把他的消息傳達到了。
不知道是誰說過，愛情里面沒有計算。但是，只有計算，他才有那極小的勝算。
想了想，肖霜陽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andy，在辦公室嗎？我有事要找你。」
雖然不懂什麼股市走向什麼航行，但顧辛涼看著一條不斷往下滑落的曲線圖便隱隱覺得不妙。但肖霜陽不聯系她也不告訴她發生什麼事，她也只能在心里暗暗著急。在飯桌上，她向父親問起這件事。顧天皺了皺眉，說道他們父子倆有能力平息這場風波，讓她不要跟著底下那些人胡思亂想，末了又叮囑道學業為緊，還剩下一個多月就沖刺高考了。梁碧珊聞言也跟著說起了顧辛涼，一邊還給她夾菜，要她多補補身子。顧辛涼知道從父母的嘴里是套不出什麼話來了，草草結束了晚餐便回房間復習去了。
等到了周六，顧辛涼打的前往肖霜陽所在的公司。來到目的地後，她穿過人來人往的大堂，直奔前台。坐在前台的小姐看見有人，露出一個職業微笑，「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我來找人，找肖霜陽。」
「請問您有預約嗎？」
顧辛涼愣了愣，她只一心想著要來問個清楚，倒忘了來公司找人是有預約這回事，「我沒有。」
她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很抱歉，沒有預約您是不能見到人的。」
顧辛涼想了想，便說道，「那你可以電話給他嗎？說是顧辛涼來找他。」
前台小姐搖了搖頭。顧辛涼心里暗叫一聲麻煩，背過身去給肖霜陽打了個電話。不多時，前台的電話便響起了，前台小姐接起電話，遞過來的眼光略顯慌張。與顧辛涼道了歉以後，她帶著顧辛涼乘電梯，辦公室在19樓，前台小姐告訴顧辛涼她也沒上過19樓，等電梯到了以後會有人來帶她過去的。她一面說著，一面用好奇的眼光打量顧辛涼。這前台小姐也剛來上班沒幾個月，對公司里的人與事都好奇萬分，尤其是公司出現危機的時候，這個突然出現在公司里的漂亮女孩兒與肖少有什麼關系呢？她不禁一陣浮想聯翩。
顧辛涼只低著頭想事情，倒是沒注意到前台小姐望過來的好奇目光。
等到了19樓以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早已在那兒等候多時了。他看見顧辛涼以後，微微一笑，「顧小姐嗎？請跟我往這邊來。」顧辛涼跟在他身後，一邊打量著19樓里的辦公室。這一層樓的辦公室都是采取透明設計，所以里面人員的辦公情況可以一覽無余。她看著其中一間辦公室里的白領，一邊歪著頭夾著電話，一邊忙碌地翻看文件，霜陽也是這樣子工作的嗎？
「到了，顧小姐。」西裝男子腳步頓住，轉過頭來對她說道。他敲了敲門，等到里面的人應了一聲以後他才推開門。
顧辛涼走進去以後，那男子便退了出去。辦公室里只余下他們兩人。
肖霜陽繞過辦公桌，在她面前站定，等顧辛涼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俯子，伸手抱住了她，溫熱的氣息悉數落在她的頸間，「怎麼來了？這是第一次哦。」他歪著頭，那雙漂亮的眼楮此時彎了起來，里面灑落著仿若星辰般閃爍的笑意。
顧辛涼邊推開了他，邊用眼楮瞪他，「我過來是興師問罪的！」
肖霜陽拉著她在長沙發上坐了下來，眉眼依舊彎彎，「願聞其詳。」
「周然什麼都告訴我了。」
雖然早就知道了，但是從她嘴里听到周然這個名字依舊覺得刺耳，他極力忽略內心的不適感，若無其事地說道，「告訴你什麼了。」
在顧辛涼眼里看來，肖霜陽此刻的冷靜不過是強作出來的，她定定地看著他的眼楮，「是不是公司要不行了？我看過這幾天的股市，雖然不懂，但也知道你們公司的股票一直在跌。」
肖霜陽心里好笑，但面上說的卻是另一番話，「姐，那沒什麼啊，這種東西有跌有升很正常的。」
顧辛涼一急，臉上氣鼓鼓的，不由地伸手去抓他的大腿，「少騙我！肯定沒那麼簡單吧！」
肖霜陽別過臉去，「姐，你別管了，我會搞定的。」
看他對這事依舊半遮半掩的，顧辛涼心里的不安愈發地躁動，「肖叔叔呢？他……他什麼都沒說嗎？」
「他說，這一次把事情交給我了，」這可是大實話，肖霜陽轉而言其他，「姐，還有一個月就考試了，你怎麼還有時間往外跑。」
顧辛涼瞪了他一眼，「還不是你害的？」
「要不，你今天就在我這兒復習吧？我的課本都在這里，你可以用我的。」肖霜陽提議道。
顧辛涼本來想打道回府，但听到他那麼提議，心里便有了主意，于是又坐下了。肖霜陽便拿了書本和資料給她，自己則坐在辦公桌前繼續看文件，辦公室的電話不時地響起，肖霜陽接了幾個電話後，瞄了一眼在一旁認真看書的顧辛涼，拿著手機往外走。
顧辛涼看他一走，連忙放下手里的書本，走到辦公桌前翻開他的文件。一張張復雜難明的圖表攤在桌上，顧辛涼皺了皺眉，感覺那不是她要找的東西。翻找無果下，她只得放棄。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顧辛涼連忙做賊心虛地跳回沙發里拿起書本看。秦秘書走了進來，看見辦公室里只有顧辛涼一人，不由地一愣，隨即他便解釋道，「我是來給肖少送資料的，沒打擾到你吧？」
顧辛涼搖搖頭。秦秘書之前已經見過好幾次了，從前接霜陽離開的一直都是由秦秘書負責，所以她與他還比較熟。
秦秘書放下資料剛要離去，顧辛涼突然出聲喊住他，「等一下。」
秦秘書疑惑地看了過去，顧辛涼一臉懇切地望著他，「秦秘書，公司最近是不是發生什麼了？我覺得，霜陽在瞞著我什麼。」
秦秘書想了想，便開口道，「最近公司確實出了點危機，但是霜陽少爺目前還能控制住局面。我想，他不說，是不希望你擔心。」
「他就是什麼都不說我才擔心啊！到底是什麼危機啊，你就告訴我吧！我想知道實情！」顧辛涼目露堅毅，一副誓要知道的模樣。
秦秘書微微嘆了口氣，收住欲要離去的腳步。
肖霜陽回來的時候，顧辛涼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她手中的書已經掉落在地毯上，一只手垂落在沙發旁。肖霜陽走了過去，蹲在那兒端詳了她的睡相好一會兒，溫柔的笑意在他唇邊綻放。他伸手撫了撫她柔順的發，然後拿起掛在一旁的風衣披在她的身上。他順手撿回地上的書本，才回到辦公桌前。
顧辛涼傍晚才從睡夢中醒來，她帶著朦朧睡衣睜開眼，傍晚的雨聲沙沙，在玻璃窗上劃下無數交錯的水痕。遠處傳來幾聲雷鳴，閃亮的白光在烏雲後面乍現。伴著沙沙的雨聲，睡意猶如朦朧的輕紗掩住她的視線，模糊的光影里似有一個身影佇立在窗前。顧辛涼想要睜大眼楮看清身影，但睡意席卷而來，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繼續未完的夢。
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辦公室里已經亮起了燈。她扶著昏昏的腦袋爬了起來，抓住要滑落下去的風衣，一個聲音，帶著有如頭上亮起的黃光般的熾熱與溫暖，闖進她的耳膜，「醒來了？」她揉了揉眼楮，低低地應了一聲。
肖霜陽合起文件，站了起來，「我們出去吃飯吧。」
「現在幾點了？」
「已經8點了。我看你睡得那麼沉，就沒叫醒你。」顧辛涼這才注意到落地窗外的城市已經升起無數燈光，一條條車流猶如銀光閃閃的河水，奔涌在黑暗的河床里。
肖霜陽已經等候在門邊了，顧辛涼磨磨蹭蹭地帶上東西，嘟囔了一句便跟了上去。
顧辛涼稍落後于肖霜陽，于是他就放緩了腳步，一邊等顧辛涼重新跟上來。顧辛涼走到他身側，一邊感嘆了一句，「好久沒來這里了。擺設都變了，我還真有點不習慣呢。」頭頂上有燈光如流水般緩緩傾瀉在每個人的身上，餐廳里的裝潢都煥然一新，每張桌子都鋪著一張碎花桌布，上面放了一朵新鮮的花朵，燈光下的花瓣微微卷曲，仿若一只勾人的小手朝你輕擺。
兩人熟門熟路地在一個位置上坐下，不多時便有穿著燕尾服的服務員來到他們的桌前，輕聲向他們詢問今晚的菜單。
在等菜上來的時候，兩人輕松地聊了起來。肖霜陽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一下，他轉過頭，認出了眼前的這張臉，他展顏一笑，笑容里透著幾分疏遠，「好巧啊，何經理。」
何經理呵呵一笑，「是啊，肖少，真巧，要不怎麼就在這兒踫上了呢？」他身邊的女伴乖巧地倚在他身旁，好奇地看著面前這位看上去比她還要年輕的少年。
肖霜陽點點頭，轉過頭打算繼續和顧辛涼聊天。但何經理的一句話不輕不重地落在兩人的心頭，「肖少還真是好閑情啊，現在這個時候還能吃得下飯。」肖霜陽抬起眼簾，一雙漂亮的眼楮含著似笑非笑的神情，何經理被看得一陣悚然。顧辛涼則是敏感地抬起頭，兩眼緊緊地盯著何經理，好似生怕錯過什麼重要的消息。
肖霜陽沒有理會他，恰巧這時候上菜，肖霜陽把七分熟的牛扒拉到自己面前，把牛扒切分好，淋上番茄汁以後，再遞到顧辛涼面前。何經理自討沒趣，帶著女伴灰溜溜地先走了。兩人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相安無事地結束了一頓晚餐。
臨下車的時候，顧辛涼突然抓住了肖霜陽的手，「霜陽，我不會離開你的。」
肖霜陽抬眼，定定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