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慕容雲嵐預料的那樣,燕國夫人嚇得螓首上的鬢絲撥亂,極為狼狽就等倉皇離去呢。
此情此情,老祖宗看在眼底,心中極是不恥上官玉嬈的所作所為的,這個放蕩賤人以為自己不知道她和兒子之間的那點破事麼,竟還有膽量來,拓跋紅玉卻不說。
不過上官玉嬈瞧慕容雲嵐說那話的時候,眉心和老祖宗視線略微凝聚旋即又移開了,不能不令上官玉嬈生疑老祖宗是不是也知情了?
上官玉嬈為人處世這麼久了,如果她沒有看出一點點門道的話,那麼她估計就枉為人了。
霎時間變得膽小如鼠的上官玉嬈匆忙得向老祖宗作了一揖,裙裾的下擺幾乎逶迤到了地上,「不好意思老祖宗,我那個,我府中還有一點事兒,就不作叨嘮了,至于玉瑤妹妹的事兒還望您多多勸勸相國大人,我這……」
可以說上官玉嬈話兒還沒有說齊整她就開溜了,香風動蕩于整間上房之內,老祖宗嗤之以鼻,冷笑道,「不送。」
「大姨媽多留一會呀。」慕容雲嵐此番掛著了一副笑臉,至少在上官玉嬈看來可怕至極,那感覺就好像雲嵐隨時隨地把自己給吞了下去。
等上官玉嬈走了好遠,坐在上位的老祖宗拓跋氏臉上陰沉的得很,「這個不要臉的妖冶婦人,整個兒就一狐媚勁兒足,聞聞她身上的妖艷燻香,惡心!真惡心!梨嫵——」
拓跋紅玉的臉色極為不悅,她馬上喚了梨嫵。
到底是她老人家貼心窩窩的人物,梨嫵也知道老祖宗想要說什麼,可還沒等老祖宗一說,她的手里不知道啥時候多了兩塊沉香,揭開獸炭爐的蓋子,手法利落得把沉香丟下去,緩緩的,那沉香的淨化作用的氣息貫穿整間上房的空氣里頭。
「嗯,老祖母,現在聞起來,真是舒服。」慕容雲嵐笑著對老祖母說,像上官玉嬈此等妖嬈婦人,床榻之畔不知道多少個男人等候她夜夜**,接觸的男人多了,便有了一股腥臭味,哪怕她耗盡十斤香粉在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鋪了幾十層恐怕也難以掩蓋此般味道。
老祖宗拓跋氏何嘗不知道上官玉嬈身上的妖媚味道,就跟青樓窯姐兒身上的味道一般無二,騷氣個不行,如此森嚴莊重的萬壽園上房可不能被燕國夫人身上的狐媚氣味燻臭了呢。
「是呀,的確是舒服,討厭之人終于走了,真希望她以後不用來了。」拓跋紅玉嘆息了一聲道,旋即又把眸珠凝聚在雲嵐的臉上,「乖孫女,我一個老人家震天憋在屋里頭,悶的慌,你陪我去走走。」
老祖宗她是好不容易才有了興致,如果雲嵐不在此地,恐怕拓跋紅玉的心情會更加糟糕,雲嵐她來了,既讓老祖宗寬心,又叫上官玉嬈像老鼠遇上貓那般閃避不及。
上官玉嬈她早點才好呢。
眾列丫鬟們在後頭跟著,雲嵐攙扶著拓跋氏,拓跋氏再空出一只手來握緊了青竹拐杖,這青竹拐杖挺好用的,老祖母一直在雲嵐的耳邊吟喃得說的就是這事兒。
雲嵐吃吃一笑,「不就一把青竹拐杖嘛,老祖母,這個容易呀,你要是喜歡,我就多做一把給你備用,指不定這根就壞了呢。」
「會壞嗎?我看不容易!雲嵐孫女做的青竹拐杖就是穩穩當當的,我歡喜的很呢。」
貴為相府最為年長最為德高望重的人兒,有時候拓跋氏真感覺身處高位會有點寂寞,和雲嵐乖孫兒走在一起,拓跋紅玉就感覺自己生活一個極為溫暖的國度,那個地方四季如春,也只有在和雲嵐在一起時,老祖宗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容易麼?慕容雲嵐可是看到老祖宗可沒少拿這把青竹拐杖打罵父親的呢,這再好的東西也禁不起天天打呢,這東西總有磨損的一天,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
慕容雲嵐和老祖宗一路上說著話兒,一路上都是歡聲笑語,雲嵐時而講著故事,時而說一些成語典故,不過好些東西本來是不搞笑的,卻被雲嵐另闢奇徑一說,也挺有新意的,反正不管雲嵐說什麼,她都能夠自圓其說。
不單單是老祖宗笑的可歡了,就身後那幾個丫頭們,紅菱,白霜,梨嫵等人無不笑得前胸貼緊後背。
臨罷,雲嵐扶著老祖宗坐在相府中的一處小亭上,相府雖大,以老祖宗的位份尊貴,有時候是沒有把整個府邸逛一遍過去了,看著此間小亭上的牌匾,拓跋氏不禁莞爾眼淚有些滾燙,「這可不是瀟瀟暮雨亭麼?」
一般來說,亭子的命名多半是三個字的,至多也有四個字,至于五個字「瀟瀟暮雨亭」一定有隱含著雲嵐不知道的所在,老祖宗的眼眶微微濕仿佛想起了什麼,雲嵐並不急著問老祖宗,她知道老祖宗願意說的話,她老人家一定是會說的。
停頓了半天兒,老祖宗才緩緩對雲嵐道,「雲嵐姐兒,你可知道瀟瀟暮雨亭是誰取的亭名嗎?」
這些,哪怕有了上一世的經歷,雲嵐也不知道,誰會對一個毫不起眼的小亭子在意呢。
見雲嵐臉上懵懂之神色,拓跋紅玉有幾分好笑的意味,「雲嵐吶,你要是不知道,就听祖母好好說說,五十年前,我和你和爺爺慕容光就在一座這樣的瀟瀟暮雨亭下遇見的,那一天雨下得極大,我一個女孩子家有沒有帶著傘,然後這個時候你爺爺出現了……」
「老祖宗,不對,五十年前,您和太老爺在相府相遇麼,據我所知,那個時候還沒有現在的相府呢。」
在一旁極為認真聆听的白霜插嘴道。
雲嵐身為她的二小姐還沒有開始說什麼,白霜卻被站在她身邊的紅菱姐姐偷偷拿手指頭狠狠掐了一下她的手腕,疼得白霜無辜得慘叫一聲。
老祖宗擺擺手道,「不妨事兒,就听我繼續說著吧,當年這座瀟瀟暮雨亭是在京城一里之外,是和連在灞橋橋頭的,很多因為各種原因分開的有情人就在此處折柳送別的,我們相府此間的瀟瀟暮雨亭是仿造京城一里之外的那一座呢,我記得那個時候,你爺爺還不是相國,只是京城一小官吏,奉了上級的秘密去鎮江查探江水泛濫洪澇的問題,他乘坐官船輾回京都,而我那個時候也正是從漠北橫穿江面而來,那個時候我的還梳著拓跋族部落的女孩發髻,長長的,黑黑,那會兒的鬢發可比現在烏黑亮麗的多呀。」
「老祖宗青春永葆,這是梨嫵的心願兒!」
梨嫵服侍老祖宗以來,每天都給老祖宗上橄欖混合的何首烏發油,能讓鬢發永葆青春生機,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恐怕老祖宗鬢發的月兌落老化程度會更嚴重了些。
還是梨嫵會說話呢,慕容雲嵐連忙說道,「在雲嵐的心目中,老祖宗永永遠遠是年輕美麗漂亮的,姐妹們,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慕容雲嵐說完,旋即把目光回旋著眾位丫頭奴婢們。
奴婢們紛紛點頭,臉上掛著明朗燁燁得笑意,又似乎大家都是事前溝通好了的,紛紛作揖,「是的,的確是這樣的。」
這若是別人來拍老祖宗拓跋氏的馬屁,拓跋氏肯定是連听都不听的,可她心底是偏著雲嵐,喜歡著雲嵐,雲嵐說了惹自己開心的話,拓跋氏還不逐笑顏開,拿小拳頭看似狠狠捶了雲嵐的瑤鼻一下,實際上極為寵溺得嗔笑,「你這潑猴,就你會惹老祖母我開心。」
雲嵐的黑眸閃動著無以倫比的神采,「後面呢,老祖母,您可要說下去呀,才那麼點故事,我們都不夠听的呢。」
「去,還真把你祖母當成說書的人兒,要听的話,上茶樓去呀你,你這孩子!」老祖宗明明沒有生氣,可加裝一副很是生氣的,無疑是令眾位僕婢笑得前俯後仰的,以寧趙二家的老婆子,她可笑得連被蛀蟲蛀的黑布隆冬的後牙根兒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老祖母雖然這麼說,可雲嵐可不想就這麼放過老祖母呢,臉上的神采依然散發著,「想必之後發生的事情一定是動人愁腸,令人纏綿誹測,驚天地泣鬼神,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經典偉大的愛情故事!」
這下子,老祖母拓跋氏總算見識到了雲嵐的厲害,當著大家伙的面子,把自己和她爺爺之間的愛情夸贊的那叫天上無雙地下無的,人再老,不代表臉皮兒越老越厚呢。
老祖母訕笑了笑,眉心深處愈發威嚴了幾分,「雲嵐姐兒,看來你和羨慕我嘛。敢情兒我親自給你指一門婚事,到時候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都要嫁的!」
滿亭嘩然,站著的,坐在欄桿上的,臥在石台階的,這些僕婢們眼珠子都瞪得滾圓滾圓,這相府二小姐的婚事可算不得是一件小事兒呢,但不知道老祖宗這麼說到底是真是假。
本來是取笑老祖宗來著,可雲嵐沒有想到反而掉進老祖宗的「陷阱」里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是這個時候,一身披著錦繡長袍的男子忽然闖過來,單膝跪在拓跋氏的膝前,「老祖宗,請您做主把雲嵐二小姐嫁給我!」
是誰,到底是誰,耳畔的聲音如此之熟悉,慕容雲嵐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