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洞口下,雲煙淼淼,置身于此,仿若身登天宇瓊樓,周周乳白大霧,更勝羽化飛仙。
不是曹木將軍不懂得欣賞,實在是無暇旁顧啊。
曹木正準備遠離窟窿,靠近石磐的外口,這樣的話,他大聲一點向頭頂上的年副將與白霜二人傳達音訊,想必窟窿口內的人會沒有察覺。
其實,不然。
就在曹木準備開口之時,窟窿口子里鑽出一個人頭來。
迷霧太濃稠,曹木也只是感覺到有人鑽出來了,卻無法看清那個人的模樣,直到他的脖子被堅硬而又冷冽的東西抵觸著,曹木定了定神才發現,原來從窟窿口走出來並且渾身包裹著一團霧氣的人拿著匕首橫在自己的脖子。
由于匕首離曹木的脖子很近,所以曹木第一眼看見的是匕首,然後那個人……
那個人漸漸靠近曹木,兩個人終于相互看清楚了。
「你是曹木?!」
「你是莫雪?!」
很好笑,二人也許是天生血溶于水,竟然異口同聲得詢問對方。
當然,那也算不上是一種詢問,他們各自在心中早已了然了的。
「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雲霧磐?」莫雪陰沉著那張臉,身上著了一件是豐州壩人特有紋飾的衣革,滿口的厭惡,「哼!我是你的兄長,還是蕭子都是你的兄長,你如此為他賣命,更不惜跟蹤我?!」
曹木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自己的親生大哥莫雪說他跟蹤莫雪,也對,這一次的任務的確是蕭大王指派的,所以被他說中了,曹木也無所爭辯,就愣在原地,足足三秒鐘,而後反問道,「大哥,你在相府地下黑牢不是答應我了嗎?只要我能放你走,你就回山東濰坊的老家去先一步奉養老母親,這一輩子也不會踏足豐州壩為月溟初狗賊效命!」
「我警告你,以後不要稱謂太子殿下為狗賊,否則,你會死的很難看,你信不信,只要我大聲一叫,後面會有無數的羽林軍把你抓進去,受到太子殿下最為嚴厲的懲罰!你知道羽林軍是太子在舊日大華皇城長溟宮內的一支尖銳部隊,所向披靡!」
他那一雙眸子幾乎快要蹦出血漿來,可是莫雪看著曹木的臉蛋,依稀了一聲,「你我是親生兄弟,難道這輩子注定要各自為主死在敵對的戰場上馬革裹尸嗎?」
「為什麼你不站在我這邊,一起為蕭大王效力,日後榮華福有定然是享之不盡!」曹木慫恿道,因為兄弟手足相殘定會讓山東濰坊的老母親傷心,此乃是其一;這也是一件有違天理的事兒,此乃其二。
听後,莫雪哈哈大笑了幾句,「如果我說弟弟你站在哥哥這邊,一同為月溟初太子殿下效命,你也做不到了?縱然是這樣,你我兄弟二人從此陌路!上一次你在相府的地下黑牢放了我,蕭子都小兒定是有為難你的,這一次,我做哥哥的,是不可能看見太子殿下親手砍了你的頭,這一次,我也放你走,從此以後,你我沒有了虧欠,更沒有兄弟之情!如果你執意不走的話,那麼休怪我翻臉無情!」
莫雪笑得時候,很是淒愴,無數個的日日夜夜,他總是听家中老母親徐徐道來,說三歲之時,弟弟是如何失蹤的,沒有一天不曾牽腸掛肚的的,如今見到了又怎麼樣,雙方各為其主,命運注定是杯具的。
「你快走吧!難道你要逼哥哥我把你捆綁到月溟初太子跟前嗎?那樣的話,你還有活路嗎?」
在莫雪情急得連番推搡之下,一連後退不已的曹木頓然失足墜落石磐以下,千鈞一發之際,莫雪伸出手來緊緊攥住他的手腕,再晚上一秒的話,曹木他這回還真會墜落深淵之底,死無全尸!」
「弟弟,你一定要抓住哥哥的手!」莫雪額頭上泌出豆大的汗珠子,顆顆閃耀如珍珠,沉重的下墜感覺牽扯著他的臂彎,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使勁兒,親生弟弟曹木一定會墜落下去,到時候遠在山東濰坊的老母親一定會傷心得把眼楮給哭瞎吧,不,絕不讓這樣的悲劇發生。
莫雪一直在上面努力著,緊緊拽拉著曹木的手不放開。
下面的曹木也不會蠢到自動放棄生命,他還要去山東濰坊見親生母親,他想著自己可不能死,要是死了,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親娘了。
一想到這里,曹木另外一只手腕也搭在莫雪的手上,莫雪兩只手垂下來,二人手把手倒扣著,扣成了一個死結,這個時候怎麼打也打不開的,現在要做的就是,莫雪要一點點……一點點得把曹木拽上來了。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從窟窿口出來的話,估計會夠嗆!
如果被月溟初太子殿下知道,身為細作的莫雪竟然在救太子的敵人,曹木將軍,不用多說那下場該是如何。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的過去。
曹木他是昂藏七尺的男人漢,本身體重自然是比較沉的,而莫雪與他的重量一般無二,換一句話說,莫雪將軍他要赤手拽起一與自己同等重量的成年人,過程是極為堅信的,就像現在的莫雪咬著牙齦幽幽得往全身的力量灌入手腕與手臂,一點點得往上面提,現在唯一甘心的就是有人從窟窿口探出腦袋……還好莫雪之前有先見之明,他那些個羽林軍守衛們駐守在窟窿口的內圍,而他自己一個人出來雲霧磐視察,果然同莫雪預料中的那樣,感覺到弟弟曹木在附近,沒有想到一出來,他真的來了。
以保萬一,莫雪還用匕首來挾持他。定楮一看正是他弟弟曹木了。
現在莫雪心里盤算這些覺得無用,很快屏退了一些不相干的心思,就竭盡吃女乃的力氣一寸一寸得往上提。
終于,曹木的額頭高過石磐以上了,曹木空出一只手腕,寬大的五爪以虎踞之勢狠狠抓在石磐面上,再用力一撐,縱身一躍,飛身而上。
「總算上來了。」莫雪輕松得呼了一口氣,剛才那一下子足足耗費他半天的氣力,如果要他再堅持小半個時辰,他肯定不行的,體力早已是透支完了的。
「大哥,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曹木自認為自己能夠說得出口的,也只有這句了,他不知道除了這句話還能說什麼?
剛才兩人還說什麼從此陌路,此刻卻又醞釀著一股子濃稠的兄弟情誼,叫人哭也哭不得,笑也笑不得。
曹木頓了頓,「大哥,你既不想要跟我回去為蕭大王效命,弟弟也不阻擾你,只是日後我們在戰場上面各為其主,就休——」
「就休問親生兄弟!我懂得!戰場無親兄弟……」莫雪看起曹木的眼神有幾分復雜,不管是多麼繁雜的愁緒攪合在一起,此刻他們真的是一對好兄弟,不折不扣的好兄弟!
二人互相錘了錘肩膀,用男人之間特有的方式告別。
「對了,我送你回去吧。」莫雪唇邊瀲灩一絲得意的笑容。
曹木一怔,「回去?怎麼回去?與我一起來的年副將和白霜侍衛他們之前給予我的藤索已經墜落這萬丈深淵之底,難不成你能帶著我飛上去?」
嘿嘿一笑的莫雪不免鄙夷他一陣,「弟弟你沒有辦法了,難不成作哥哥的我,也沒有辦法麼?瞧我的好了,此地乃雲霧磐…雲霧磐是豐州壩內部人的通用此境的地名。身置于磐石之中就仿佛羽化登仙,周周濃密浮繞,好比天上的雲層,‘雲霧磐’三個字顧名思義就是我剛才所說的。當然外界之人不通曉雲霧磐的來路與去路,當然會受困于此——這里有機關!且看我的!」
曹木認真得看莫雪牽拉雲霧磐石緊貼合懸崖絕壁的那一處青綠色的綢緞,遠遠得看那東西是青綠色綢緞,近看時那青綠色綢緞實際上是一種藤索,可不比之前年羹強和白霜垂下來的那一根,這里的青綠色綢緞一般的藤索可比剛才粗了五倍還不止,想當然也是更為牢靠了的。
不對,剛剛莫雪大哥去牽拉的時候,青綠色的綢緞的可沒有這般粗大,怎麼會莫名其妙得變大了呢。
莫雪瞧著曹木一臉木訥的模樣兒,心里頭好笑了個不行,不過他劍眉下的眸光閃爍著,「這個藤索叫做穿雲鎖扣,是中原和西疆沒有的藤蔓植物,平日里沒有人為牽扯的情況下,它就好比頭發絲兒般,又細又小,倘若人為去牽扯,小小的頭發絲兒便會如同被打了仙藥一般,瘋狂得長大,變粗變大,如果你想要通過這穿雲鎖扣去探索深淵之底,那也是可以的,只要讓它纏繞你的腰身,便有如銀河那般不停得下落到谷底,如果想要上來,輕輕再牽扯穿雲鎖扣,它會慢慢變小,直到把你整個人拖拽上來為止……這個深淵谷底,哥哥我也是去過的,改天我帶你去。」
世間竟然有如此神妙的穿雲鎖扣?!
听了之後,曹木瘋狂訝異了一把,實在是太奇妙了,他以前可從來沒有見過這般,他以為最厲害的要數蕭大王自設的機關大陣和機關小陣,沒有想到還能有這樣上天入谷的穿雲鎖扣。
太玄妙了,曹木有點不敢相信了,他搖搖頭道,「大哥,你說這個青綠色綢緞一樣的藤蔓……哦不,應該叫穿雲鎖扣能變粗變大,帶人去谷底,可是能上天嗎?如果真映襯了上天入地,那豈不是絕世之珍寶嗎?」
「你是用藤索下來的,哥哥我無論下來還是上去,都靠穿雲鎖扣,如果沒有這個,太子殿下也只得從明面上的棧道橫渡豐州壩了。」
莫雪淡然道。
大哥他這番話意思是說,如果月溟初太子無法從外面的棧道出來,那也只得通過穿越鎖扣出來,看來穿雲鎖扣是這里唯一的通道之能,曹木把雲霧磐所有見聞都記在腦海深處,恨不得現在就快馬飛奔,回到相府,把知道的一切告知給蕭子都蕭大王還有雲嵐王妃娘娘。
「弟弟,你在想什麼?」莫雪見他呆滯了一會兒,「你最好不要想著把這個穿雲鎖扣的秘密用法告訴蕭子都!你知道蕭子都就是一個笑面虎,表面上看起來他是忠義仁厚,其實……哥哥我還是勸服你歸順太子吧,這樣的話,我們倆兄弟就不必割袍斷義,翻臉成敵了!」
曹木沒有回應莫雪,只是曹木的面容滿是驚秫之色,因為……因為曹木看到自己的面前,即莫雪大哥的身後竟然站著一個人,一個軍官模樣打扮的人。身上的衣著應該是豐州壩的奇裝異服。很明顯與中原和西疆之地迥然不同的那種。
曹木怪異的眼球,叫莫雪知道了什麼,莫雪緩緩轉過身子,心想,壞了,這是月溟初太子殿下近日撥給自己麾下一名燕副將,姓燕名雖,說好听點是月溟初太子賞賜莫雪他一個好副將,實際上是派一個人來監視莫雪的。
可惜,蠢鈍的莫雪都不知道這一點,還愚忠與太子殿下月溟初,不過那日黃昏雲嵐王妃娘娘在地下黑牢與莫雪說的一番話,還是挺有用的,最起碼莫雪是听進去了一半了,當然也沒有全部听下去。不過就是這麼一半,已經足夠了。
莫雪一邊扯動穿雲鎖扣把曹木送到上面安全的石頭洞口,另一邊他一臉笑嘻嘻得對來此的燕雖副將道,「燕副將,本將軍不是叫爾等在窟窿口的內圍听本將軍號令才能出來嗎?你這是違抗軍令!」
莫雪他明明知道,他滿臉的皮笑肉不笑與此次說出來的語言極為不相符合,可他還是要說,這一點無非使得周邊的空氣旋即變得尷尬起來。
「屬下當然不敢違抗軍令,不過屬下看來,真正違抗軍令的是莫將軍你!剛才將軍用穿雲鎖扣親自送西疆大將軍曹木上去!你覺得太子殿下知道了,會饒恕莫將軍嗎?」
驀地,燕雖正欲轉身離去。
莫雪伸出寬厚的手掌阻止道,「燕副將,不可如此沖動。此刻此地無人,本將軍也就跟你坦白了吧。西疆大將軍曹木乃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他此次來是為了攻破豐州壩,不過本將軍答應你,本將軍至始至終都沒有做過對不起太子殿下的事……」
「哼……」燕雖嗤嗤以鼻,不顧莫雪繼續多言,一如既往得移動步伐,往窟窿口走去,很明顯是一定要把這件事報告給月溟初太子殿下知道,太子月溟初知道了,一定會下令殺掉莫雪,到時候,這個將軍職位,可就是燕雖他的囊中之物了。
這個可惡的豬狗!莫雪殺心滋生,當然現在不能表露于外。
莫雪同時也知道燕雖他不愛美色,也不愛喝酒,不過他是極為喜好羊脂白玉和金燦燦的黃金,財物是燕雖是致命點。
莫雪走上去,攔住他的去路,「莫某知道燕雖將軍喜愛羊脂白玉和黃金……這樣吧燕雖將軍如果願意的話,莫某倒是可以把深淵谷底的五十箱羊脂白玉和七十箱的黃金雙手獻上。這些東西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是,我莫某身為細作這麼多年來,太子殿下平素來賞賜下來的,當然任務多了,賞賜也就多了,莫某就是想著有朝一日,卸甲歸田,置幾千畝地,圍上百個莊子,買一千來個靈僕自養自得,就這麼一輩子了,想不到今天……哎……如果燕雖將軍你……」
「此話當真!下面的羊脂白玉和金銀財寶全都是本將軍的?」燕雖見莫雪說的如此誠懇,當下欣喜若狂,他一口一句莫某的,倒稱呼自己為燕雖將軍,他乃一介副將,何來大將軍的稱謂啊,不過被莫將軍一口一句將軍得稱呼,燕雖心意膨脹的,都不知道哪里是天南,哪里是地北了。
就在燕雖將穿雲鎖扣纏繞在腰身的時候,莫雪明面上與他嬉笑連連,暗地里抽出一把匕首,趁燕雖末將一個不備,匕首狠狠插入燕雖的後腰,頓時間,燕雖猛然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燕雖就這麼得被莫雪一腳踢下萬丈深淵,這一次是根本沒有穿雲鎖扣纏繞他的腰身,如果有穿雲鎖扣束縛腰身的話,墜落到谷底的時候還不至于粉身碎骨。
其實深淵之底是可以抵達,可是莫雪哪里會把金銀財寶放在那個地方?
莫雪撕下一塊袖子布緞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跡,然後放回去,安然得走進去,幸好其他的人都沒有出來,就燕雖這個人出來送死,要不然莫雪還真不好一個一個把他們通通殺掉,這樣無疑會驚動月溟初的,當然殺掉區區一個燕雖副將,再隨便搪塞一個理由給月溟初,莫雪才不擔心一個死人呢,就算燕雖真是月溟初太子安插在自己的身邊的小棋子,那又如何?
死者已矣,嘴巴長在莫雪身上,任由莫雪怎麼說,那真相就是什麼樣兒的。
……
曹木一眾人等以飛快速度回到相府,他們見過了蕭大王和雲嵐王妃,接下來就是詳細道出石頭洞府下面存在的雲霧磐,還有穿雲鎖扣,細密詳巨,一一沒有說漏了的。
說的蕭子都猛然從椅子上跳起來。
坐在下首的風靜玥與紅菱也為之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