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福娘子 第3章 趙府之人

作者 ︰ 明日弦歌

她憂的是,這賤人得了這大病,還不知老太太要怎麼埋怨她,她原先再怎麼有理也是做人媳婦的,萬萬不可頂撞了婆婆去,原也只是為了出出自己惡氣,煞煞三姨娘威風,也讓這沒腦子的賤人種子吃些苦頭,不成想,現在她倒擔心婆婆會給自己掛落吃了。

「你好些了罷?我也竟想不到只關了一日竟然會燒壞了腦子,如今怎麼樣?有什麼想吃的盡管派人與我說,」趙大太太看了看屋子內部,「你的兩個丫鬟呢?這大下午的,你這里著實熱,也沒人給你支個冰盆?」可不是趙大太太關心趙滿福,實在是她被老太太罵怕了,趙滿福屋子一個照管的人也沒有,追根究底起來,還不得算到她頭上!

趙滿福一時不適應陌生人的關心,愣了一下,想著自己最近的光景,思忖良久,小心翼翼道︰「去哪里了我也是不知道,一個大早醒來便一個人也沒有,早飯是擺在桌子上的,卻涼了,雞湯上都結起了油塊,只幾塊松軟糕能入肚,姨娘來時還好些,這些時日祖母要去上香祈福,姨娘停了一日不來,我這屋子也就變這樣了。」趙滿福終于明白內宅里為什麼會斗來斗去了,為了榮耀、為了自己的子女!

趙大太太怔怔地看著趙滿福,這個潑婦什麼時候也這般溫文有禮的說話了?「那,那你怎麼不早說……」趙大太太一問這話就恨不得咬了自己舌頭,她病著,千金之軀如何能步行到她院子?況且這大中午的,天氣熱烈,雞湯都能結起油塊,這放置的時間是相當長了,「你照例躺著,我去給你預備熱茶熱飯,冰盆也一並送來,那丫頭膽大失職,呆在姑娘身邊倒便宜了,明個兒我找人伢子挑個好的。」

趙大太太的辦事效率奇高,趙滿福等了不到兩刻鐘,幾個丫頭便在屋子來回走動著,暖暖的香氣繚繞著在屋子里,趙滿福咽了幾下口水,上帝,不,現在應該是如來佛祖,我終于能吃一頓飽飯了。

趙滿福不等趙大太太派來的丫鬟攙扶,便起身幾步跑到桌邊,拿起筷子,還留步的丫鬟們目瞪口呆,五姑娘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潑婦了?

佟蘊良坐在圍欄上,軟軟的身子依靠在廊柱上,看著院子繁盛的花草,一副傷春悲秋的模樣,一個身子豐腴,模樣尖刻的婦人在旁邊叨叨,「我說你蠢就是蠢,這古書呆子有什麼好!趙府的當家只不過是七品的綠豆官,這借住在趙府的古書呆子能有什麼本事!別到時還得你用刺繡養活他!作賤!那趙全寶更不用考慮了,草包一個!跟她姐姐一樣!听著你奉承幾句就把你當知心人,女兒啊,娘親求求你,兒女情長算什麼!日後你和娘親這般大的時候,腸子悔青了也沒辦法!」

佟蘊良愁眉不變,「那該怎麼做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兩姐弟有多煩,我們寄人籬下,還能擺出主子的款不成?若按我的心思,自然是一百個不願意搭理那個的哥哥和白痴的妹妹,至于古哥哥,都說嫁書生就跟賭銀錢似的,運氣好你就飛黃騰達,運氣不好便守著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酸人過,我也是沒辦法,瞧著古哥哥的模樣,俊俏風流,是我認識的男子里拔尖的了,你也說了趙全寶不好,沒法了,你叫我去勾引趙老爺去?年紀大我不嫌,就是官小了,房里的女人也多,娘親你去倒合適!」

這番話勾起了伍娘子的心,低頭媚笑一下,心里已然有了決定,「你說得也是,若我成了趙老爺的女人,那還愁你的婚事沒著落?怎麼也是鄉紳家的姑娘,你出閣了,那老太太,太太們、姑娘們不得填妝?這姑娘的暫且不論,左不過些荷包,好點的便是值個幾兩銀子的吊墜,那大太太,老太太還能少了,怎麼也得一人兩百多兩罷,夠你在夫家撐面子了。」

佟蘊良笑也不是,嗔也不是,「娘,你怎麼能有這個念頭呢,我只是說笑而已,大太太是你嫡親堂姐,算計到自己堂姐頭上,外人還不定怎麼笑話我呢,別說嫁好人家,就是那古雲漢這樣出路渺茫的都看不上我。」

伍娘子翻了白眼,也不吱聲,起身整整自己的衣衫回了屋子拿著靶鏡上下直照,「我這樣羞花閉月的人兒,就這樣獨守空房下去?哎……」佟蘊良難得笑了起來,只是過了一會,也同母親一般搖頭嘆息自己的命運。

趙滿福第二日妝扮時很驚訝,這不是十二歲的自己嗎?沒有眼楮,臉色也極好,頭發烏黑油亮,可能是古代沒有汽車尾氣工廠廢棄的污染,空氣、水質十分優質的緣故,穿越到現在遇見最好的事,便是她變得年輕了,皮膚更好了,就是……趙滿福看了看胸前的小饅頭,心里哀嚎,將她的驕傲還回來!

認親的緊張時刻到了,幾日過去,趙滿福已經勉強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其實是看到脖子上圍著的一塊羊脂白玉,還有屋子的一件元青花大花瓶時,趙滿福已經心猿意馬了,這在現代都是極品寶物有沒有!幾千萬了有沒有!她在委瑞學校辛辛苦苦一個月才三千五百塊,除開必用的護膚品,買一件衣服都要皮挫挫很久!在這里,她是小富婆啊!

趙府在不算是大府,雖然裝修精致高檔,但很小,兩座相連的宅院也就是四進院子,而且出院子的時候她才發現,她不是一個人住的,是和不知是哪個姨娘的女兒住在一起,那個女孩住在西稍間,她住在東梢間,叫什麼名,還沒互相自我介紹過,所以,趙滿福也不知道。

三姨娘拉著女兒到了家人的面前,一個一個介紹,大太太她已經認識,只沒見過的都認一遍,一通暈頭轉向的互相見禮,趙滿福大概理清楚了,穿著直裰、劍眉鳳眼品貌非凡的是父親;大眼楮水膽鼻的是二姑娘,名喚趙詩謙;臉上有些雀斑,容貌只算中等,穿得十分得體,將搖曳的身姿完美的襯托出來,這便是三姑娘,名喚趙果兒;這兩人皆是二姨娘所出,至于二姨娘,在趙滿福眼里,比她姨娘的美有不同,沒有那麼奪目,但一顰一笑就如清水出芙蓉般,讓人很舒服;四姑娘是五姨娘所出的,眉毛整齊縴細,眼楮明亮圓潤,膚白如雪,配上的瓜子臉尖尖,真可算上美人胚子,身段還沒張開,但別有靈巧的氣息,名喚趙凌秋,這名姑娘就是和她一個院子的,趙滿福這麼瞧著就覺得趙凌秋不大好相處,冷冷冰冰,如秋日般讓人感覺蕭瑟。

傳說中的被她害得差點流產的大姐兒因為出閣了,是以,趙滿福也暫時見不著,但見趙大太太端莊雍容,而且听說是嫁給了知府的嫡長子,她記得如今的便宜老爸好像不是什麼頂頂有身份有錢的人,想來,大姐兒肯定是樣貌人品十分拔尖了,才入了知府老爺太太的眼;還有五姨娘,趙滿福看去時,只見是一個樣貌與她姨娘不相上下的女子。她在古代的便宜爸爸真有福,只是個鄉紳,便有那麼多銀子可拿,哎,趙滿福又發愁的是,她的生母是姨娘,按她的認知,姨娘的女兒即使高門大戶,要嫁得好……很難。

趙滿福左右張望,竟然沒見佟蘊良,原本她還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暗示自己這里是古代,此佟蘊良非彼佟蘊良,不要激動!不成想,自己倒是白搭了,這里是家宴,佟蘊良不是正經趙家人,不能出現也是理所應當。

「福兒,過來。」趙老太太沖趙滿福招手,趙滿福忍住嘴角抽搐,自己真實年齡是二十五,還要在老太太懷里賣萌,這……身為人師,有點勉強,趙滿福將自己被開光被喝符水的可怖經歷深深地回想了遍才有了勇氣滾進老太太的懷里,「祖母……」

三姨娘在後面掩嘴笑著,「五姑娘都十二了,還調皮呢,再過兩年及笄,就該嫁人了。」眾人哄笑起來。

趙滿福淚奔了,才十五歲就要嫁人?身體還沒發育好啊!行|房很為難,生孩子更為難!看來,穿越也有好也有不好。

趙老太太模模趙滿福的小腦袋瓜,「這幾日不去看你,是為了給你和你哥哥祈福呢,福兒沒生氣罷?」

趙滿福心想,這個原主還挺有福氣的,只是可憐了些,不知什麼原因死去的,不過在趙滿福醒來時只覺身體又餓又冷頭又痛,應該是凍死的罷,人空月復的時候,更受不了冷,更何況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她佔據了這個女孩的身子後還發現,原主身子並不好,很羸弱,這樣的女子還有心情去給自己大姐兒下毒?對了!原主的生母說過關于佟蘊良的一些訊息,難道與那個女子有關,如果女主真的是因為佟蘊良而死的,那她趙滿福也太可憐了,不論在古代還是現代都要活在佟蘊良的陰影下!

「福兒!福兒!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因耳邊的吵雜,趙滿福停止了思考,她忘記了現在正在與自己的‘家人’說話,抬起頭時,迎上了趙老太太的擔憂的眼神,趙滿福心里微微一暖了,只見趙老太太將趙滿福又仔細打量著,「可回魂了,佛祖保佑,肯定是將姐兒關在昏暗的房間里驚著了!」話畢,將手中一串香覃木的滾圓佛珠子串到了趙滿福手里,趙滿福雖不懂這里的規矩,但在現代還是學會了‘謙虛’,「祖母使不得,這是您慣帶的,我若要了可就是不孝,本來府里就因為我亂了一陣,若是再受了這大禮,這病就好不了了!」

眾人驚懼!這……還是那個霸道無禮的小祖宗?病了一場連性子也變了?趙老太太更是吃了一驚,「呦,我的乖孫真知禮。」因怕趙滿福‘病好不了’的話應驗了,也收起了手里的佛珠。

屋子里臉色各異,趙大太太心里是認定了三姨娘重新‘教導’了一遍女兒,但因礙著老太太疼惜,也不敢多做置喙,再者,她是大太太,與那口角不干淨的妾侍不同!

二姨娘陰陰笑著,「我听說這人吃了些苦受了些罪才好得了,沒錯罷,都應在五姑娘身上了,以前跟小霸王似的,連自己哥哥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倒像是換了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個王公貴族的姑娘來這里串門呢!」

三姨娘搖搖腰肢走到趙老太太身邊,將趙滿福拉回了自己身邊,「這是呢,不知道姐姐的女兒又沒有這個福氣。」

趙老爺瞪著趙大太太和二姨娘,沉聲道︰「福兒病剛好,你就省點心!什麼叫小霸王,什麼叫王公貴族來串門的!成何體統,這府里還有客人呢!傳出去好听?福兒名聲不好,你的兩個女兒名聲就好了!孩子們也都在,老大不小,還這般沒規矩!這也有太太的錯,教導不力!」

大太太臉色丕變,什麼不說也是錯?三姨娘是你的青梅竹馬,你就該偏心,三姨娘為了你生兒子,你就該幫著她!那為何還要貪戀我的嫁妝娶我!是個男人,你不該給你的所愛的三姨娘一個名分嗎?既然你娶的是我,納的是她,為何不給我體面!趙大太太再不滿,也只能打落血牙往肚里吞,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夫君就是天,她也不能在明面說什麼。

二姨娘心里卻沒什麼膈應,反正對眼前的男人不抱什麼希望,女兒嫁得好,她害怕以後沒有好日子?就當是那個男人放屁!

趙滿福左看看右看看,立即跑到便宜老爹面前,「爹爹,二姨娘也沒說錯話啊,女兒確實是浪子回頭金不換。」

趙老爺本來是趁機煞煞太太,見趙滿福已經軟和下來,間接幫著太太說話,心里悶得慌,只當著眾人才緩和出笑容,「福兒乖,快去你老祖宗身邊罷。」

一場近似鴻門宴的家庭聚會結束後,趙滿福才偷偷從她姨娘那里打听來,這個時代是大齊朝,元朝末年後,本來應當是明朝頂上的,卻因為一個農民,可惜不是當過和尚的朱元璋先生,那個農民起義了,而且很成功,于是創立了大齊,前後還不到兩百年,四年前剛換了新君,趙滿福沒有听說過宋朝後還有個大齊朝的,也學是學理科的硬傷吧,對歷史連一知半解都算不上,這就是偏科的悲哀,這個時候,趙滿福難得有心情想起了一個笑話︰當一個人語文表達不過關時,會被人說成是‘你的語文是數學老師教的吧’。重點是,這里講究三從四德,卻允許寡婦再嫁,對女兒家也沒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死規定,小家碧玉不要明顯的做出傷風敗俗的舉動,如同青樓娘們一樣勾引男人,就不會被人說三道四,而大家閨秀出門要帶兩名以上丫鬟,條件好一些的無非添加幾個小廝婆子,是非也不會纏身,只是因為還是男人統治的天下,還是父系社會,所以,女人的地位要低一些,這就是為什麼便宜老爹三妻四妾,而她還沒有听姨娘說過那個女人三夫四妾的,難道是……她姨娘見識短淺?其實也有養男人的,趙滿福突然驚悚地想著。

趙滿福在趙府人的眼里,還是重傷員,是不能隨意走動的,是以,除了發呆打發時間,她還真的沒有什麼娛樂的,這里沒有電腦,沒有電話,沒有電視,有時候連蠟燭都沒有,若不是還有個院子走走,她的**就要生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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