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福娘子 第8章 何為貴女 一

作者 ︰ 明日弦歌

對于哄老太太開心,三姨娘覺得自己第一次完全沒有用武之地,跟著趙滿福回了院子,關上了門,派人在外面守著後,放心地耷拉著眼皮,沮喪不已,「你說老太太平日里哪里離開了我去,甭說吃什麼穿什麼會問問我,就是有些大事也會與我商量,今日連看都不看我,若說是因你生了我的氣,為何還會借機讓你懲罰趙詩謙那個小丫頭呢?」

趙滿福差點將口中的茶水噴出來,她終于知道為何原主這麼單蠢囂張了,敢情是得了三姨娘的真傳,想著的姨娘一根筋,對于老太太是完全听信,若她說了老太太的心思,姨娘恐怕會一時受不了,為了掩飾心中的恐慌,難保姨娘會去問老太太,遂說道︰「姨娘……你看女兒今日的表現聰明罷?即不得罪老太太,又不得罪二姐姐,是以,老太太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愛屋及烏,越來越信任我,覺著我年紀愈大,出嫁的時間也緊湊,這是在歷練我呢!」好吧,她這是善意的謊言,她兩眼一抹黑的來到這個世界,什麼都不知道,只有一個完全听信近似敵人的姨娘,她只好自力更生多一些了,三姨娘不會害她,但是別人會利用三姨娘來算計她,今日她算是看清一些現實了。

三姨娘翻臉比翻書還快,一听女兒這般說,立即笑逐顏開,「這樣便好!」突然想起了自己還有‘正事’,「今日客媽媽的話你也听見了罷?那大商家里條件那是頂好的,你若是嫁了這樣的人家,以後姨娘和你哥哥就更加能翻身做主人了!誰的臉色也不用看!」

趙滿福只覺得天旋地轉,這……這,成親?她現在才十二歲,好吧,她是二十五歲的靈魂,但生理條件卻還是幼女階段啊!這在現代可是犯法的!趙滿福有些扭捏,「姨娘,就算你現在打了計劃又如何?自古長幼有序,就算趙府要與那大商接結親,總得緊著姐姐們,我上頭還有二姐三姐四姐呢!先說我的親,總得用著媒婆罷,傳出去也不好听,祖母再怎麼疼我們,也不會拿趙府的名聲開玩笑。」

三姨娘被女兒說得一愣一愣的,「福兒,我發現你說話真是益發利索了,以前總是吞吞吐吐說不好話,更別說什麼大道理了,現在,你比說書的還厲害!」

趙滿福猛翻白眼,「姨娘,這個不是重點,總之結親這種事,你可不能擅自做主了,這個太太有一大堆道理堵著你呢,何苦找那不自在?還是想想哥哥出了牢房以後我們該怎麼自處罷,姨娘也得在父親耳邊多說一些管束的話,我們母女兩都得指著這位活祖宗呢。」三姨娘想想也是,就將這事擱下了。

次日下午時候,除了二姑娘與五姑娘還要替老太太祈福抄經外,各個姑娘們有搖著扇子下棋的,有捻著針刺繡的,總之是悠閑快活的閨中生活。

沒想到金剛經這麼難抄,趙滿福雖然不是語文老師,文字功底一般,但好歹也是國家花費了二十年培養出來的大學生,現在看著繁體文字和手間的羊毫毛筆,真有一股想要痛苦大喊的沖動,丫鬟琥珀在一旁替趙滿福磨墨,另一個丫鬟花香則給趙滿福扇風驅除燥熱,人都說心靜自然涼,趙滿福煩躁的想要捶沙包,當然涼快不了,額間的細汗密密涌出,讓趙滿福更添郁悶。

趙滿福與趙詩謙人手一份,現在趙詩謙也好不到哪里,心里罵死了趙滿福出這個餿主意,卻也知道這是最輕的責罰了,抄寫經文頂著孝敬長輩的名頭,面子還沒有丟盡,要是跪祠堂、禁足,那才是笑料百出,讓別的姐妹找了刺話的由頭。

雲祥院的兩個主子兩姐妹雖然同出一母,關系卻一般,只比別的姐妹好一些,趙詩謙住在東梢間,趙果兒住在西稍間,這兩姐妹自小養在二姨娘身邊,按理說,應當是極為交心要好的,關系如此疏離,只能是二姨娘的原因在里面,二姨娘更加喜愛趙果兒,不知道是不是模樣的緣故,趙詩謙更像趙老爺,都擁有一副水膽鼻,趙果兒不是上等之姿容,眉眼間的風情卻十分肖似二姨娘,兩姐妹的性子更是不一樣,趙詩謙穩重卻也活潑些,趙果兒看著人便很是綿軟,不愛說話,趙老太太最不喜歡的就是趙果兒,說她是鋸了嘴的葫蘆,趙果兒在姐妹們也沒有要好的,與自己的二姨娘最是貼心。

是以,就算是趙詩謙受了責罰,也不見趙果兒過來探望,二姨娘來這雲祥閣時,也多去西稍間,反倒是趙詩謙見了姨娘來,便巴巴地去西稍間與姨娘妹妹說話,別的時間里,趙詩謙連一母同胞的妹妹都是見不著的,一是趙詩謙不願意見妹妹,二是趙果兒不願意靠近姐姐,兩人的關系也就是面上情分。

趙詩謙的丫鬟藍玉小跑進來,也留了一臉的汗水,趙詩謙沒好氣,「你這般沒體統,妹妹瞧去了,姨娘可就又來說我了。」

藍玉連儀容也不顧了,「二姑娘,奴婢打听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趙詩謙感覺到藍玉話里掩飾不了的興奮,不禁抬眼看了一下,只見藍玉眸光熠熠,如深夜的繁星一般,眉梢忍不住高挑,半斜著玉面,「听你這話,敢情是天大的好事了,還不快說,你這人就好磨人!」

藍玉嘿嘿笑著,「二姑娘,奴婢去廚房給你看銀耳燕窩湯好了沒,在門口時听見煮飯的安婆子和徐嫂子說,咱們府里要來隔壁府的大戶,听說家里有好幾個男丁在朝為官,十分殷實,蜜當水喝,燕窩不做湯羹,放水里煮了拿來敷臉,綾羅綢緞都是拿來鋪在屋子里的踩的,穿得那是鄰國進宮的頂好的絲綢,總之富得無邊,貴得無際,要是姑娘成了那大戶的少女乃女乃。」

藍玉咂巴著嘴,滿面的憧憬。

趙詩謙心里一動,對著藍玉卻板著面孔,儀容謹慎,「我們府里的長輩有這個心,人家大戶人家有這個意?京師里有這麼多的軟玉溫香、大家閨秀,何苦來小鎮里找我們這些小家碧玉?」

藍玉也是小戶丫鬟,怎麼知道京師如何,只道是自家也是有錢人家,姑娘也是教養出來的,听二姑娘這般說,好似她們府上的都是野鳳凰,遇見真鳳凰就撲騰不起來了,不過藍玉也是有眼色的,不然也不可能在眾多丫鬟眾選出來伺候姑娘們,但見二姑娘雙目帶彩,心想是把自己的話听進去了,鼓著腮幫子道︰「我們家姑娘也是琴棋書畫,樣樣曉得;人情俗禮,十分應手,與那京師有何區別?不過是生的地方不一樣罷!」

趙詩謙見藍玉將話說盡自己心坎了,漾著笑意,「你這乖覺人,本姑娘倒是沒白疼你,讓你跟著念了兩年書。」

藍玉撓頭嬉笑,見案桌上已經有一摞高高的素箋,最上面一張字跡工整,筆畫得當,顯然是用了心的,有些心疼,「姑娘,您累壞了罷?不如奴婢與你一起抄寫,這大戶家的太太來了。你也是要出去見禮的,不然怎麼讓人瞧了你去?讓三姨娘得逞就不好了。」

趙詩謙聞言,亦是焦急萬分,轉念一想,笑容附上粉面,「她也同我一般在抄書呢。你以為她會有空賣弄自己?再者,說親的事也越不過一個長幼有序,我且慢慢寫來,你無須擔憂,太過緊張了,反倒寫出了敗筆,祖母不喜,還是得吃苦頭,索性弄圓滿了,也樂得清淨。」

古雲漢吃了晚膳時才知道自己娘親妹妹都走了,當時忍住了,飯畢才私下問起了老太太的管事媽媽,客媽媽听出了古雲漢里的不滿,只瞥了一眼古雲漢,語重心長道︰「老奴是經年的人了,有幾句話,公子覺著好就听,覺著不好就是上主子那告我以下犯上也行,這回家的事你家娘親自己提出來的,臨走時,老太太、太太、姨娘們都給了銀子,說是讓古嫂子回去做些小本買賣,也是自力更生,這家親戚那家親戚的走,總不是個辦法,以後哥兒中了舉人,中了進士,入了朝廷,讓人說出來可不難听?且古姑娘也是要說親的年齡了,整日的住在人家家里,不怕閑言碎語?公子也是十**要及冠的男子漢!可不能過一日算一日,這今日來我們府上的金大戶什麼人?人家也是考了幾次的舉人不過,才想著幫襯自家事務,漸漸有了今日的風光,這人要發達,也要會轉彎。」

客媽媽說的難听,卻也是入情入理,極是為古雲漢打算,可古雲漢血氣方剛,又是立志要中了舉人進士,覺著自己不到冠齡,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听了客媽媽勸他不要入仕的話怎麼會舒坦,都說忠言逆耳,客媽媽這話是逆了他古雲漢的鱗了!古雲漢登時滿面紫脹,瞪著客媽媽看了良久,好似要將客媽媽瞪得千瘡百孔才罷休,客媽媽卻視而不見,「聖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師,連孔聖人都這般謙遜了,古公子才讀了幾年的書,老奴想,古公子不會自詡才比天高,連先人的經驗教誨都不放在眼里罷?」

古雲漢只會讀書的呆子,怎麼與這內宅風行的人作對?一開口便是你你了好久,卻是連一句利索話都說不出來。

趙滿福正好與趙詩謙拿來金剛經,便見了這光景︰古雲漢手里耍風流的扇子指向客媽媽,卻是連一句話也沒有,客媽媽眉眼淡淡,好似前面沒有人一般。

趙詩謙笑道︰「古公子與客媽媽在做什麼?唱大戲呢?那誰是生旦,誰是丑旦呢?」

趙詩謙本是開玩笑,不料古雲漢卻十分敏感,以為趙詩謙是看不起他,是故意在嘲笑他,更是羞慚,以袖掩面走了,隱約還見了趙滿福,心里想著,如今竟然讓愛慕自己的女子見了自己被刁奴欺壓,那趙滿福會不會為自己出頭?

趙滿福完全搞不清楚這古雲漢怎麼扭捏起來了,卻沒想到自己被古雲漢意yin了一遍。

「姑娘們這是?」客媽媽神情得體,恢復得迅速無比,趙滿福不禁感嘆古代女人都是人精,都是演習高手。

「我與五妹妹完成了本分,來這里將金剛經交與祖母。」

客媽媽微笑,「原是這樣,姑娘們進來罷,不過里面有客人,姑娘們可要注意一些。」趙詩謙心里一動,笑著點頭答應。

趙滿福卻是悚然一驚,不會是姨娘說的那茲北府的大戶罷?不知為什麼,只要微微有些相親的意思,趙滿福就害怕,她是真的沒有適應這個時代的‘早婚’,真實的生理條件讓她在這方面的心智極為敏感害怕,小女孩什麼都還沒長成,很容易會受傷!

這茲北府的大戶姓金,坐在屋子里與老太太說話的,是金太太和她唯一的女兒金瑤,金太太因前頭已經有了兩個兒子,金太太懷這胎時心里壓力沒那麼大,生產也順利,是以,金太太很是疼寵這個女兒,家里又富貴,也養成了女兒刁蠻任性的性子。

趙滿福與趙詩謙進來請安時都低著頭,金瑤眼楮也不眨地盯著兩姐妹,笑道︰「哪個是姐姐,哪個是妹妹?」

金太太嗔怪,「沒規沒距,這里是別人的府上呢!小心回去告訴你祖母,讓她收拾你,不然不知闖了什麼大禍!我是管不了你了,管松了你不听,管重了你祖母又說我,只好由她們來處置了。」

可趙家的主子看得清楚,金太太面色並沒有半分怒氣,說是斥責,不如說是打趣。

這時,趙滿福才偷偷斜了一眼金太太,只見與祖母坐在主位的婦人保養得宜,如那三十出頭的女子般,眼角微微挑起,更兼魅惑,這樣的風韻猶存的女子是美艷如她姨娘不能比的,姨娘的美很扎眼,但不耐看,看久了好像也就那麼回事,可這金太太深沉的眸光卻給人無限的遐想,即使深交下去,你也不一定知道她在想什麼,這樣的女人有一種成熟迷離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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