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滿意金太太不作為的斥責,奈何人家家大勢大,他們趙府也是在人家手下討生活的,這形勢比人強,就不要講什麼面子了,趙老太太一臉慈愛,「老身托個大,像金姑娘這樣花為容,月為魂的人,風見了也不忍心吹,雨見了也不忍心下,生怕冷壞了冰肌玉骨的美人兒,你這樣粗口說著,不用貴府老太太生氣,我也不滿了,剛才只不過是金姑娘性子爽利的表現,比那陰沉的不善說話的閨秀好了不知凡幾!」金瑤眉色青翠整齊,眼珠子如黑色空中的星辰明亮有神,更兼朱唇皓齒芙蓉面,削肩柳腰窈窕姿,算得上拔尖的容貌,卻也沒有老太太說得那般夸張。
金太太呵呵笑著,「在家就寵壞了,沒想到在外面也這麼討老人家開心,我是沒法說了。」
趙滿福嘴角抽搐,與其說我家老太太是夸你女兒,不如說是夸你家銀子呢。
借住在趙府的是茲北府的金姓大戶,年紀與趙老爺一般大,本是中了秀才的,不想考了五六次,耗費了近二十年的時間,卻還是個秀才,也收了心,安心地做自己生意,漸漸的家里有了起色,正所謂官商勾結,金大戶為了生意方便,也送著自己的兒子入了學,且在族里開了私塾,請的都是經年的老儒,金大戶一片用心,如今都應著了,雖則兩個兒子考了攏共考了兩次也才中了秀才,但族里的人都感念金大戶傾囊相助,也是金大戶每年的‘孝敬’銀子豐厚,一時都幫襯起來,管鹽的趁機多給些鹽引,讓金大戶每年比別人多掙了幾萬兩銀子,管運航的趁機在通行時故意慢慢一慢別的船只,讓金大戶的過得更快,賺得更早更多,種種好處不一而足。
正午時候,趙家的湯管事已經收拾出了一間院子給金大戶的女眷,金大戶則住在趙老爺院子里,俱是換了新被褥新墊子,連棉簾子也是去自家鋪子里裁出上好的綢布來制成的,桌椅換了花梨木的,立櫃等擺件也是精致的,老太太親自看了才算是妥當了,這都顯示了趙家極為看中這樣金家。
老太太又親自為了金瑤解釋,「這高一些的是姐姐,閨名詩謙;姐姐旁邊的是妹妹,閨名滿福。」
金太太听了,隨意偏了一下頭,瞧了一瞧兩姐妹,目光打量在趙滿福身上最是久,趙詩謙余光感覺了,心里著急,這金太太看上滿福了?論模樣她最出挑,論身子,她最婀娜,金太太不會這麼沒眼力見罷?
老太太見了金太太明顯地打量,也不生氣,也不出聲,金瑤似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笑嘻嘻地與自己母親看著,趙滿福不覺有些惱怒,這母女兩仗著自家有些臭錢就這般大架子!將人家的閨女當牲口耍呢!
趙老太太喝完了一盞茶,金太太方笑容可掬道︰「這姐姐看著就是個美人,妹妹看著就是個有福氣的人,名字也相得益彰,就不知姐姐會不會作詩了。」金太太是真心夸獎趙滿福有福相,對于趙詩謙也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卻讓老太太和趙詩謙誤會了,以為金太太是想考驗趙詩謙的才氣,也是呢,京師里的人動不動便是要舉辦什麼詩會的,金家雖是不是京師人家,可定時要往京師發展的,討媳婦可不得討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嗎?
老太太心里高興,說起話來分外輕松,「難得金太太有這個雅興,我家二姑娘定要作上一首方使得,詩謙也十四歲了,讀了六年的書,要是不再做出一首體面的詩來,可是丟人現眼,前面的詩書禮儀都白念了。」
金瑤刁蠻心氣高,剛才被老太太夸了一遍,正得意呢,見又有了出頭的機會,怎麼會放過?搶道︰「既然要做詩,可不能白白地只叫姐姐做,我也是要做的,咱們不是考八股文的士子,也不講究那些壓不押韻的,只做出來應了詩題便行!」
趙詩謙就當金瑤是小妹妹般,溫和地問道︰「不知妹妹要出什麼題?」趙滿福心里卻想,難道她真的要走上盜用前人的罪惡之路?終究還是古代的女子厲害些,人家從小就在貌似腥風血雨的內宅長大,琴棋書畫,前廳廚房,樣樣拿得出手,反觀她們現代人,高科技的東西多,會享受了,卻也將最本質最精粹的古典文學丟了。
金瑤以柳絮為題,金瑤趙詩謙兩人分別做了一首,金太太與趙老太太看後,都贊賞了兩人,後趙老太太說金瑤的詩風格特異,用詞精煉意義深遠,比趙二姑娘的更勝一籌,于是便做主定了金瑤的詩勝出。
金太太望著皺眉苦惱的趙滿福,「老太太休要著急,你家的五姑娘還沒作詩呢。」
趙滿福剛才就在想到底用誰的詩才好,她本來就不會這些濕的干的東西,就算逼死也做不出一首打油詩,只好對不起前輩了,但也不是每一位前輩都能隨意對不起的,因大齊是自元朝之後建立,像唐宋元這些大家是是不能用了,這麼作假太明顯!用了會被人笑說抄襲!想了一想,終于道︰「白玉堂前春解舞,東風卷得均勻。
蜂團蝶陣亂紛紛。
幾曾隨流水,啟必委芳塵。
萬縷千絲終不改,任他隨聚隨分。
韶華休笑本無根,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金瑤嗤笑,「你這首詩每行的字數也不一樣,倒像是詞。」
趙滿福滿面發汗,誰說用了古人的詩就會博得滿堂喝彩的!「我不如姐姐們才思敏捷,想了一句是一句,讓老太太、太太、姐姐們笑話了。」
金太太細細品味最後一句‘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心里暗暗叫好,只是趙滿福並沒有安規制作詩,也算不得勝出,再者,勝出的人已經內定好了,是以,她也不願意多費唇舌,給自己女兒沒臉子。
最後是金瑤贏了,老太太夸獎了一番,金太太受用了一番,金瑤得意了一番,趙滿福與趙詩謙才得散了去。
靜悄悄的路上,趙詩謙忍耐不知住心內的好奇心,在她心里,這個發育遲緩,性子變沉悶的五姑娘自然不是自己的對手,但金太太對趙滿福的夸獎又不得不讓趙詩謙保留一些,捫心自問,如果她是主母,肯定選個模樣端正有福相的女子為媳,一個妖嬈的女子指不定要不家里鬧成什麼樣!小聲問,「妹妹覺著金太太如何?」她想從趙滿福這里知道些訊息。
趙滿福裝傻,「很好的一位太太啊,又不擺架子,又不凶。」蒼天作證,她真的一點也不宵想金家這個香餑餑,連‘人’都沒見過,談什麼婚論什麼嫁?趙滿福知道這些道理在大齊根本行不通,但她就是鴕鳥,她身無長物來到這個世界,遇到困難能化減就化減,化減不了就順其自然,她真的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吸引一大票美男幫自己改變世界,好好的珍惜生命,才是她趙滿福現在做的,不過,如果有人把她往死里去逼,她才不會白白死去!定要玉石俱焚!
趙詩謙顯然不相信趙滿福的話,「夜色雖然晚了,我卻睡不著,妹妹可以讓我到你屋子里說會兒話嗎?」
趙滿福深深地打了哈欠,「不是不好,我太困了,怕姐姐正說得起興時候,我便睡了去,擾了姐姐雅興,姐姐再看看哪位姐妹沒有睡,找她們說話去罷。」
趙詩謙笑容僵硬在臉上,死死地盯著趙滿福,暗道︰這個賤人一定是故意的,雖則心內氣著,卻也拿趙滿福無可奈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給了趙滿福一記刀眼,冷哼道︰「妹妹好睡眠,想必失去記憶後便沒了煩心事,大姐兒知道了必定放心。」
趙滿福順勢再打了個哈欠,「大姐兒放心,我也放心了,姐姐,我的院子已經到了,妹妹在這里給你道個好睡。」話畢也沒等趙詩謙說話,轉身便走了,關于傳說中的大姐兒,趙滿福做任何心理建設,都不會如面對這些刀子嘴刀子心的姐妹那麼平靜。她好奇原主為何謀害自己大姐,她在乎以後如何與這位為謀面的大姐兒相處,畢竟,在眾人眼里,她是因謀算了大姐姐才被責罰的,都是姐妹,不管如何還是要再見面,即使她遠嫁了,也免不了回門時的姐妹相聚,哎,這都是什麼破事啊。
趙詩謙瞪著翩然離去的趙滿福,面目已經猙獰,恨不得自己的口舌變刀,說死那個嬌嗔的趙滿福。
夜幕降臨,夜色銀鉤,萬籟俱寂,趙府守夜的小廝都關上了趙府的通道門,一時也在屋宇暖廊里守著,一般是兩兩輪著睡,一旦有事,醒著的便把熟睡的喚起來一起查看。
在倒座房拿出廢棄的院子里,幾個黑衣蒙面人交頭接耳的商量。
「你確定那金大戶的老爺夫人姑娘都住這里?」這聲音粗噶難听,沒有被黑布遮住的雙眼似錐子一般,泛著陰冷的光芒,手里拿著鋒利的大砍刀,一看便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自大齊開國以來,桃花鎮便漸漸繁榮,卻也沒有發生過人命案,頂多是東家的偷了西家的狗,某人吃了酒不給錢,某男子要休妻等等,都是雜七雜八的瑣事,是以,趙府的防衛沒有那麼森嚴,讓人守在通道上只是例行著鄉紳富戶家應有的體面,這些守夜小廝防小賊還行,要阻止這些慣會刀口舌忝血的賊人,就如雞蛋踫石頭。
「大哥,我們是一路跟蹤著金大戶家的人來這里的,金大戶來桃花鎮的路上雇佣了鏢師,落腳趙府後,這些鏢師也都走了,所以,今晚我們定能干上一大票!」
另一個道︰「嘿嘿,那金大戶家的小娘們挺……」
為首的強盜頭子使了蠻力拐了一下那嘴冒yin話的賊子,「好好想著干正事,誰要一心二用,轉想些尋花問柳的事,耽誤了其他兄弟發大財,就依照叛離處決!誰今早負責畫下趙府的路線來著?」
那可是要被其余兄弟亂刀砍死的啊!那賊人縮了縮肩膀,再不敢出聲。
這些凶神惡煞私下計劃好後,便提著刀行動了,因著都是有些拳腳的,走起來路來十分輕盈,再者,趙府的小廝就同那軟腳蝦一樣,見了這些人都嚇得說不出話來,更膽小的還尿了褲子,膽大一些的剛要出聲,也叫那賊人砍了去。是以,趙府的主子們竟還不知道自家已經被賊人入侵了。
賊人十人分批出發,目的明確,計劃周詳,為了避免將人吵醒壞了大事,他們使用迷香將人質弄暈抬出去。
因趙詩謙開了一個頭說起了趙大姐兒,趙滿福心里便多想了起來,一時竟睡不著了,披起一件褙子走將出來,仰望著天空中孤獨的夜色,听著細細的蟲鳴聲,心里更覺孤獨,不免掉了一回眼淚,忽而听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院子外邊穿過,听著至少有三個人,趙滿福心里咯 一下,先是腳有些軟了,因著趙滿福為了考段級,兩日三日的在練功房里來幾次實戰格斗,對于賊人也沒有那麼恐慌,可能是身子變弱了,心里也跟著變弱的原因,腿腳有些不听使喚。
趙滿福暗叫不好,趙府定然是來賊了,從路線來看,要麼是趙詩謙和趙果兒招了道,要麼……趙滿福福至心靈,若是趙詩謙和趙果兒出了事,她現在也不可能安然無恙地呆在這里!難道是金太太和她女兒!難保金老爺也被抓了去!沒想到這古代也流行綁票,還這麼光明正大的跑來人家府里,太大膽了!
趙滿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她是跆拳道黑道九段、還練過一陣李小龍的截拳道沒錯,但是這身板實在不適合去與人家搏命!就算是她全盛時期,也未必拼得過,這樣過去明顯是送死,趙滿福忍不住腆著臉想︰這個時候會不會突然從天而降一個風騷無比帥氣逼人武功蓋世並且迷戀穿越女的某幫派少主?趙滿福猛地搖頭,雙拳緊握,暗道︰趙滿福,你絕對不可以這麼沒志氣!美男什麼的都是假的,現在不靠自己想辦法,趙府死定了!看趙老太太今日貼乎金太太那樣,金家定是富貴雙全無疑,人家金家的人在趙府失蹤了、被綁票了,金家不把趙家給拆了才怪!況且,不為趙家,金家那幾人也是活生生的三條人命,誰知道那些賊匪會不會拿了銀子後撕票!
趙滿福原地打轉,想辦法,想辦法,對了,趙滿福激動不已,為自己的絕佳妙計,古代的人不是都對走水很敏感嗎?如果趙府有了火勢,桃花鎮的人不說全部,左鄰右舍的家丁小廝護衛都會來人罷!到時憑著那些賊人如何厲害,雙拳難敵四手,金家的人可能還救得下來,形勢危急,趙滿福想到就做,立即回屋子拿了火折子點了起來,夏季時候,最是天干物燥,趙滿福害怕或是不夠凶猛,這里點一些那里點一些,將瞬間便將西廂房給點起來了,火勢騰騰升空,在黑沉沉的夜里尤其明顯,趙滿福不敢在正廳點火,那里還睡著人,西廂房是間空房,浪費了也就浪費了,還能比人命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