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詩謙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身子已經是微微地偏在一邊,膝蓋上是蝕骨的疼痛,**則是難以形容的疼,她都能感覺火辣辣的臀部上流出一些淅淅的粘液,就是不知道是血液還是膿液了,趙詩謙將雙手暗暗撐在地上,以讓自己不接機跌倒,反惹得趙老太太生氣,會將更嚴重更惡劣的懲罰付諸在自己身上。
外面守著的是老太太親自命過來的榮慈居的兩位老媽媽,一個喚作趙賈家的,一個喚作趙富貴家的,沒人的時候,兩位精明的老媽媽就在地上墊著扇子,一**坐上休息,有人來了便拾起扇子站定,儼然是辛苦當差的模樣。
「傷成那樣了,還不讓上藥吃飯,這是要鬧出人命的啊。」趙賈家的搖頭嘆息,想到二姑娘來的時候連路都走不了,還是她們兩人抬著的,臀部上的衣裳都爛了,鮮艷的紅血附著在上面,混在一些糜爛了的成條的衣裳上,打眼一瞧,真是觸目驚心啊!
趙富貴家的也是一聲嘆息,卻並不接過話去,奴婢的八卦閑事她樂于去說,但主子們的就免了。
趙詩謙的肚子已經咕咕地叫起來了,她卻無暇顧及,忽而將心思轉到了趙滿福身上,那個時候趙滿福也是這般的難受罷,不,應當是我比她更難受,竟然被自己的親妹妹擺了一道,誰能慘過了我去?趙果兒,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心是怎麼長的,竟然連自己的一母同胞的親姐姐都算計,奪夫又誣陷我刺殺你,呵呵,這是怎樣的深仇大恨才會做出的事來啊!不管身上是怎樣滔天劇痛,我都要忍下來,我今時所受的苦楚,一定要加倍償還到趙果兒身上!
趙果兒你要知道,我之所以被你陷害如斯,不是你比之我有多麼的聰明,而是我太過信任你,太過信任姨娘,沒有加以防範,才讓你們有機可尋,下一次,等我出去之後,你可要當心了!
趙詩謙怨毒的念頭支撐著她熬過了一夜,等到翌日黎明時候,因著傷勢太重肚子又空空,便再也頂不下去,暈了過去,門外的媽媽正吃著香噴噴的肉粥,听見撲通倒地的聲音,面面相覷,趕緊都去稟報了趙老太太。
趙老太太面上從容,「暈過去了?」
「是,老太太。」趙賈家的與趙富貴家的異口同聲地回答,並不敢抬起頭來看趙老太太一眼。
圍在趙老太太身邊的是趙果兒、趙滿福、趙凌秋、還有趙君翊。
趙果兒眼眶泛紅,卻沒有求情的舉動,她知道趙老太太懲罰趙詩謙完全是因為自己,若是她求情就把趙老太太陷到不仁不義的境地,這是讓趙老太太狠自己啊,更何況,她只有想表現自己仁善的心,並沒有要救下趙詩謙的一丁點想法,所以她只有紅著眼眶,讓別人知道她還是有一絲惻隱之心的。
「祖母,」趙滿福大著膽子出聲,「孫女有一句該打的話說,此番二姐姐該打的也打了,該跪的也跪了,我們就給她一個機會改過,三姐的婚事在即,二姐出了什麼事也不好。」
當然不好,三姑娘要想出閣,必須是在二姑娘之後,現在二姑娘暈了過去,若是出了什麼好歹,三姑娘的婚事就必須得推延個一年半載的,趙府與金府的門第相差太大了,時間拖得越久,對趙府就越沒有利。
剛才兩個媽媽來稟說趙詩謙的情況時,趙滿福的角度剛好看見趙老太太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不是說趙老太太忽然心軟,是因緊張而起,她開始害怕此事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
而現在,趙滿福找尋一個台階給趙老太太下,怒懲趙詩謙,應當是趙老太太一時頭腦充血而指示下去的,不過,既然都罰了,趙老太太又臭又硬的脾氣使然,是不會主動去寬恕一個自己說了要嚴懲的犯事者。
趙滿福也有給趙詩謙求情的心思,更多的當然是為了討好趙老太太,她是一個庶女,不能爭,也不想像趙果兒那樣踩在別人的生命上奪取自己的幸福,所以,她只能討好當權者,再者趙詩謙與自己是有過幾回口角,但在趙滿福這個年齡來看,只當作是小姑娘間的拌嘴,趙詩謙並沒有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例如趙果兒對待趙詩謙一般。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台階,趙老太太十分滿意,笑著看了一眼趙滿福,「你倒是個會心疼姐妹的,既然是五姑娘說了,你們就將二姑娘抬回自己的院子,請個大夫來看看,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務必要在七日之內治好。」
趙老太太的性子可真霸道啊,自己做下的錯事,竟然要別人來替她力挽狂瀾地挽回,趙老太太激動地表現讓趙滿福不得不猜測,也就在八月份之前,趙果兒就要出閣了,趙老太太是在給趙果兒肅清道路。
因著趙詩謙的事,趙老太太對趙滿福看得也順眼了許多。
「姨娘說了,前些日子是她不懂事,老太太給了姨娘幾次閉門羹吃,姨娘就十分的萎靡,整日的都茶飯不思,孫女瞧著是瘦了一圈,老太太,您就消消氣,不要再生姨娘的氣了。」趙滿福趁著老太太對自己和顏悅色之際,出聲替三姨娘說話。
趙老太太是氣三姨娘頂撞自己,更是氣三姨娘想要插手管趙全寶的婚事,不然也不會連趙滿福也牽連到,「我知道了。」趙老太太聲音平平,「你就讓她來伺候我午膳罷,你們姑娘家都去看看二姑娘,陪她說說話,將傷養得快一些。」
趙老太太話畢,便揮手讓姑娘們下去,眼神的聚焦也不在她們身上,應當是在想怎麼樣操辦三姑娘與金府的婚事。
寧靜的紫槿院內,「娘親,五姐姐好厲害,竟然可以說服祖母放了二姐姐。」昨日老太太還在對五姐姐發了好大一頓脾氣,五姐姐竟然還敢在老太太面前說話,如果是她的話,她就不敢這麼做,裝病不去請安的可能性會十分高。
趙太太不知是氣還是憐,將趙君翊抱在自己懷里,「我就是太寵你了,沒有與教導你大姐姐那樣教導你,才讓你生性靦腆柔軟,也罷了,反正你還有個聰明穩重的長姐,你安穩地過下半輩子,娘親就心滿意足了,其實,太過去算計自己的周圍的人,也是很累的一件事,單純的活著才是真正的幸福。」
「娘親最好了,」趙君翊不知道趙太太說的什麼意思,但是听到說自己能安穩的過下半輩子,心里樂開了花,她不要太富太貴,只要平安喜樂便足矣,又想到五姐姐提起的三姐姐的婚事,憨憨地問道︰「三姐兒真的要嫁給金家的公子?為什麼先前我听說這項婚事失落在二姐身上的?」趙君翊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她听錯了?
趙太太也是心有疑惑,「也許是金太太又見了三姑娘好,才忽然要換的罷,原本我還可惜了你的年紀,若實在要說,性子上也是不適合那樣的人家的,就算嫁進去了又怎樣?」
人就是這樣,在最初見到好似金光閃爍的玩意兒時,頭腦會變得愚鈍笨拙,只想要想盡一切辦法去得到,等過了一段時日,這貌似尊貴的玩意兒在自己面前擺得久了,也就覺得就這麼回事,腦子也不會一見著就犯迷糊,會去想這個東西自己到底值不值得去犧牲一些東西擁有。
趙太太已經不再痴迷與金太太身上環繞的尊貴氣息,不會再去想以後自己的女兒要是嫁到這樣的人家肯定是綾羅綢緞呼奴使婢,而是想女兒會不會伺候得公婆妯娌開心,會不會照顧得夫君姑子省心,能不能管理得下人服帖,能不能制得住狐媚安分,答案是不會也不能,她的小女兒是要哄的,如果委曲求全去做這些事情,只會活得很累。
趙太太望著面容十分恬淡的小女兒,喃喃自語,「趙滿福真的是變了呢,這麼乖巧懂事,我這懲罰竟讓趙滿福平白長了這麼好的心眼脾性。」
午時的氣候很熾熱,金色的陽光普照在大地上、房梁上、樹枝上,甚至透過撐開的窗戶鑽進屋子里,展示自己灼人的能力,火熱的溫度讓一切生物都懶洋洋的,濃烈的火熱氣息促使每個人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煩悶!
趙詩謙身上有重傷,只能滿臉大汗的維持趴在床上的姿勢,已經過去近兩個時辰了,趙詩謙的胸脯手臂逐漸的犯酸犯疼,身邊的丫鬟藍玉暖玉哭得淚人似的,而生母二姨娘也只是匆匆地來看了一眼而已,連話也不曾問半句,就像在走一個過場。
趙詩謙咬緊牙關,她狠,恨趙果兒構陷算計她!恨二姨娘竟然出面作證!為什麼她們要傷害她?難道她不是二姨娘親生的?難道她不是趙果兒的親姐姐?所以,她們才能狠得下心里踏著她的血肉之軀去尋求自己的所謂的幸福?
「咦,五姑娘竟然來了,」暖玉听見軟簾撲微許響動,察覺出了有外人到來,回首望去,正是原來很的老太太寵愛的五姑娘。
趙詩謙不能動身回首去瞪趙滿福,只能將仇恨的目光迸射在前方的簾帳上,冷笑一聲,「怎麼,是來看我笑話的?」
「原來姐姐上次探望我是為了笑話我?」趙滿福的聲音就像是水滴滴在冰涼的地板上,點點滴滴沁人心脾。
趙詩謙不再說話,閉著眼楮養神,藍玉和暖玉間趙詩謙一副打發客人的神情,也不好去端茶讓座,尷尬地站在一邊。
幸虧現在是脾氣尚好的趙滿福,也不在乎那些客套虛禮,「現在還沒用午膳?」她可是奉了老太太的命才來的,因不想與姐妹們做些虛偽的交際,才踩著飯點來這里,好像……她還來早了?可下人們都開始輪流去用午膳了。
藍玉奉承地笑道︰「院子里的飯食是從榮慈居分來的,現在可能還在備著罷?」
趙滿福也不再糾結,想著也是差不多就送來飯菜了,便百無聊賴地用手撐著下巴等著,過了兩刻多種,趙滿福和趙詩謙的肚子都輪番唱起了空城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