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神聖的聖殿,一個白衣老者靜靜的望著一尊石雕。這尊石雕刻畫的本是一張威嚴肅穆的人臉,可造型卻頗為怪異。獸耳鷹鼻,刀眉闊嘴,兩只銅鈴巨眼向外凸顯,嘴角的弧度更是拉扯的很深。
可白衣老者平靜的臉上卻閃過一絲異色,只因造型特異的雕像耳垂內裂出一道細縫,雖然裂隙極其微小,可映在白衣老者塵朽的眼中,卻顯得異常悲涼。
忽然他心有所動,向殿外望去。只見白色的石階下一個風塵僕僕的藍袍少年匆匆趕來。
「稟大長老,桑青部落于三巧有緊急要事稟告!」三巧規規矩矩的站在通天殿外,不敢越雷池一步。
白衣老者目光微動,蒼老的聲音不急不緩,道︰「發生了什麼事?」
三巧臉色凝重道︰「稟大長老,神祭洞中禁錮邪魔的封印已出現松動!」徐徐尾音振動著這座歷經風雨的通天殿,久久不散。
寂靜的風悄悄刮過三巧身前的落葉,回旋而去。
「你且進來說話。」大長老的聲音平淡無奇,卻石破天驚。
「是。」三巧鞠禮而進。
而在神祭洞前,紅驁望著漸行漸遠的天傾,心中卻笑不起來。
他望著背對著的白發女孩,緊湊的臉色顯得有些難看。他赤眉皺起,出聲喝道︰「小丫頭,你是什麼人,你為何要不惜消耗生命潛能?」
白發女孩微微一顫,她緩緩轉頭,紫色的瞳孔依然透著淡淡光彩。她嘴角微微動著道︰「請你救救他們!」
紅驁赤眉緊皺的向著擠壓開裂,三洞堆砌一處的通路走去。他步伐凌快,心神不寧。不是由于他背後那個白發女孩遲遲不肯離散的目光,而是這個女孩的出現是否也代表著另一個人依然活著。
可當他听見紅燭跪倒在地,顫抖的哭泣聲,當他望見凹陷在洞壁之內,面目全非的斑駁,當他觸模到那具冰冷而柔弱的身體,素有辣手之稱的紅驁,他堅固的內心堡壘也發生了松動,崩離。
「這怎麼可能?該死的天傾老兒你竟見死不救!此仇不報,老夫絕不罷休!」他繃緊著拳頭,長吸口氣。他望著眼前的三個孩童,心中沙沙嘆息︰「無靈小子,如果今日你不死,算你命大!不過總有一日我會清除掉你這個毀我扶桑一族的污點!」
他袖袍一甩,沉聲喝道︰「紅燭,你且退開!我要將斑駁從這破洞穴剝離出來,這顆五轉回心丹,你且給冰朧服下。」
「是,長老。」眼神空洞的紅燭接過紅驁遞給她的錦盒,將里面含香微苦的丹丸送進面色發青的冰朧喉中,用功力緩緩散化,只見冰朧發青的臉蛋漸漸恢復了血色。
她望著幽深破碎的洞口,回頭懇求︰「長老,里面的人怎麼辦?」
「非我族類,與我何干!」紅驁一聲厲喝,紅色真力催促著岩壁與斑駁的身體漸漸分離,他推出去的雙肘,漸漸覆蓋上一層火紅樹皮。
時間飛逝,大火漫天,一聲顫響,回動雲霄。
扶搖直上,龍卷風殘。山海欲裂,天地色變。
白衣老者深邃的目光凝望著翻滾的天際,顯得多變滄桑。他已派四位聖使隨三巧而去,可兆劫以致,無人可擋!今日之變,何日方休?
可白光忽現,天地巨顫。白袍老者雖看似波瀾不驚,內心卻波濤洶涌。這股霸道的力量從何而來?而且威芒蓋過了剛剛出境之獸,是何人有如此神威?只聞一聲聲驚濤駭浪之音,由遠至近,步步傳來。
行至半路的青衫長老被這天地的晃動,為之色變。是何人在這個節骨眼上破境而來?可他救子心切,已顧不上這些。他放眼望去,被魔蛇夷為平地的樹林不計其數,洶洶的烈焰更是灼燒到天際,不知多久才能恢復原貌。
人在火磷洞中的紅驁面色凝重,神情堪憂。他一個人在給四個重傷的小鬼療傷,紅、黃、紫、藍四道光芒籠罩在他前方。他這麼做絕非是口硬心軟,而是他這套療傷法門需四人配合,方能見得奇效,且放在外側之人一定是重治之人。
緊要關頭,巨顫險些讓他前功盡棄。他心中驚怒,竟有人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擅闖扶桑山!他不由想起百年前那場變故,一層陰雲迅速籠罩在他蒼老的臉上。
紅燭坐在一旁,暗暗心驚。她此時在為紅驁護法,不敢動彈一步。可南桑卻因她們擋下魔蛇,如今生死不明。她心中焦急萬分,更對外邊發生的巨變感到黯然棘手。
當三巧匆匆趕來,紅驁正坐地運息,漸漸收功。而紅燭則照料著躺倒在地的四人。但隨三巧而來的四使卻僅來其二,一男一女,皆身著白袍。男子看似四五十歲,臉色沉穩,兩撇虯須;女子鬢發流蘇,舉止淡雅,二十五六的模樣,正是煙雲二使。
三巧掃了一眼,發現桑青部落的小家伙一個不在,心中大急︰「難不成他們還困在其內?」他眉凝微喝道︰「紅長老,祭壇現在如何?」
紅驁神色平緩,氣息內斂,道︰「祭壇倒是穩定,只是老夫剛才一直治療這些小輩,無暇顧及,不知剛剛外邊的震動是怎麼回事?」他反問一句。
三巧一臉遲疑。
雲聖使道︰「紅長老大可放心,雨聖使和風聖使已去察看,想來應無大礙。」
紅驁老辣含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也不知他好什麼。
雲聖使神色不動道︰「還請紅長老帶路。」
「那是自然。」紅驁尷尬一笑。
誰知躺在一旁的白發女孩卻虛弱的睜開眼楮道︰「這位姐姐,能不能救救困在里面的人,雪兒和無靈為了救我,在地面崩塌之時就掉入深淵,還請你們救救他們!」
「什麼!」三巧只覺挨了一記晴天霹靂。
「掉入深淵,難不成和剛才的震動有關?」那默不作聲的的煙聖使出聲微疑。
雲聖使微微跪下,扶著白發女孩的小手,問道︰「小姑娘,你叫什麼?」
白發女孩聲音微弱的擠出兩個字,可話到嘴邊,卻顯得清淡無力。紅燭看在眼里,黯然神傷,她輕聲打斷道︰「她叫紫荍,屬扶木部落。」她望了眼神色麻木的三巧,猶豫的咬著嘴角道︰「劍南桑為了救我們,一個人在祭洞內擋下那地獄魔蛇,現如今也生死茫茫。」
「什麼!地獄魔蛇!」煙聖使顯得驚訝。
三巧恍惚間搖搖頭,拋開雜念,拱手道︰「紅長老,兩位聖使,在下先行一步,望見諒!」
雲聖使點了點頭。
紅驁則漠然視之。
三巧如一道疾風扎入冰火通路,心道︰「無靈你們幾個小鬼,可不能讓我這個懶散慣的人難堪!否則我難辭其咎,後悔莫及!」
雲聖使握著紫荍的小手,道︰「放心,我們會替你找到他們的……」
紫荍嘴角勉強擠出兩個字,「謝謝。」
雲聖使微微站起,望著紅衣長老,神色微凝道︰「剛才听這位小姑娘提起地獄魔蛇,不知是怎麼回事?」
紅衣長老神色頗重道︰「說起這事,我也覺得古怪,不過定將所知盡數告之二位聖使。」
而天地的震動不止影響著天海一側,更間接的傳至扶桑山的每個角落。在一處金碧流蘇,卷簾相稱的閨閣廊玡,一個白衣似雪的黑發女子坐著回廊間。雖然看不清她的容顏,可是她肌白膚女敕的手臂,清幽月兌俗的舉止,令人如醉神往,如入仙塵。
她的身後是一座仙氣繚繞的碧水瑤池,蝴蝶飛舞,花香四溢。朦朦朧朧中似乎有一尊神聖的白衣雕像肅立在水霧之中。
她青蔥玉指間,暗握著一個黃木雕琢的人偶。那人偶刻畫的惟妙惟肖,神采英武,長發飄揚,手法絲毫不遜無靈今早得來的木偶。她望著變幻莫測的天際,撫模著稜角分明的人偶,發出一聲心碎的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