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碧波海,黑石灣。
奔流的海水一波一波的打過來,仿佛包含著無盡的力量,勁頭。
三五個孩童站在海岸,向遠眺望。在他們身後,駐扎著成排成排的古樹。這些樹木看起來古老神秘,兩兩同根,糾結著向上攀附,顯得粗壯牢固。
而這些樹木在海邊最為牢固的伙伴就是日益被海水沖刷的黑石礁。這些黑石礁錯綜復雜的沿著海線密布,有的圍砌在大樹周遭,形如堡壘;有的分布在淺海內灣,宛若門牙;也有的肅立在高崖之上顯得格格不入,鶴立雞群。
飽經海水侵蝕的古老樹木就仿佛是大人張開的手臂環抱著眼前這群孩童。
而這群孩童中為首的是一個結實壯壯的小胖子。若仔細看去,小胖子的臉上非但沒有贅肉,反而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一雙大眼楮毫無雜質的望著海面。
與此同時,幾經波折的無靈和雪兒模索著趕到這一望無邊的大海。
此刻天際顯得陰沉,空氣中透著一股淡淡的腥味。幽暗的海浪不時擊打在沿岸的礁石,激蕩澎湃的聲音令人心潮涌動。
目光通透的無靈一眼望見樹影里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身段。他本想上前搭訕,卻見海空中陡現一抹青陽將陰暗抖落而去,不由和雪兒暗暗咋舌。
只見一個一身黑袍,頭發近乎虛白的老者,懸浮在波濤滾滾的碧海之上,顯得波瀾不驚,狂風不動,仿佛這天地間的力量都支配著他,撐托著他。老者的臉上每一縷歲月的褶皺都宛如一道不朽的刀鋒;他的雙眼令人無法直視,那是一對充滿霸意,比鷹眼還要犀利的精靈。
在老者的周身流動著一種無形有質的真力,閃動著忽暗忽明的光芒。那是無靈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霸絕天下,什麼叫高不勝寒,可古怪的是無靈卻有一種莫名熟悉。
而相繼老者百米有余「站」在一個身著綠袍的長發男子。那男子周身流動的氣流並非無形無質,而是由內向外,層層吞吐著綠色光澤,青黑、紫青、幽青、蒼青、青翠,層層分化,格格分明。從外表看不出那男子的實際年齡,可男子卻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他有一頭別于常人的烏發,那發絲仿佛是由泥土里生長出來的寸寸青藤,卻又渾然的融入發質,讓人看不出任何不適,卻又清楚的曉得那不是常人能擁有的「秀發」。
人在岸邊的無靈卻知曉那男子是誰,不由思索道︰「先生怎會無端跑到海上去,那陌生的老者又是何人?」雪兒明眸微動,喃喃道︰「莫非與剛才天地的震動有關?」四目相對,微感詫異。
無靈跳過沙地末端堆砌林立的黑石礁,沖前喊道︰「力娃,這是怎麼回事!」
為首的正是力娃,他忽然轉頭,望見匆匆跑來的無靈,憨厚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道︰「無靈,雪兒你們去哪了,今日我怎麼找,也尋不到你們,是不是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沒帶我去?」
停住腳步的無靈有些失神,道︰「啊,的確是去了一個特殊的地方,不過卻不好玩。」
力娃倒也大度,沒再追究,道︰「算了,我就不怪你們了!不過你們恰好趕上一出好戲。」
「好戲?」雪兒明眸微轉。
「嗯,是的!先生這回可要有果子吃了。」力娃身後鑽出一個瘦子,探頭探腦的笑道。他叫小叟,倒也算名副其實。他與力娃都是一個部落的,與無靈也是時常玩轉在一起的伙伴,只不過南桑今日沒有邀請他們,也算免過一劫。
力娃解釋道︰「不要听他胡扯,我們也是剛巧看到這一幕,具體的也不清楚,不過敢肯定,這黑衣老者定來者不善!」論魄力、沉穩,力娃反屬這群小娃的老大。可是他性格淳樸,沒有當老大的架子。不過若是真刀真槍,或許別人不清楚,但無靈曉得,發起怒來的力娃僅次于南桑。
南桑!無靈不由想起這個大鐵板,心中隱隱有些擔憂。
吹著海風的雪兒,臉上露出一絲疲憊,道︰「你們剛才有沒有察覺到天地間的異變?」
「你是說剛才的顫動?我們有看見,就是從海對面傳過來的!」力娃指向海面。
雪兒微微吐了口氣,心到這麼說應與那凶蛇沒有關系,但願通靈能將她們活著的消息傳達給紫荍。其實當無靈引開火蛇,通靈就醒了過來。只不過她讓似不懼火的通靈先行趕往火磷洞,而她則掉頭追無靈。
無靈沖著她點了點頭。雪兒清楚無靈是在安慰她,可是她仍有些擔心……
力娃似乎看出雪兒心中有事,本想問問,誰知海面突然發生變化,只好將疑問放進肚子,全神向遠端眺望。
只見天海一色間,霸氣凜然的黑衣老者與風輕雲淡的綠袍男子相互旋繞,對峙變幻,二人間的氣流極速膨脹,混濁的氣勁畫弧的攪動著海水,形成漩渦,逐步擴張。
碧波海的上空更是電閃交加,烏雲壓境。這二者的實力至少都以達到天地色變的層次。
潮起潮落間,黑衣老者先聲奪人,道︰「扶桑子,你若再敢阻我,休怪我踏平扶桑山。」他聲音蒼老無情,如同一把隱隱出鞘的霸刀。
綠袍男子神色不為所動道︰「天魂月,看來你已渡過四次靈劫。不過天地有約,這扶桑山非外人可入,以你的身份,不會不清楚這一點。」他輕描淡寫,意思卻格外分明。
「清楚?我只清楚今日這里將倒下一個。」黑衣老者聲音低沉,微閉的雙目透著一抹死寂。
扶桑子神情微凝,于虛空中托出半部琴軀。那古琴七弦八音,龍牙雕琢,蒼翠碧綠,名喚雕龍。只見他身形一晃,向後退去。
黑衣老者雙目微睜,漆黑的身軀一閃即逝,點墨間追星趕月,一股驚天霸意迸發而出!海天一線,仿佛空氣都在炸裂,卷夾的無盡浪滔,奔涌四方。扶桑子無奈輕撫琴弦,虛指輕彈,宛如幻影,靈音顫動,浮波氣浪疊連奔出,迎襲而去。執拗的天空仿佛開錯,斷裂扭曲。
黑衣老者低哼一聲,全身一顫,空氣中傳來一陣 里啪啦的爆響,卻不見變化。扶桑子神情凝重,雙手猛擊琴弦,百丈螢綠之光,向後拖曳而去。
只聞一聲巨喝從前方傳來,那聲音仿佛不是由喉嚨吼喊,而是由天海迸發而出。許里開外,凝神關注的無靈,仿佛挨了一記重錘,耳暈目眩,頭痛異常。
此時狂風大作,一道驚天氣波以黑衣老者二人為中心,倒卷吸水,炸裂而開,向四周洶涌而去。
無靈只覺一股驚人氣流劃過他軀干四肢,寸寸發縷。他心跳尚未平復,又見一道驚天大浪緊隨襲來,宛若海嘯。只不過那龍卷潮心遠在海端,如八方席卷。
(中)
奔涌的海水說來即來,毫無保留。無靈本能的向後閃避,可頭腦里卻昏昏沉沉,回響著如洪鐘大呂般的金石交錯之音,他雙腿欲抬無力,雙眼欲動無神,眼見著疾馳而過的大浪將他掀入海流,拍岸而去。
反觀其他孩童雖在關注戰局,卻沒有像他那般全神貫注的盯著黑衣老者,受到的影響也沒有他嚴重。
雪兒見勢不妙,一刀貫入木中,兩腳如水中浮萍般伏波蕩漾,可水勢迅猛,根本攔劫不住,旋轉的無靈撞開雪兒,應聲入海。
雪兒悶哼一聲,不顧危險,一頭扎入奔流的海浪。她周身真力遇水即化,散射出熾熱的白光,如一條小白魚般在激流中穿梭自如,輾轉涌動。
大浪回旋,她一把勾住不知被灌入多少海水的無靈,欲往上拉。可勢盡的海水再度涌來,噠的一聲,二人瞬間湮滅。
此時岸邊,破爛不堪。環抱枯木的力娃,雙手死死摳入樹皮。他面色慘白,眉頭緊鎖,可多年的苦修在這時發揮了功效,他疾聲大喝道︰「小叟,你快去稟告長老,這里交給我!」
樹上的小叟戰戰兢兢道︰「那你小心,我這就回去!」他一躍而下,招呼著另一個幸免于難的伙伴,向後方快速轉移。
躲在樹腰後的力娃,望著被海浪卷出百米有余的無靈,心中越發焦急,可他空有一身力氣,卻無計施展,眼睜睜的望著汪洋中,浮動掙扎的小白點一個個越飄越遠。
危急之際,他身後傳來一個老氣橫秋,渾渾噩噩的聲音︰「小娃子,你站的那麼高,就不怕煞了風景?」
只見力娃飛身躍下,兩條小腿如磐石般扎入泥沙之中。他上前,一把抓住眼前突兀而現的系發老者,欣喜萬分道︰「風老,你可來了!你快救救無靈他們!」
誰知這老頭一甩劣跡斑斑的大袖,將力娃扇飛而出,拿起別在腰間的破酒壺,咕嘟咕嘟的連飲數口,喝道︰「什麼風老?別將我與那老家伙相提並論!」這老頭臉頰各有幾點麻子,雖作風與小居雲涯暖的風老判若兩人,卻有幾分神似。
力娃一**坐在泥水里,濺起的浪花足有一米高。他抹了把一臉的海水,喝道︰「風老頭,你再不救他們,可就來不及了!」
欲搖欲墜的麻臉老頭望著力娃滿上泥點的小臉,哈哈大笑,這笑音聲傳十里,渾濁有力。遠在天邊打斗的黑衣老者都不由眉梢微動。
風老頭笑聲忽止,眼角向後一瞥,拿起酒壺,開懷對飲。
力娃蹬腿拍水,一頭撞向麻臉老頭鼓起的肚皮。誰知一股軟綿之力從麻臉老頭肚皮傳出,力娃一個跟頭,倒旋著翻出,又砸入水中。
力娃望著海中越加縹緲的數個白點,抽泣的揉著眼楮,哭道︰「臭老頭,就知道欺負我!無靈他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自己去找你的好徒兒吧!」
麻臉老頭不以為然,朗聲大笑。
「瘋老頭,你笑什麼!」
「臭小子你剛才叫我什麼!」
「哼!」力娃雙手叉肩,撇過頭去。
「罷了,罷了,你這小娃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他望著見底的壺口,嘴饞的舌忝了舌忝滿上胡渣的嘴角,又一口飲下。
力娃隨即哼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鬼,你說什麼!」風老頭望著蹲在水坑里的力娃,本想再動動嘴皮子,可他眼皮忽然一跳,轉而道︰「小娃,不是老夫不去救,而是自有人去救,恐怕我若去了,對方還嫌我麻煩。」
「真的?」力娃一**從水中拔起。誰知空中卻傳來一個令他渾身發冷的聲音︰「哼,還算有自知之明!」
力娃大張著眼楮,只見兩個白袍之人從他上空飛掠而過。其中的婦人一頭銀發,雙目如炬,腳踏木劍,約莫四十余歲的模樣;而另一名男子盤頭束發,臉色古板,腳踩兩片木舟,五十歲上下的樣貌。
那掠去的男子忽然掉頭,落到力娃上方,聲音嚴肅道︰「孩子前方情況如何?」
力娃有些無措的指著前方,道︰「無靈他們被海水沖走了,請長老救救他們……」這男子耽擱一會兒,見再問不出所以,對著自顧自裝瘋賣傻的麻臉老頭瞅了一眼,便朝海中小白點飛去。
而這麻臉老頭至始至終,看也未看飛去的二人,倒是對目瞪口呆的力娃笑道︰「你這小娃一見外人反沒了膽量,我說吧……誒!你這小娃竟對老夫我不理不睬,怎麼?連魂也跑到人家身上去了!」
力娃目不轉楮的望著飛去的二人,毫不掩飾內心的想法,道︰「他們看起來比你厲害。」
「什麼!」
「他們看起來比你厲害!」
御空疾行的銀發婦人燕子抄水,將溺水的孩童一一從奔流的海水中救起,放入古板中年變大的一葉扁舟。只見那葉扁舟隨即乘風破浪而回。
古板中年捋了捋兩縷長須,道︰「按那小童所指,似乎還差兩個。」
「此時顧不得那多,能救下幾個,已屬不易。」銀發婦人臉色冰冷,望著前方氣流波動極為劇烈的戰場,暗暗心驚。
只見戰場中的黑衣老者,那布滿老繭的雙手推動著一道霸絕天下的氣流向對面不時疾音而奏,緩調相合,臉色忽而嚴肅,忽而溫和的扶桑子擠壓而去。
天空電閃雷鳴,海心褶皺凹陷,一道天塹在二人中心憑空斬落。陰暗的大洋,瞬間斷流,似有千軍萬馬,滾滾殺來。
銀發婦人黯然色變,喝道︰「此人功力深不可測,恐子流先生一人招架不住,我看不如從旁協助一二。」不知這「子流先生」與那「桑青先生」的稱呼有何區別。
「好說。」古板中年腳踏一葉扁舟,在空中回旋轉動,似有龍卷風起。
銀發婦人雙眼明光一閃,絳紅的紋縷沿著她脖頸的紅印蔓延至眉心,如血般墨紅耀眼。
銀發婦人疾聲喝道︰「驟雨!」
古板男子隨聲附和︰「疾風!」
只見狂暴的雨流凝結著無數水滴在銀發女子與古板男子周遭環繞,夾卷著呼嘯的氣流,匯聚成一頭雨水巨龍。只見巨龍招搖而去,聲似龍吟。烏雲蓋頂,風雨交加間,巨龍直奔隱于陰雷天地中的那對鷹犀精靈。
「找死!」黑衣老者一拳擊天!咚的一聲!幽暗的天空仿佛洞開一條深邃冰冷的窟窿。他撐開的大手拉抻著輻射洞張的虛空,仿佛欲將其從天空剝離,一拳甩向襲來的暴虐之龍。
一聲轟鳴,天地色變!強大的霸意奔瀉顫動,轉眼間驟雨干涸,狂風攆滅,化為虛無。可這虛空的怒意並未就此停歇,而是旋轉著一圈圈膨脹的氣流,意猶未盡的砸了回去。
銀發婦人大驚失色,來不及躲避,與古板男子齊連推掌,迎上這記虛空的怒拳。轟然碎響,撐起的層層屏障瞬間破碎,木劍扁舟倒飛著卷出,二人踏著海面連退百丈,才將這股力道將將卸掉。
炸開的海浪足有百尺余高,仍浸泡在洋流之中的無靈面對著這堵高不可攀的大浪,顯得滄海一粟。隨波逐流的無靈望著渾身浸透的雪兒仍死死的抱住他,心中歉意尤多。
這時一道如從畫中走出的婆娑倩影,踏著飄逸的步伐,劃過翻滾的海浪,不沾半點水花的向無靈與雪兒罩去。
岸邊的系發老者望著海空中那霸氣凜然,筆直如刀鋒般的漆黑身影,喃喃念道︰「天境有四,無人匹敵,天魂帝岸,無道昏君!」
大浪過境,恆河沙數,水質冰寒,浸骨透體。
「咳咳咳……」渾身浸透的銀發婦人一陣咳嗽。
「雨聖使,你可無礙?」古板中年臉上盡是關切之意。
銀發婦人臉色慘淡,神情彷徨。她搖了搖頭,虛弱的吁道︰「天境之下,縱有萬千,亦是蜉蝣,這百年來的苦修,看來是白費了。」她望著黑雲壓境下那孤高桀驁的黑衣老者,竟吐出一口淤血。
「雨聖使!」
「我無礙,你不必替我擔心。」銀發婦人又是一陣咳嗽。
風聖使黯然嘆息,那聲音伴隨著急流勇退的海浪,悠悠道︰「如今我遠觀,偶然發覺他竟與百年前那人極為神似……」
「百年前……」雨聖使臉色忽然一白。
誰知這時攪局之人,也如時駕臨。
「喂,我說,你們被對方打得蠻慘的,用不用我這個老頭幫幫忙?」不是別人正是麻臉老頭與力娃小子一對。
力娃撓頭,心道︰「有這麼幫忙的?」
「哼,用不著你來操心!」雨聖使甩袖持劍,搖搖欲墜的從泥濘的沙地里爬起,望著扶膝而過的海流,便欲再度前去。
可風聖使的臉上卻明顯有猶豫之色。
雨聖使轉頭怒瞪,喝道︰「怎麼,連你也打算就此罷手?」
「我……」
臉相有些可愛的麻臉老頭看不過去,出聲打斷道︰「喂,我說你們好好的聖使不當,非得去管人家的家務事?」
力娃心中疑惑的想道︰「家務事?我明明只看見桑青先生和那黑衣老者,難不成他倆是親親?
「哼,用不著你來管!」雨聖使怒哼一聲,踏劍而去。風聖使猶豫一下,喚起扁舟,只好緊隨。
麻臉老頭望著遠去的二人,喃喃道︰「這兩個當下手的,是真傻假傻?主事的都來的,還往前沖?」他習慣性的飲了口空酒壺,不覺嗓子有些干涸作癢。
「風老頭!」
「嗯?」
「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力娃兩手鼓秋著小指頭,很是靦腆。
「呵,小娃子,說吧,什麼問題?」風老頭覺得有些好奇。
力娃張著大眼楮眨巴眨巴的望著風老頭可愛滑稽的笑容,道︰「風老頭,您說那黑衣老者與桑青先生是不是親親?」風老頭頓時暈倒,病入膏肓。
(下)
無靈望著滔天的大浪迎面砸來,心中空洞。
他只覺意識漸漸變得模糊,可眼前卻忽然閃過一道白影,那似乎是他的母親,可卻是與他依舊陌生疏遠的母親。他的母親在扶桑山的地位足讓萬人景仰,又讓人人敬而遠之。
他依稀記得部落里的大人談起母親時,目光里總是透著崇敬與神聖,而部落里的孩童卻視母親為洪水猛獸。他似乎想起母親第一次帶他拜訪雪兒家時的情景,那時雪兒在他面前還是個唯唯諾諾的小丫頭;還有他第一次想同南桑修習自然之法,結果無法吸納靈石,反招母親拒絕,哭泣不止的情形,似乎還有很多,很多……
這時他又听見了雪兒吵鬧不休的聲音,不過那不可能……
「啪!」
無靈的臉上如火般在灼熱,他吃痛的睜開眼楮,模糊的听見雪兒惱羞的喝怒聲。
「混蛋,無靈你抱我哪呢!」
「混蛋,你淚流我脖子里了!」
「我要殺了你!」
無靈恍惚的睜開眼楮,發覺自己仍浸泡在冰冷的海水,可貼的雪兒似乎有些太近了。他正覺不妥,肚子卻挨了一記大力,將他彈了出去。原來是雪兒一腳怒踹造成的結果。
「雪兒你——哇哇啦啦……」無靈嘴中冒泡的向下沉去。
「哼,活該!」雪兒氣哄哄在海中漂浮。
她見無靈沒動靜,只好又潛下水,將這個旱鴨子撈了起來。
半昏半醒的無靈猛拍胸口,撲的一聲,從嘴中吐出一只金黃小魚。拉著他的雪兒不由撲哧一笑。無靈撅著嘴,氣道︰「喂,你想謀殺親夫呀?」
「你!」雪兒心中百般滋味,無靈大覺復雜,可眼前縹緲絕塵的身影,卻讓他五念皆消。
那是一個黑發飄然的女子,一身如雪,宛若仙人。她一雙烏杏淡淡凝望著在海中回旋打轉的二人。
「母親!」
「聖女大人。」
只聞靜止在天地間的白衣女子輕輕一嘆。她玉指輕彈,兩粒晶瑩豐滿的綢綠種子飛入海中。噗噗雙聲,剛剛接觸海水的種子,仿佛如魚得水,不可思議的迅速生長,圍繞著無靈和雪兒,向海岸推去。
隨即白衣女子飄向禍源的中心,仿佛于這天地間,她本就可以如此行走,舉手投足,飄然超逸,真力流動,毫無征兆,宛若早與這天地融為一體,渾然天成。
發絲耷拉的雪兒怒瞪著如架在囚籠般的無靈,眼神似乎再說下回要叫聖女大人!
無靈望著飄然而去的身影,不以為然的撅嘴道︰「本來就是母親,為什麼一定要叫聖女大人!」
「聖女就是聖女,是無比高貴的存在,是扶桑族的象征,下回你可不許在外人面前亂說,至少要叫母親大人。」雪兒拄著下巴,緩緩道來。
無靈辯解道︰「你又不是外人,何況我本來叫的就是母親!」
「不一樣!」雪兒生氣之余,眼中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樣。誰知無靈竟道︰「好好好,母親大人。」
「混蛋!佔我便宜……」
二人各自搭載的木頭迅速生長在一起,喋喋不休的向海岸飄去。而海中心此時仍醞釀著一場更大的凶險。
只見海中央透著兩股極大的漩渦,互相踫撞。一道狀如無形,淒絕霸烈;一道幽綠冉冉,游刃有余。兩股漩渦間,奔瀉流動的氣勁接連被送入後方無盡汪洋。
「桑青先生,你且退下。」空靈的聲音穿過如波濤滾滾的海風,滑落在天地間。
可雙方怎會輕易罷休,何況早已糾纏在一起。卻覺一股無形大力將粘扯在一起的二人各自推開百丈,海中波紋如倒卷般滑向八方。
一身黑袍的天魂月氣勢一收,拂袖之間,其後炸開一道百米有余的氣浪。他那雙振魄人魂的楮目平望著海面間高貴卻不高傲的女子,心中思緒頗多。他低聲喝道︰「原來是你,也好,我的來意很明確,就是見上我孫兒一面。」
白衣女子神色一暗,沉默半響,吐字清幽道︰「他的命運早已注定,你又何必再去叨擾?」
「命運?注定?這些東西與老夫何關?」天魂月語似譏諷,冰冷如刀。
白衣女子望著飽經歲月卻仍霸氣外露的老者,寒聲道︰「如我不隨你願,你當如何?」
天魂月冷笑一聲,神色不變。他看也未看的指向霧中山嶼道︰「踏平扶桑!」
白衣女子杏目怒睜,一股驚天氣息,奔騰流轉。剛剛平復的海面,再次變得波濤滾滾。只見無盡青枝,掘洋而起,生勢盎然的圍繞著白衣女子。
只聞天魂月低嘿一聲,仿佛天地間都顫抖著發出陣陣弦音,海內更是凹出一個無底洞渦。
而白衣女子周身環繞青枝,如雨後春筍般指向太陽,淡淡靈光灑落其間,閃爍不盡。白衣女子玉指抬向空中,無盡光輝匯集到她指尖一處,如耀日般,璀璨至極。
此時天際忽明忽暗,海水翻滾逐流。可凝聚在白衣女子指尖令人窒息的力量,卻遲遲沒有落下,而天魂月更是絲毫沒有出手之意。白衣女子望穿秋水的眼神,直指天魂,嘆道︰「即使今日你勝得過我,又如何?」
霸氣內斂的天魂月,臉上竟少有的露出一絲哀傷,道︰「無論勝與不勝?今朝我那孫兒是死是活?我都要將他帶離此地。」他似在回答,似在自語,又似再說另一件事。
白衣女子道︰「如果你救不活呢?」
天魂月默然不語。
白衣女子神色一凝,可蓄勢在她指間的光點卻漸漸退散。
天魂月看在眼里,冷聲道︰「這是何意,難不成是怕落下個不孝之名?」
白衣女子沒有理會天魂月,反而向身後問了一句︰「桑青先生,如果讓無靈就此離開,你可同意?」
「這本就是你們的事,我這塊朽木,又有什麼權利?」扶桑子望著他身前的白衣倩影,苦笑一聲,不知為何,又想起當年那個繞在他身畔的小丫頭。
白衣女子心中微嘆,望著遠處老者道︰「天魂月,你孫兒我可以讓你帶走……」
「不可!」只見雨聖使踏劍而來,阻道︰「我扶桑山怎可屈服于一外人?」
天魂月神色冷淡,不以為然。
白衣女子輕輕一嘆道︰「此事我已決定,如果雨聖使覺得不妥,大可去找大長老理論。」
「你……」雨聖使微微語塞。
風聖使連忙趕來勸道︰「雨聖使,不可頂撞聖女。」
「我?」雨聖使神色猶豫。
風聖使拱手道︰「雨聖使一時激動,望聖女見諒!」
雨聖使怒道︰「我何錯之有?」
風聖使一把攔住她,使勁搖頭,朝著白衣女子恭敬道︰「恕我二人失禮,先行告退!」他拉扯著雨聖使踏舟別過。
天魂月望著拉扯而退的二人,冷笑道︰「看來你這個聖女當的也不怎麼樣?」
白衣女子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道︰「這不用你管,不過在你見他之前,必須與我約法三章。」
「他還活著?」天魂月神色乖張的望著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淡淡點了點頭,道︰「恩,還活著,而且很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