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眾人都陸續起來,因段擎蒼是宿在百福院,大家便都自動向百福院而去,連老夫人也都來了。
一進院子,便見段擎蒼正拿著藤條,在段芙蓉的背上抽。
這一下子還了得,老夫人忙道︰「蒼兒,無緣無故的,你打她做什麼?洽」
大夫人早已經眼楮都哭腫了,忙道︰「是啊母親,您快勸勸他,他這樣會把芙蓉打死的!」
「芙蓉,快跟你爹認錯呀!不管什麼事,得好好說呀!」老夫人焦急道。
段芙蓉此時只是緊咬著牙,哪敢說話。
若告訴眾人,昨晚她向自己的爹爹伸出自己的小手了,還模了他的胸~膛了,那便莫說是她,便連段擎蒼也要羞憤的活不下去了。
況且她已經從段擎蒼的眸子里,看到了他對她無限的失望與嫌惡,恐怕他從現在開始,就是恨不得她死了罷。
從前有多麼喜歡她這個女兒,現在就有多麼的痛恨她這個女兒了吧鈐?
他一定會打死她才罷休。
因此只是閉著美眸,任淚水橫流,卻也不開口求饒,也不解釋事情原因。
鳳青鸞和鳳羽及段櫻離倒是清楚得很,三人對視了眼,都覺得在這時,實在不宜給段芙蓉求情,只是站在旁邊靜觀。
段芙蓉將眾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忽然恨極。
段擎蒼再抽打幾下,段芙蓉便驀然倒在地上,如同死了般。
大夫人一下子撲到了她的身上,「女兒呀,女兒你怎麼樣了啊!」
段擎蒼卻還在吼,「滾開!她變成這樣,你這個當娘的也有責任,還有臉哭!滾開,讓我打死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就在這時,卻听得一個尖細的聲音道︰「段將軍,手下留情呀!」
眾人轉目看去,卻原來是中常侍韓勤,手執一卷明黃色的聖旨到來。
這位中常侍雖然是宦官,但卻是明帝跟前的佞臣,等閑之人,可不敢得罪他。段擎蒼便暫時收了藤條,向中常侍笑道︰「韓大人日理萬機,今日怎地有空到段府來?」
「段將軍,好消息,好消息呀!」
韓勤笑得春花燦爛,卻又並沒有立刻說是什麼好消息,只向二位皇子施禮,「二殿下,三殿下也在呀!」
鳳青鸞道︰「韓大人,什麼好消息?」
韓勤清清桑子,這才道︰「段芙蓉听旨。」
段芙蓉本來如同死了般緊閉雙眸,這時候忽然便爬了起來,恭敬嗑下頭去,「臣女接旨!」
聖旨在,便如皇帝親臨,眾人也俱都跪下。
韓勤一字一頓地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段擎蒼之女段芙蓉,德才兼備,名門佳媛,誕鐘粹美,人品貴重,特封為安樂郡主,交由皇後蘇氏代為教導,從此領郡主月奉,各類待遇皆隨郡主例,賜居琉繡宮。欽此!」
南昭此時,只有王爺的女兒,才能被稱為郡主,乃為皇親國戚,現段芙蓉被賜為異姓郡主,實在是莫大的榮耀。
現下,段擎蒼尚未封王,他的女兒卻封了郡主,榮耀之余,實在是令人詫異。
就在眾人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段芙蓉已經脆聲道︰「芙蓉接旨!芙蓉謝主隆恩!」
韓勤便把聖旨交給了段芙蓉,還獻媚地道︰「段小姐,從現在開始,您便是安樂郡主,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呀!」
段芙蓉高傲一笑,「你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我自然會關照于你。」
接著向剛剛站起來的眾人道︰「听著,我現在已經是郡主了,而且是由皇後娘娘親自教導我,你們是沒有資格再對我做什麼。爹,連你也不能,你不能再打我!」
「你——」段擎蒼氣急無語。
段芙蓉順順額邊的頭發,向圍觀的眾人道︰「我挨打的時候,你們都只是在旁看著,想必你們心里都很恨我,就如我現在恨你們一樣。我也不想再見你們了。」說著向韓勤道︰「韓大人,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進宮?我什麼時候可以住到琉繡宮去?」
韓勤不知道段府中出了何事,只當是段芙蓉因為小事而被段擎蒼責罰,正常得很,這時候向段擎蒼打圓場道︰「段將軍,您看此事……」
段芙蓉卻又道︰「我馬上就收拾東西入宮。」
見她去意已決,韓勤便道︰「如此也好,請安樂郡主收拾好東西,我們隨時可出發。」
段芙蓉被抽得脊背疼,但這時,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疼了,高傲的目光向周圍掃了一圈兒,便落在段櫻離的身上,「我要她去幫我收拾東西,你們有意見嗎?」
段青鸞道︰「大小姐,您別太過份了。」
段芙蓉很強硬地說︰「你要護著她嗎?你是她什麼人?雖然您是二殿下,可這畢竟是在段府內,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又何必時時處處的護著她?」
「你——」
鳳青鸞氣得不輕,然而還真是管不了她。段櫻離已淡然道︰「大姐要進宮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出宮一趟,我這個當妹妹的去幫忙打理本來就是應該的。」
「算你識趣。」段芙蓉說了這幾個字,就恥高氣昂地往房內而去。
這時候,韓勤已經被段擎蒼拉到僻靜的長廊下,給對方做了個大大的揖,才道︰「韓大人,這次您一定要指點指點段某,陛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為什麼我的女兒會成了安樂郡主,這不但不符合規矩,也不符合常理呀!」
韓勤做推拖狀,「段將軍,段候爺……陛下的心思,咱家怎麼能夠隨便揣度呢?況且,君心難測,咱家也實在是猜不透呀。」
「韓大人,您這是要看著老友死呢?您忍心我這樣糊里糊涂的下去嗎?」
「段將軍,其實陛下不是都已經告訴您了嗎,您功在社稷,又封了候爺,權勢濤天,陛下不過是想跟段將軍你更加‘親近’一點兒,所謂唇齒相依,便是如此。」
韓勤故意將「親近」與「唇齒相依」這二個詞壓得很重。
段擎蒼忽然明白了,用詢問的語氣向韓勤道︰「韓大人,我家芙蓉是否與那‘燕王’一樣?」
韓勤有些同情地拍拍段擎蒼的肩,「段大人,您果然是明白人。話已至此,韓某不能再多說什麼了,這就帶著貴千金,進宮了。」
段擎蒼愣怔了片刻,眼見著韓勤走遠,很是泄氣地扶住了旁邊的柱子。
再抬起眼簾時,便見鳳青鸞和鳳羽都站在走廊盡頭,向他這邊看著,顯然他們也感到很奇怪,或許他們已經想到了明帝的意思,或許還沒有想到。但是這件事的發生,使段擎蒼迫切的想要從他們中間選擇一個真正能夠合作的人。
段府能否繼續興旺下去,便在于他的決定,是否正確。
……
段芙蓉的東西從早上收拾到傍晚,才收拾好。
鳳青鸞和鳳羽沒有離開,晌午又來了七皇子鳳星辰和大皇子鳳旭,或許他們本來是想要避開鳳青鸞和鳳羽的,結果還是遇上了。大夫人懷著極度復雜的情緒,又給好好的擺了個家宴,可惜段芙蓉沒有參加,段櫻離也沒有參加,她在給段芙蓉整理她需要帶進宮的東西。
然而收拾了那麼多東西,段芙蓉又將它們全部都撥弄到地上,指著那一地的凌亂說︰「你即是跟著我來了要听我指使,我便好好的指使指使你。」
段櫻離剛剛蹲下,要把那些東西撿起來,她又向段櫻離吼道︰「你收拾什麼,想讓我永遠都不回這個家嗎?你是不會得逞的,告訴你,我偏把東西都放這里,我偏偏天天都回來取我想要的東西!」
段櫻離沉默著,現在,她什麼都不想說。
段芙蓉啊,就要進宮了……
如今所發生的一切,果然都不在曾經的軌道上了,到底是福是禍,實在太難料。
直鬧到傍晚時分,段芙蓉才讓小雀給自己重新梳頭,換衣掌的時候,段櫻離發現她的背上有許多藤條抽過的痕跡,雖然已經及時上了藥,那印痕還是非常的明顯,段擎蒼卻是下了狠手,怪不得段芙蓉如此絕決的要立刻離開。
段芙蓉從鏡子里發現段櫻離在看她的背,笑道︰「賤丫頭,你瞧什麼?這都是你的錯知道嗎?我段芙蓉以前的日子是多麼的風光,沒有你的存在,我覺得世界都是我的。可是自從你出現,一切就都亂了。你就是個魔鬼,是個生出來就專門和我做對的賤人……」
段櫻離的耳朵根都要長老繭了,她從早上那會,罵到現在……什麼都罵過了,她的嗓子真的不痛嗎?
段芙蓉最見不得她一幅雲淡風清,大有任你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魏然不動之態,真是越看越生氣,于是又道︰「不過你也沒什麼好高興的,你不過是個七品縣君而已,我現下卻成了郡主,段櫻離你記著,我和你之間沒完,我有的是機會,讓你像狗一樣,扒在我的腳下。」
……總算熬到段芙蓉出門。
大夫人想與她告別,然而她卻搶先道︰「娘,你什麼也不必說了!從今天開始,誰要是敢欺負你,你大可來到宮中告訴我,我去懲罰她們!」
大夫人的眼淚嘩就流下來了,「傻女兒,你可知……」
可惜她的話沒說完,韓勤已經在喊道︰「安樂郡主,天色已晚,我們快走吧。」
段芙蓉沒應他,經過段擎蒼的面前時,她冷冷地笑著說︰「爹,我知道現下,你是厭惡極了我,恨不得我死在宮中。不過,你雖不記得女兒曾經的好,女兒卻記著爹曾經的好,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所有的兒女中,我依然是最有用,最令你疼愛的那一個。」
「但願吧。」看到段芙蓉看著自己的眼神那樣堅持,段擎蒼的回答有點敷衍。
段芙蓉從幾位皇子面前走過,高傲的模樣倒是收斂了些,卻只問候了大皇子鳳旭和七皇子鳳星辰,沒有理會鳳羽和鳳青鸞。
就這樣,段芙蓉踏上了入宮的馬車。
大夫人哭的幾乎要暈倒。馬車在斜陽中漸行漸遠,眾人一時都在門口站了很久。
……
幾位皇子至這時,也都一齊告辭。
段擎蒼心情不好,便也沒有再挽留。
一時間,人去樓空,熱鬧了兩天的段府,忽然就冷清下來。
剩余眾人轉身準備回屋之時,大夫人忽然很崩潰地撲到段擎蒼面前,瘋狂地撕扯著他的衣裳,哭喊道︰「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的女兒芙蓉?為什麼是她?你為什麼會這樣的狠心!為什麼是她!」
段擎蒼用力地將她的手腕握住,一甩,大夫人便摔倒在地,震驚地看著他,「你,你——」
段擎蒼的目光很冷,「這都是芙蓉自找的,也是你從小便這樣教導她的,讓她不知天高地厚,到處顯擺。現在有誰不知道,她是我段擎蒼最喜歡的女兒,捧在手心怕摔了,含有嘴里怕化了,即是我最喜歡的女兒,如今要拿她當質子,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這番話,讓段櫻離也驀然地明白了。
原來段櫻離被封郡主,並不是入宮享福去了,而是成為了——質子,成為了明帝控制段擎蒼的一個工具。
段擎蒼說完,又向大夫人道︰「以後你就在後院好好休養吧,別沒事找事。府里雜事便交給伊人處理好了。」
大夫人愣怔了半晌,忽然哈哈哈地笑起來……
「原來是我害了我的女兒嗎?原來是我嗎……」看到段擎蒼挺直離去的背影,她又哭笑道︰「想來陛下真是糊涂了,以為一個女子便能左右段大將軍嗎?恐怕不能吧?況且你現在一點也不把芙蓉放在心上了!我好好養大的嬌滴滴的女兒,就這樣給毀了呀,你這個天殺的,你枉為人夫,你枉為人父!」
段擎蒼听了,心頭一陣厭惡,皺著眉道︰「你們還讓她在這里糊說八道什麼,還不拉她回東廂,從現在開始,不許她踏出東廂一步!」
「你枉為人夫,你枉為人父!……」
段府便在大夫人的叫罵聲中,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夜幕降臨,段櫻離回到了自己的鶴鳥閣,卻發現顧采芹坐在院子里喝茶,很是有些迷茫地說︰「她怎麼就成了郡主?還有,為什麼姨母會哭成那樣?難道當郡主不好嗎?她成為了郡主,將來婚嫁便也是由宮里做主了,嫁的必也是候門貴冑,這有什麼不好?真是不明白,姨母到底在哭些什麼呀……」
見段櫻離裝著沒听見,就要走過去了,才忍不住喚道︰「妹妹,我在問你話呢,你怎麼理都不理我?」
段櫻離這才頓住腳步,「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顧采芹又道︰「你回答了我的問題,自然能回去休息。」
段櫻離忽然笑了起來,倒也不著急回房了,坐在顧采芹對面,說︰「你想知道的,可能是怎樣才能像大姐一樣,當上郡主吧?」
顧采芹的臉微紅了,「就算是這樣,又如何?憑什麼她能當,我卻不能?」
段櫻離笑道︰「表姐,其實這個問題根本就不用問,只因為我大姐是段家的嫡女呀,又得我父親喜愛,自然有什麼好事,便輪到她了。」
段櫻離說完,似乎懶得再多說,就進入房里去了。
顧采芹追到門口,段櫻離的門去框地關上了,她只能不甘心地拍了兩下門,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的確,段家竟然出了位郡主,這在大多數人看來,是多麼好的一件事兒呀!便是質子又如何?每日里高高在上,錦衣玉食,總是普通人家的女兒想也不敢想的。
……不過對于段櫻離來說,段芙蓉當上郡主,的確不是什麼好事呢!難道真的是天命不可違逆,段芙蓉一定是最後勝利的那個?無論她這世多麼的恨她,討厭她,也無法改變段芙蓉最後站在最高的地方,被最狠絕的男人深愛著,接受萬民景仰?
將頭發上的釵都拔下來,任長發披散在身後,段櫻離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那冷漠的目光里,居然也有了一絲疑慮。
玉銘忽然看到盒子里的木蝴蝶,疑惑地問道︰「三小姐,這木蝴蝶到底是干什麼用的啊?在妝盒里放置很久了,可是從未見你配戴。」
段櫻離將那只木蝴蝶拿在手中,忽然想到,可是有段日子沒見幕風了。
不知道這個家伙,最近到底在忙什麼?
……
翌日,段櫻離剛剛用完早膳,便有人送來個紅木盒子,來人說自己是玉器店老板,因有人給三小姐買了東西,所以來送給她。
段櫻離打開那盒子,卻發現里頭是一對玉器女圭女圭。有趣的是,女圭女圭的底座上都刻著字,一個刻著「櫻離小美人」,一個刻著「慕風公子」,而玉器女圭女圭白白胖胖,晶瑩剔透,更兼那神情萬分生動,仿佛刻著「慕風公子」的女圭女圭,用很「yin~蕩」的目光盯著那只刻著「櫻離小美人」的女圭女圭,記錄下了「調~戲」的一幕。
段櫻離道︰「這對女圭女圭,做工雖然精致,用的也是上好的玉料,只可惜還是做壞了,除了此人,恐怕沒有人買這樣的一對女圭女圭。」
玉器店老板笑眯眯地道︰「可不是,這對女圭女圭正是雕刻時雕壞了的,正準備把外面一層打磨掉,重新雕刻,可是被那位慕公子發現後,卻說這是一對佳品,並想高價買下。後來本人亦想,若是再打磨掉一層,固然能夠雕得更漂亮些,可是過于損耗玉料,只可惜了這底胚,想來想去,便同意了。」
段櫻離讓玉銘又打賞了店老板,叮囑道︰「此件物品我便收下了,但這到底是殘次品,還請老板你要將此事保秘,且不可到處亂說,免得到時候影響到貴店的生意。」
「當然當然,我懂規矩。」
待送走店老板,段櫻離便將那對玉女圭女圭,放在自己的閨床床頭,盯了半晌又不由地笑了起來。
待玉銘進來時,她卻已經將玉女圭女圭收進了箱子,壓了箱底。
玉銘道︰「這慕風公子真是有趣,居然送殘次品給三小姐。」
「玉銘,還有幾天過年?」
「還有七天的時間。」
「七天啊……呵呵,今年過年一定很熱鬧……」
玉銘忽然想到,這可是段櫻離從僕人院出來後,過的第一個新年呢!以前在僕人院的時候,越是過年的時候越忙,晚上一人分幾個染了紅頂的饅頭,便是過年了。前院里的剩菜剩飯被偷著端到僕人院來,聚一起吃幾口,也同樣算是過年了……
今年,想必至少能過個「肥年」,吃飽喝足,還能收到禮物……玉銘越想越開心,幾乎恨不得明天就是大年。
段櫻離的心思,卻忽然飄到了遠處。
前世,與鳳羽第一次在一起過年,他帶她去了奉京最高的地方。
他指著腳下所有的土地,對她說︰「將來,這所有的一切,是我的,也是你的。」
她倒是想在過年時,再去爬一次那「竄雲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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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親愛的們,六一兒童年快樂~家有小美人和小公子的,也祝小美人小公子們節日快樂,幸福。祝親愛的們,端午節快樂,合家美滿,幸福永遠~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