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靜靜地看著面前的這塊大岩壁，也不知是在想什麼。
本就沒有什麼人的空寂山崖前，兩人一旦停止了說話，便只听得見風拂過鳳棲衣裙上銀飾的聲音。
而裴日美也就這樣看著不知在思考著什麼的鳳棲。
這樣的鳳棲，便如時下所說的無齡肌女神，看不出真實的年紀，但這並不能阻擋初見就滋生的對她的孺慕之情。
這種感覺既像是對長輩的，又像是對姐姐的，但又不同于他對媽媽、大姑姑小姑姑的，也不同于對羅半夏，以及現在還在念小學的小姑姑的女兒末末的。
他也談過兩三次戀愛，這種感覺，也不同于對女朋友的。
總之，是一種很熟悉很熟悉，很牽掛很牽掛，但又無法言語表達的感覺。
看到鳳棲的第一眼，這種感覺就一直充盈在他的胸臆，而在他尾隨鳳棲的過程中，又不斷的蒸騰澎湃。
他抬起右手，撫著自己的胸口，感覺到心髒強烈的跳動。
他也不打攪鳳棲，總覺得她做什麼都好，自己只要跟著做就是。這並非剛才那虺囂帶來的騷亂是由她平復的，而是本來就該這樣。
他很奇怪這樣的自己，但也不打算去探究。
有的時候，跟著心走就是。
他長到二十三歲，馬上就大學畢業，也不想像其他同學一樣按部就班地考公務員，或出國等等。人生短短幾十年，他只想活得精彩，但他還不知道怎樣才算精彩。要說他的成長過程，算是很順，但他總覺得心里缺著什麼，找不到，卻又想不起。
這時，鳳棲伸手撫著大岩壁，由于歲月的侵蝕，岩壁表面並不是那麼的平整光滑，整塊岩壁是褚紅色的，讓人感覺模上去手上也會染上色。
裴日美這樣想，也這樣做了，但是手上並沒有留下什麼顏色。
他不由得再繼續拂擦。沒有發現鳳棲停下了動作，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就看著他拂擦。
這時，裴日美看到岩壁的側邊，他的手剛好能夠到的地方有兩個手印，他不禁興奮地朝鳳棲喊道︰「姐姐，你看，這是誰留下的手印？」說著就想把手放進去。
「別動！」鳳棲要拉住他，但動作很快的裴日美已經把雙手放了進去。便見紅石岩急劇抖動起來，而崖頂的山石挾著紅泥簌簌掉落，不時掉落在裴日美身上、臉上，倒也沒劃傷，只是有些被嚇住了。
不會吧？又惹事了？
他呆了一呆。鳳棲似乎對他喊了一句什麼，一則他呆住了，一則紅石岩壁發出的轟鳴讓他听不清楚。
鳳棲一把把他輕輕拉起，懸浮在半空中。
「啊啊啊啊……」沒有提防而被拉在空中的裴日美嗷嗷怪叫，雙腳亂蹬。
鳳棲瞥了他一眼，無奈地用手指點了他一下，他馬上發不出聲來。
至于他肢體那點動靜，鳳棲倒也無所謂，她拎著裴日美就像拎著一只小雞似的，很輕松。
只見裴日美張大嘴不知在說什麼，看上去很滑稽。
他指指自己的嘴，又雙手合十，拜托鳳棲把他的禁制解了，他發誓一定不再亂喊。
鳳棲看到他雙手合十的樣子，不知何故，好像有些微惱，伸手輕輕敲了他合十的雙手，把它們分開。
也就在這期間，轟隆隆的聲音也漸漸停止了，鳳棲看著剛才他們站立的地方，本來沒有太大情緒的臉上，有了一些的波動。
看到這樣的鳳棲，裴日美也顧不得扮演小丑，扭頭順著鳳棲的目光看去︰只見原來空無一物的紅石岩壁不復存在，此時開著一個黑魆魆的巨大口子，就像這山張開了大嘴，等著吞沒自投羅網的獵物。
什麼情況？
他大聲地問——當然，是自認為大聲。
因為鳳棲仍然沒有解開他的禁制。
待墜落的山石包括洞內涌出的煙霧漸漸淡了，鳳棲拉著他緩緩從空中降落，然後松開手，不再管裴日美，徑自邁步緩緩往洞里走去。
走了幾步，她想了想，又對裴日美說︰「你如果想回去就回去吧，進去了，就難出來了。」說完繼續前行。
喊不出話的裴日美躊躇了一下下，也隨著她踏入洞口，心想︰哪有回不來的說法，照原路返回不就得了，現在先跟著進去看看。
洞口風很大，可以想見，不知在什麼深度的地方是中空的，與這個洞口形成對流，從而才有這樣大的風。
風吹著他的衣服獵獵作響。
而鳳棲服飾上的銀飾，更是被吹得像是輕柔的風鈴聲「滄滄」作響。
和一直以來的從容淡定不同，此時的鳳棲面色有些冷肅，又仿佛有些淡淡的滄桑感包裹著她。
這樣的鳳棲是他所不熟悉的——當然，本來他與鳳棲就不熟！
待適應了洞內的光線後，裴日美便跟著鳳棲往里走，邊打量著洞內的情景。洞口已經夠大了，不想洞內更是別有洞天。
這是一個典型的喀斯特溶洞，但並不像他所見到過的溶洞那樣潮濕陰冷，相反，暖暖的，這種溫暖，並不是來自外界，而是來自精神上的，讓人在這神秘的洞中不會感覺害怕。
也不像他以為的那樣漆黑一片，雖然不是亮如白晝，倒也可以清晰視物。
一路上鳳棲都沒有搭理裴日美，洞里也沒有什麼其它更為奇特的東西引起裴日美的關注，他就這樣無聊地跟在鳳棲的身後，不時東張西望，東想西想。
反正不能說話，但還能想問題。
本來應該很好奇的裴日美，難得的正經起來。
也不去打擾鳳棲，雖然有很多問題想問，雖然不能開口說話很難受。
這里到底是哪里？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過去怎麼沒人發現？要不然早被開發成旅游勝地了。
他不能說話不能問，就自己給自己設問。不時蹦蹦跳跳的，東模模、西模模。
走著走著，他好像听到了什麼聲音，持續地響著，像流水、像瀑布。
難道這里有水流？他提起了興趣。不過想想也不奇怪，這種溶洞中大多會有地下河的。
越往里走，越感覺陰涼，一陣濕濕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水的味道。
這時，寬敞的洞內，一分為二，變成了兩條僅夠兩人並肩而行的小道，一條往上，一條往下。
往下望去，就見有水流靜靜流淌，流水清澈，能看見里面游著一些色彩斑斕的魚，在水草之間悠然嬉戲。往下面那條小道望去，不遠處，有一座天然的石橋跨過水流，往更里面的溶洞伸展。
風景真好！
他一下子往那座石橋奔去。不一會就立于橋上。
橋面離水流很近，他尊，伸手探探水的溫度，有些涼得沁人。
那些魚兒也不驚，甚至還朝他的手指游來，仿佛他的手指是什麼美味的魚食一般，觸著他的指頭麻癢麻癢的。
他跨過那座小石橋，繼續往里面行去，發現跨越過石橋，里面豁然開朗起來，甚至仿佛有亮光照進來，從而使得這里比剛才的外圍洞口都還亮。
他仰頭看上去，這洞不知有多高，有一股細細窄窄的天光透過一條從下面望上去估計有一臂寬的縫隙中透進來，難怪更亮。
就在幾步之外，他又見到一個洞口，白石壘壁，從這個角度看去，就像一頭巨大的白象，正好有一粗大的白柱，上面頂著穹頂，下面直插洞中暗河，狀如一頭大白象吸水。
而那洞口，赫然就是大白象的嘴。
這洞口有些高呢，要怎麼才能進去呢？
他撓撓頭。那洞口在半空中，他心癢癢的，想進去看看，又難度很大。
他四處張望，看到有一條道好像是往上走的，不覺大喜。把視線轉回那洞口。
咦？！
突然一個驚嚇。
原來剛才忙著滿足獵奇的心，居然把鳳棲給忘了，此時她正立在那「白象」嘴邊，靜靜看著他。
身上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再是那身擺夷女子妝扮，變成了一身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裙子，包裹著她柔曼的身軀，泛著淡淡的冰藍色，看上去猶如嫡仙一般。
他有些恍惚，總覺得這樣的鳳棲有些熟悉。好像在很久以前就見過一般，又好像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說實話，這時的鳳棲，很有些出塵的美，雖然是遠遠地，也足以讓他有些驚艷，這不同于早前的那種孺慕之情。
看樣子，神仙想穿什麼就能變什麼。
裴日美暗暗嘀咕。
這樣很好，我喜歡。
見他抬頭，鳳棲招了招手，然後指指石橋來時的路。
原來剛才那一分為二的兩條小道，向上的那條正是往那「白象」的大口去的。
他趕忙掉頭朝那洞中洞奔去。
待他走近，鳳棲伸出右掌往他面上一拂，一陣淡淡的馨香後，他覺得喉嚨暖暖的，隨後咳了一聲。
然後驚喜地對鳳棲說，「我能講話了！」正驚喜地張開嘴準備問幾個問題時，鳳棲輕輕搖搖頭，「安靜些。」隨後轉身朝洞中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