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里準備在村里搞村長直選的試點。鄉黨委就忙開了。鄉黨委駱力書記找村支書高民磋商具體事宜。
駱力問︰「你認為在全村的村民中,那些人威信比較高?希望你多提年輕人。」
高民表情凝重地說︰「我們支委會討論過了,目前在村里威信比較高的年輕人是高壯、張春竹、高伯森。」
「听說高壯能掐會算,能知過去未來?」
「對。」
「這不是封建一套嗎?你們信他的?」
「他確實有些神通。去年,我們村有個村民家里的一頭牛走失了,全家急得團團轉,他們找上高壯了,高壯掐指一算算出他家這頭牛在哪個方位。後來,他們真的在高壯所指的方位找到了這頭牛,你說神不神奇?」高民和高壯是同族,自然多幫襯他了。
「真有這回事?蒙的吧?」
「他猜的不少都很靈驗。」
「真有這麼個能人?到時我問問他我能否得到升遷呢?」他一說完,自知不妥,就吐了下舌頭。
高民沒看到他的表情,熱心地回應︰「好啊。我到時請他幫你算算。」
「我開個玩笑,你別當真。要是我真找他算自己的前程,傳出去的話,我豈不是名譽掃地啦?」
高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馬屁拍到馬蹄上,忙訕訕地說︰「對啊,駱書記作為新時代的干部,怎麼會相信這些封建糟粕呢?!」
「張春竹就是張明鑒的公子吧?」明鑒在鄉里乃至全縣都鼎鼎有名,欽佩的有之,鄙夷的有之,是個很矛盾的人物。
「是啊。」張姓屬村里小姓,長期受高姓的壓制。張姓中唯明鑒當過一陣子的副書記,其他人難有出頭之日。
「這小伙子怎麼樣?」
「厚道、老實。我感覺他的能力不如高壯。」
「老高啊,你可不能壓制張姓人家。村里有些人對你頗有微詞呢。」
「我怎麼會呢?是不是明鑒在背後告黑狀?」高民一向對明鑒沒有好感。
「他倒沒有在我的面前說過你的壞話。」
「駱書記,我做事都一碗水端平,不會捧一個,壓一個。」
「我們當干部的就應該這樣。」
「以後多向駱書記學習。」
「這次直選村長是新鮮事物,只準成功,不準失敗。因為沒有前人的經驗可以借鑒,只能模著石子過河了。」
「要麼我們就將我講的這三人定為候選人?」
「我只提醒一點,你們一定得體現民意。是不是村民們都認為這三人是你們村里能力最強的?」
「全村確實沒有比他們更強的了。」
「如果大家都達成共識,我們鄉黨委也接受。不過,你們要再斟酌一下,千萬別出亂子。」
「這點我們吃得準。」
接下來,他倆商量了有關選舉的方案,原則采納無記名投票。
駱力走後,高民馬上找禮明商量。禮明雖不是支委,可算得上是他的軍師了,只是禮明出的不少主意都是餿主意。
禮明火急火燎趕到高民的家,圓瞪雙眼問︰「有急事?」
「剛才駱書記找過我了。」
「為了村長直選的事?」
「對。他作了一些指示,並要求我對選舉的每一環節都要重視,不允許出紕漏,壓力真是太大了。」
「那就盡力去做好。」禮明的眼里露出狡黠的眼神,似乎想到什麼主意了。
「我們定的三個候選人他基本都接受。」
「都接受啦?我巴不得他將春竹淘汰掉。我總覺得這家伙是高壯的強勁對手。在村里的聲譽,好象他比高壯還要高些。」
「支委里有些人也力挺春竹。」
「這怎麼辦好呢?」禮明故伎重演,投石問路。他輕易不亮出自己的態度。
「要是我們大姓人家的候選人竟選不過小姓人家的候選人,我們的臉真是丟到家了。」在禮明面前,他一向說話口無遮攔,全放下了支書的身份。
「我們得想些法子確保高壯當選。」
「我作為支書不好拋頭露面,為高壯拉票。這件事只有你私底下去干了。」
「你認為怎麼個做法好?」
「我了解過其它地方直選時為了拉選票竟送起禮來了。你是不是可以替高壯許諾一下,要是當選每人送一包香煙?」
「這不是要化一筆錢嗎?」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禮明,你不想高壯當村長了?你別忘了,村長可是個肥缺!」
禮明緊抱著頭,陷入了沉思。
「退縮了?要是你不想多化錢,香煙的檔次可以低些。你要是一點小恩小惠都不想化,這場選舉對高壯來說就懸了。」
「放血吧。」禮明咬咬牙說,「可問題是翠麗不一定願意化。這女人倔得很,要是她決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我想想她會同意的。」
「還有一法就是不會參加投票的人可以委托人投票。委托的人由我們定,這委托人必須要投高壯的票,只有這樣,才對高壯有利。」
「你這辦法不錯。阿民哥,我的腦子真跟不上你了。」
「你別先給我戴高帽,我只是向別人學的。已經舉行直選的村都是這麼干的。」
「這麼做怎麼體現得出公正呢?」
「公正離我們遠著吶。中國的事情永遠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阿民哥,要是這次能選得上,我們一定給你重謝。」
「現在不要說謝不謝的。你一定要偷偷干,別讓人家抓住把柄,要不然,偷雞不成倒蝕了把米。」
「不過,要是給選民發禮品算不算賄選?」
「其它村也出現過類似的情況,好象沒定賄選。要是真有事,上頭我擋著。選舉里發點禮品大家都認為天經地義。」
「要是春竹也來這麼一手,怎麼辦?我們發的香煙不是扔到水里了?」
「這好辦,你跟選民們說高壯當選後才發香煙,這樣你們就不虧了。」
「這辦法真是太好了。」
「要是春竹也這麼做,我們還有一招,那些沒在家的村民的委托人控在我們的手里嘛。」
選舉那天,監票人提著投票箱挨家挨戶去收票。那些沒在家的村民全委托給了高民指定的委托人投票。當場計票後,高壯得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選票。他當選已是板上釘釘,只等著鄉政府確認了。
這下,高壯躊躇滿志。這次,如此痛快淋灕的壓倒春竹,他終于出了口惡氣。
回到家後,他激動地對媽說︰「媽,我當選了。」
她臉上沒現出多少高興的表情,反倒憂心忡忡。
「媽,你怎麼不高興呢?」
「壯兒,剛才我在路上听人議論你的票用錢買的?」
「媽,他們在造謠!是不是春竹說的?媽,你盡幫著外人,不幫親生兒子。」
「你冤枉他了。我根本沒踫到他。」
「你好象替春竹打抱不平,是不是?」
「你專門門縫里看人。」
「我沒做過手腳。」他壓根兒沒將用禮品換選票的事告訴媽,在他看來,她肯定不會同意的。他太了解她了。他跟禮明叔達成了協議,先由禮明墊這筆錢,等到他以後賺了錢再歸還。按最保守估計,這筆錢高達幾千元。高壯根本沒想過怎麼去填這窟窿。
「阿壯,做人必須要本分,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會記得的。」他听不慣媽的絮絮叨叨,也知道媽不怎麼力挺他當村長,他想一個人靜靜地享受這成功的喜悅。
他迫不及待地奔上樓,樓上才是他的小天地。
他走進那間熟悉的房子,坐在那把熟悉的椅子上,心里比喝了蜜還甜。
他對遠方的「心上人」瓊英說︰「小英,你看到了吧,我成功了!我才是好樣的!你跟著那個沒用的家伙不覺得在作賤自己嗎?你快快離開他,投入到我的懷抱里來吧!我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的眼力到哪兒去啦?」
他在腦子里醞釀如何燒上任後的三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