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伯民將春竹喚到了信用社外的空地上,鐵青著臉,春竹意識到大事不妙,馬上斂起臉上輕松的表情。
「春竹,你那個叫寶龍的朋友不是個東西,將我們倆出賣了!」伯民凶巴巴地說,面露猙獰。
春竹條件反射地說︰「不可能。這小子身上有幾根骨頭我都清楚。」
「縣里有內線將消息捅給我了,明天馬上派人帶我倆上縣城接受審訊。」
「肯定是寶龍捅出來的?」
「人家都點出是那件事了。你還睜眼講瞎話。什麼烏七八糟的人渣!春竹,你這下將我害慘了,我竟栽在你的身上,做夢都想不到。」
「不可能。」
「你這家伙是不到黃河不落淚。」
「你說怎麼辦?」
「趕快找張寶龍撲火去。」
「要是那家伙真的背後捅刀,我非閹了他不可!」他咬牙切齒地說。
伯民一把將春竹拉近,附耳低語︰「你找個理由請個假,避一下風頭吧。」
「我知道了。伯民,就算他們殺了我,剮了我,我也不會招出你的。」
「我知道你夠義氣。」說完,他拍了拍春竹的肩膀。
春竹急急忙忙回到了家。半年前,他剛造了一間三層瓦房,跟父親分開住了。父親現在由翠麗照顧著,他和瓊英隔三岔五過去料理一些家務。
瓊英看到他鐵青著臉,忙問︰「你不舒服?」
「出事了。」
「出了啥事?」
他將整個事情經過簡單向她說了一通,她听了後蒙了,大腦一片空白。半晌,她兩眼無神,幽幽地說︰「春竹,這件事你怎麼將我也瞞得跟鐵桶似的呢?」
「我生怕你擔心。」
「你不相信我。」她用哀怨的眼神瞟了他一眼。
「我真的對不住你。」說完,他緊緊地摟著她,她撲在他的懷里「嚶嚶」地哭出聲來。良久,她低語︰「那以後怎麼辦?」說完,她抬起頭,仰視著他,那眼神,就好象春竹是救星似的。
「噢,差點忘了,我馬上去找寶龍。要是真是他出賣了我倆,我就斬了他。」
「你別沖動。」
春竹來到寶龍的家,寶龍笑吟吟地說︰「改天我補辦兒子的滿月酒請你。你可是我的恩人。」
春竹一把將他接到一邊,說︰「你出賣了我跟伯民了嗎?」
他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疑惑地問︰「我怎麼出賣你們呢?」
「上頭已掌握了你送錢給我倆的事了,是你捅出去的嗎?」
他將頭搖得象撥浪鼓似的,忙不疊地說︰「打死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你有沒跟人說漏嘴了?」
他猛地記起自己在那晚半醉時跟高壯說起過,一下子恍然大悟。他心中直嘀咕︰「難道是他捅出去的?真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可他不敢告訴春竹這件糗事,打死他也不能說。
「你怎麼不說話了?」春竹追問。
「我確實沒跟人說過。」他咬緊牙關說。
「難道有人長天眼了?除非高壯在跟蹤我。」
寶龍不禁打了個激靈,差點將那件事月兌口而出。高壯半仙的綽號,早在這方圓幾十里內傳開了。他認定高壯在背後捅了他一刀,直怪自己當時比豬還蠢,竟跟那家伙掏心掏肺。
「虎哥,你說以後咋辦,我听你的。」
「要是上頭找你了解情況,你什麼都別說。」
「放心,我會將嘴封得嚴嚴的,就算他們用上老虎凳,我也不招!」
春竹自言自語︰「這就怪了,哪到底是誰捅出去的呢?」
「虎哥,你倆是我的恩人,我絕不會忘恩負義的。我都會頂得住。」那晚,他讓高壯一灌輸,知道什麼是受賄,什麼是行賄,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搞得不好,輕則砸了春竹倆的飯碗;重則會送他倆進入班房,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寶龍,我倆的命運就攥在你的手里了,別害我倆。」
「要是我招出你倆的話,死了喂豬吃。」他發了個毒誓。春竹意識到他做得到,心里稍稍平和了些。
「寶龍,你出外避一下風頭吧。」
「好。」
不一會兒,他離開了寶龍的家,騎自行車直奔北門鎮找伯民去了。
一踫到伯民,春竹劈頭就說︰「我將寶龍搞掂了,他不會害我倆的。」
「你吃得準?」
「我跟他一起長大,連他身上有幾根毛我都一清二楚。」
「這事我倆不能掉以輕心。要是真相大白,我倆就毀了。春竹,你是臨時工,砸了飯碗也就算了,可我是個正式工,我手里捧的可是金飯碗啊!」
「伯民哥,都是我害了你,但我一定會拼死去彌補的!」
伯民仰天找嘆︰「現在還有什麼法子呢?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春竹,一定得竭盡全力啊,要不我們會遭到滅頂之災了!」
「我明白了。」春竹眼圈紅了,差點溢出眼淚。
「你出外避免一陣子吧。」
「我已經找到落腳點了。」
「躲得遠遠的,讓他們找不到你。」
「那個地方誰都找不到。」
「別跟我說是啥地方。」
「我走了。」
回到家後,春竹看到瓊英眼楮腫得象胡桃,知道她已經大哭一場了。
他憐惜地摟抱著她,附耳喁喁細語︰「小英,我害了你了。」
她嘟囔道︰「虎哥,你現在是一家之長,要意識到自己的責任啊。」
「我明白了。我要出外躲一陣子,你一定要保重。」
「虎哥,我肚子里可能有了孩子了。」
「真的?」
「我想抽空去衛生院查一查。」
「等避過這風頭,我再陪你去好好檢查一下。」
「你晚上就走?」
「明天政府有人就有可能上門找我了。」
「你要躲到哪兒去?」
「木勺山上有個呂公洞,我想在那兒躲一陣子。听說呂洞賓在那洞里修煉過。說不定在那洞里可以沾些仙氣,逃過一劫呢。」
「那寶龍呢?」
「他也躲避了。你多保重。」
春竹連夜就溜走了。她送走他時,眼角噙著眼淚,就好象這輩子他倆再也無法相見似的。
天蒙蒙亮,上頭有人找上門來。
那戴大蓋帽的問︰「這是張春竹的家嗎?」
瓊英顫顫兢兢答︰「是的。」
「叫張春竹出來。」
「他走親戚去了。」瓊英胡亂編了個理由。
「親戚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他去看望哪個親戚。」
「那你怎麼知道他走親戚去了?」
「我猜的。」
「他要是回家了,你告他馬上去縣檢察院一趟,我們有事要審問他。」
「好。」瓊英哆嗦著說。
他們走了。不久後,瓊英打听到這批人去寶龍家也撲了個空。檢察院非常惱火,以為院內有內鬼走漏消息,正在全院排模嫌疑對象。
李伯民倒沒躲避,他們將他帶走了。在檢察院里,李伯民死活不承認自己受賄。
幾天後,瓊英听說張寶龍被抓到了,忙多方打听,最後證實這消息不假。她慌了,準備找明鑒商量。
瓊英上門時,翠麗坐在屋里悶頭抽煙,翠麗在做著家務。春竹走後,瓊英曾將整個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明鑒。
看到瓊英時,明鑒眼楮一亮,忙問︰「這事怎麼樣了?」
「很糟了。昨天張寶龍也被叫進去了。」
「這真是麻煩啊。要是寶龍一招供,春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抓到,躲得過初一,躲得過十五嗎?!」
「爸,你得幫我們出個主意啊。」
明鑒看了站在一邊凝神諦听的翠麗一眼,似在向她求援。
翠麗問︰「真沒有什麼好辦法嗎?」
明鑒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小麗,高壯跟鄉黨委書記駱力關系不錯,駱力可能跟縣里頭頭們有些關系,要是他出馬,或許能擺平這件事。」
「這倒值得一試。只是壯兒這陣子越來越不听話,我都認不得他了。」
「看得出來,他在心里還是很敬重你的,他只是恨我。要是你開口,他會听從的。」
「我試試。你等著我的消息吧。」
瓊英的眼淚撲簌簌流了出來。突遭飛來橫禍,她有點挺不住了,精神已處于崩潰的邊緣。
「小英,別太擔心,困難會過去的。」
瓊英點了點頭,抽泣起來︰「要是春竹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活啊。」
「春竹這兔崽子,鬼迷心竅了。平時他一向不見利忘義,這次怎麼會犯這大錯?!」
「他以為自己幫了別人的忙,別人送謝禮不接白不接,根本不當一回事,哪里知道犯了法了。」
「爸,我先回了。傍晚我再過來。」說完,她怏怏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