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听到這里,因尿盆一節而流露出的輕慢表情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臉上顯露出一種極度興奮的神光,開口時竟然已經顯出十二分的小心翼翼,「你說說,那小參,它……它究竟什麼來頭?」
此時他臉上的表情令我非常受用。我終于可以完全確定,這家伙確實就是自己理不出頭緒了,才假裝對此事不聞不問,漠不關心,而事實上他比我,甚至可說比任何一個人都更關心這件事情的真相。然而此時,即使再是心地良善之人,我也終于只能狠狠賣他個關子了。
我說︰「這事……其實我也還沒最後定論。不過呢,我還是可以略微跟你透露一點我的想法。其實我感覺,王權貴手里那只小參,很有可能是一種南方某地的一種邪……呃……邪靈。」
因為心底存有的某種敬畏情結,在說出我心底推想到的那個名諱之前,我還是小心翼翼的改用了一個詞。雖然對于神秘事物的猜測是我們的天xing,可是對于不可知力量的敬畏,也是我們務必要謹守的規矩。
耗子听到「邪靈」一詞,起先也是迷糊了一會,不過等他再次抬起頭來看著我眼楮,正要發問的時候,卻忽然讀懂了我的避諱。他yu言又止,過了一會才問道︰「你是怎麼想到的?」
我說︰「其實這些天里,我通過網絡查詢了許多資料。我感覺,無論是外形,還是神秘現象本身,這二者之間都極其相似。同時我也結交了學校里幾個同學。他們都是來自此邪靈崇拜極甚的地方。可惜他們好像都對此事知之甚少,只說不過外界瞎說而已,或者就是當地為開展旅游業而胡編出來騙人的把戲。」
講到這里,我頓了一頓,「不過,那幾個同學中有一個名叫董坤的,據說對于此事有更深的了解。我這段時間正在想辦法跟他接近,好從他口里套出一點實在的東西來。」
耗子听到這里,似乎顯得有些失望,「我看你啊,真夠不務正業的!」
那晚跟耗子分別之後,我膚淺的笑著,獨自一人興致勃勃往學校趕。
我幾乎已經肯定自己確已掌握到了事情的真相,因此顯得志得意滿。我欣慰的認識到那些佛洛伊德、榮格什麼的都沒白讀,指不定將來就可以在給人做手術外,還順便搞點心理咨詢什麼的賺賺外塊。閑了還可以跟個民俗學家似的,翻山涉水去告訴那些忠厚老實的鄉親們,什麼圖騰,什麼信仰,什麼本祖崇拜,一切的一切都是幻覺,都是虛妄,虛妄。
這樣想著,我全身熱血沸騰,腳步免不了的就有些飄飄然。直到走過學校里那座古老的鐘樓前,我忽然感覺一股冰涼的冷風就那麼措不及防的穿透了我整個的身體,然後披yin帶戾卻無聲無息的揚長而去。
我如觸電般停了下來,站在四周俱是一片黑沉沉的校園深處。仿佛有個聲音在問我︰「事情真就這麼簡單麼?如果真就這麼簡單,輪得到你小子來結案?」「再者說了,即便致幻的推測屬實,那麼致幻之源又是什麼?」
然而很快我又告訴自己,「致幻之源很簡單。比如我們使用的許多藥物,它們本身都有致幻的功效,而這些藥物大多提取自一些自然生長著的植物,比如曼陀羅花什麼的。這原本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這樣想著,我又重新開始往前邁步,只是腳步顯然已經不如先前那般輕靈,那般飄飄然。因我心里終有一個結怎麼都打不開,那就是︰「比如可以致幻的曼陀羅花,那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大半夜趴到人家右肩膀處的床頭上蹲著。」
那麼,蹲在我們床頭上的那個東西,究竟是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我有空就找那個來自「邪靈」民俗極甚的同學董坤廝混。他比我略小,在讀大三。我曾經找過他幾次,可他沒有一次是願意搭理我的,那就更不可能跟我講他家鄉民俗的事。後來我打听到,董坤最大的癖好是網游。這下我有了可趁之機。
董坤是學護理的,學業可比我們輕松多了。我打听到他最熱衷的網游,然後找同學里也在玩此款游戲的同學借了個級別很高的帳號,然後開始想方設法接近他。
果然我們很快就成了好戰友。我于是借這機會請他出來吃飯。不過我沒選在白天的飯館,而是故意在游戲玩得頗為盡興的那天深夜,挑了個顯得有些冷清的燒烤攤子請他吃烤魚。我覺得,這樣的氛圍應該比較容易引他吐露心底那些神秘莫測的怪事。
那天在燒烤攤上,我們一個勁喝酒,聊游戲,接下來,還是喝酒,聊游戲。這哥們其實很單純,除了酒量極好,游戲癮極大之外,基本沒什麼不良嗜好。我深深感到結交這麼個朋友還真不錯,因此有好幾次都想跟他實話實說,不想再使心計,可是每每想到這樣一來事情很有可能就功虧一簣,我心里又猶豫了。
聊到大半夜時,董坤笑了,「好了,兄弟,我知道你酒量不行,別再硬撐了。」
我尷尬的笑笑,「沒事,大家難得聚一聚,別讓我掃了興。」
董坤又笑笑,將啤酒灌了幾口下肚,看著我意味深長的笑道︰「得了,你打的什麼算盤,兄弟我會不知道麼?」
我心里一怔。
他接著說道︰「實話說吧,我原打算把你灌醉,直接扔人家燒烤攤子上了事。這也算是給你個教訓,看你還敢不敢打兄弟的算盤。」
我遲疑片刻,無可奈何的笑了,「好吧,既然你這麼直爽,我也就不隱瞞了。我說實話,我今晚確實是想套你話。不過既然你識破了,那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你什麼都不用說,我們照樣喝酒,喝完酒走人,成不?」
董坤搖搖頭,「不成。」
我一呆。董坤已經帶著酒意哈哈大笑起來,「好了,我不逗你。說吧,你想打听點什麼,趁著我今兒高興,興許可以給你透露點。」
我一時來了jing神,「真的?」
董坤將啤酒罐子擲在桌上,「怎麼婆婆媽媽起來了?老子學護理的,都比你男人!」
我忙不迭的連連稱是,然後小心翼翼問道︰「其實我也就是好奇,你們民俗里那種邪……呃……那個什麼……」
這時,我忽然之間不知道如何措辭才最妥當了。可是董坤已經明白了我的表達,他點點頭,「嗯,我猜你也是沖的這事。」
我一時如釋重負,又給他要了幾罐啤酒。他擺擺手,「不喝了,這東西恰到好處就行,多了反而誤事。沒得醉到不省人事,我可就什麼也講不了了。」
听他這麼一說,我沒敢再要啤酒,只換了一壺茉莉花茶,算是給他,尤其是給自己醒醒酒。
董坤說道︰「這是我們本祖的舊風俗,外人不知道,甚至村子里也已經有許多年輕人不了解了。可我知道,那是真的。」
一听這話,不喝花茶我酒也全醒了。
董坤看了看我,見我沒有插嘴的意思,于是他接著講道︰「這風俗應該是有幾百年,上千年的歷史了吧。總之我知道的就是,以前但凡人的家里,都會在家里擺上一尊,放在外人不常見到,家宅中極yin之處,算是鎮住家中的邪氣,這樣才能保得平安。」
我「哦」了一聲,注意到董坤自己在表述這件事情時,也非常小心的用了一些避諱的手法,盡量不提那些敏感的字眼。可見,他心里對此是絕對的心存敬畏的。
我們同時沉默了片刻,我推敲著口中的字句,謹慎的問道︰「那麼,你見過它麼?究竟長的什麼樣啊?」
董坤伸手抹了一把臉,「小時候見過,記憶太模糊了。印象里就是比大人手掌略長,黑乎乎的,臉面什麼的,看不真切。」
我心里「咯 」一下,偷偷深吸了口氣,「你是在什麼地方見到的?自己家里麼?」
董坤搖搖頭,「我們家應該是沒有。這必須是祖宅里才能見到。我老爸分家出來的,沒資格有這個。」
我遲疑了半天,才又鼓足勇氣問道︰「那麼,如果我們外人去了,有沒有機會見著?」
董坤「撲」一下笑了,「有啊,當然有的是機會。」
我一听大為振奮,「真的麼?」
董坤點點頭,「當然是真的。不過有個條件,你得去給人家做倒插門的女婿,而且必要發下毒誓一輩子不離開當地。」
我一時愕然。
董坤收起笑容,說道︰「許多人沒見過,其實正是因為這個理。因為但凡見了的,這一輩子都得留在那小村子里。因此許多父母都選擇了讓子女避而不見,何況……」
「何況怎麼?」看到董坤yu言又止,我心里好奇越來越盛。
董坤環顧了一下左右,對我壓低聲音說道︰「何況這里邊,還有一件更邪乎……呃……不是,我是說,更不可思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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