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時間的懸疑很快就破解了。
王權貴畢竟不是時間領主,還沒本事做到左右時間,令時間前進、倒流,或者上躥下跳的地步。
準確的說,在時間的問題上,王權貴是無辜的。
因為我很快就驚詫萬分的發現,原來不是時間在倒流,相反卻是我手機上的時間正在莫名其妙的飛速前進。比如我第一次醒來時看到的凌晨五點多,與第二次醒來時看到的凌晨四點多,其實已經相隔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我清楚的記得自己進入山林的時間是十七號,可後來顯示的時間,卻莫名其妙的跳到了十八號。
迷糊之間,我想不明白手機上的時間為何突然出錯?果真這一帶里有磁場混亂,以致將我手機都破壞掉?還是有人動了我的手機?
我一面想著,一面還是感覺全身發酸發軟,整個人餓得頭暈眼花,可是四下里哪有吃的?
我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會,半睡半醒間做了許多夢,夢里都是深密的山林,一片又一片的墳場。我不停的在這些山林與墳場之間走進走出,始終找不到出口。
再次醒來時,我驚愕的發現時間又跳過了一天。
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不再睡了,就是再累也強迫自己醒著。
我想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到底怎麼回事?它真的在隨磁場而混亂,還是在我睡著的時候,被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尚自改動了?
當我目不轉楮盯著手機上的時間看時,它一直顯得循規蹈矩,沒有任何出格之舉。
我這樣盯了足有半個多小時,時間卻一直在安穩的跳動,不更快也不更慢,沒有出現忽然跳躍向下一天的姿態。
我將手機放下,不再盯著它看,然後心里默默數著秒針的跳動。過了約莫五分鐘,我再次舉起手機,時間還是規規矩矩,也只是過了五分鐘。
我索xing將手機關了。數著過了有十幾分鐘左右,再次打開。時間還是很安分,不快不慢,平穩的走了十幾分鐘。
這麼說,手機本身可能沒有問題。那就是手機之外有問題。那是什麼問題?果然在我睡著了的時候,有人或者別的什麼東西,來調過我手機上的時間?
可它為何要這麼做?只是為了引我害怕?還是為了造成我時間上的錯誤,讓我陷入空間和時間的兩重混亂之中,無以逃月兌?
我開始假裝睡著,半閉著雙眼,注意外面的風吹草動。
可那想象中跟我搗鬼的家伙卻似乎洞悉了我舉動似的,始終都沒有出現。這樣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我再次看手機,時間依然安分,不更快也不更慢,走得安靜從容。
我完全沒轍了,人也不敢再睡著,一直醒著到天明。
可是天明也沒有任何意義,雖然看到了大霧外一點隱約的白光,可是根本沒有ri出的跡象。
我遇到了yin雨天氣。
這讓我感到不可思議。
我不可能這麼不走運的就遇到了yin雨天氣吧?這太巧合了!簡直巧合到像是上天專門要取我xing命一般。
可是想也沒用,yin雨天氣就是yin雨天氣,不止滿空yin霾,甚至還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在雨中走了一段,可最終還是回到了原點。我還是走不出去。
手機很快沒電了。
緊接著我發現電筒嚴重受ch o,也無法打亮了。
雖然此時頭頂有些天光,不需要照明,可一旦天黑,我就完全處于黑暗中了。
我著急的開始四處尋找出路,不再管先前做的那些標記,東南西北到處亂竄。可是沒用,我最終還是回到了這片墳場里。
我明白了,這座墳場就是我劉宇的葬身之處了。我出不去,真的不可能再走得出去了。
我在周圍樹林里找了些樹葉什麼的,胡亂的吞進肚里果月復,然後回到墳場里開始仔細研究這座古老的墓地,尤其是其上的碑刻文字。
我想象將有這樣一個經典而多少有些俗套的情節躍入我眼瞼,比如在某個墓碑上刻了一行小字︰劉宇葬身此地,雲雲。
但我沒發現這樣的墓志銘,甚至沒見到「劉宇」兩個字,準確的說,我根本就沒看到墓碑上有什麼看上去像是墓志銘的文字。
這墓地畢竟太古老了,碑上文字已經非常模糊,完全辨識不出了。不過,至少這些碑上是有文字的。這樣總比發現一個等待刻上墓志銘的空碑來的強。
這樣安慰著自己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這些碑不是空的,那麼其中的內容呢?
當然,我是想到了王權貴兒子王華強的那座空墓。
如果這也是一片空墓,那麼是不是我基本就可以斷定,這一切古怪的,足以奪人xing命的狀況,果真出自王權貴之手?
這樣想著,終于開始感覺到了隨身帶來的那支鐵鍬的蠢蠢yu動。
我急切的想知道一個答案,盡管這個答案不可能是最終真相,但畢竟可以大致確定,這一切到底跟王權貴那廝有沒有關系?
我在心里默默致歉,強詞奪理的表示這樣做其實也是為墓主著相,然後揮起鐵鍬,開始掘地三尺。
結果卻有些出乎我的預料,鐵鍬之下並非空墓,墓中不止有骸骨,還有些零散的土罐做陪葬。
我又連著掘開了幾座墓地,卻發現其中狀況大致一樣,都是一副骸骨,外加少許一點寒酸的陪葬,可見墓主們都並非顯貴,只是許多年前曾經在這一帶里生活過的普通人而已。
我心里有些內疚,只好默默致歉著將土重新掩了起來,又去樹林里找了些樹葉回來充饑,然後繼續尋找出路。
可是直到天黑我還是無路可走,無處可逃。我依然被困在那片荒涼寂靜的墳場里,除了一點風吹草木的動靜,整個世界無聲無息。
這樣又捱了整整**,此間時睡時醒,雖然有樹葉充饑、解渴,維持生命暫時沒有問題,可要在這樣不見天ri、沒有出路的封閉空間里過一輩子,很難想象人不會被逼瘋掉。
天快亮時,我開始感覺到墳場里有動靜。起先我只是感覺到有東西在我身旁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我听不到聲響,但我能感覺得到它的存在,我甚至感覺得到這是一種有意識的東西。它不一定是人,但一定是具有像人或者至少類似動物的有思維有意識的某種物事。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動物的本能,即使在沒有外在知覺的情況下,也能感應到某些同類的存在。
我站起身來,往樹林里走了幾步,那東西也似乎跟著我走了幾步。我退回來,它又跟著我退回來。
我大聲叫著問了幾句「什麼人」,可是身邊沒有回應。不過自這幾句喊叫之後,心里的感應沒有了,整個墳場仿佛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黎明前我睡著了,迷糊中听到有腳步聲,然後看到一個人影從我十幾步外的地方走過,然後鑽出樹林里去。
我大喜過望,迷迷糊糊的站起身來追過去。可是剛走幾步我又怕了,那人從背後看來,似乎就是一個普通的山民,沒有什麼特別,可越是這樣,我心里疑心越大。我想這會不會是某個新騙局的開始,他會不會反而把我引向真正的不歸之路?
我停下來不走了。過了一陣,那人又轉了回來,此時我才看清,那似乎就是個七十多歲的瘦高個小老頭,一臉白胡須,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他站在五六步外的白霧中笑吟吟的看著我,向我招了招手,然後用我們本地的方言跟我說︰「這里路況復雜,三天兩頭有迷路的,你跟我來吧,我帶你出去。」
我還是不動,畢竟對方看起來太像電視劇里的仙人,這也太假太荒唐了。
他又笑了,「你反正已經被困在這里邊了,跟我出去畢竟還有個逃生的可能。你不妨試試啊!」
我心里一想,「這也對!跟他走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逃生可能,總比困在這百分之百的不可能中來的好吧。」
我于是點點頭,「那好吧,仙翁!」說「仙翁」一詞的時候,我有意將語氣加重了些,多少帶有一點無可奈何下自我嘲諷的意味。
那小老頭又笑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城市生活過慣了,稍見幾個像我這樣一輩子沒進過大城市的山野之人,就自以為是遇到了神仙。我猜哪,你現在一定又滿腦子奇思異想了吧?」說著,笑吟吟的轉過身去,往樹林里走去。
我迷迷糊糊的跟著他走,天亮時分,竟然果真出了那片樹林,回到那條熟悉的大路上。
我驚喜萬分,正要細問那老頭關于「鬼打牆」的事,那老頭卻只朝我揮了揮手,「請回吧,年輕人!以後這一帶啊,沒事就別再來了。」說著轉過身往山上去,健步如飛,轉眼便消失在那些炊煙四起的小村落之間。
那時天已經大亮,朝陽徐徐升起,整個山野一派青翠明媚。我找回到工作的村莊,卻被告知我已失蹤了整整一周。
我說這怎麼可能,換上手機電池再看時間,才明白不是手機的時間發生了異常,相反手機再正常不過,我確實已在那迷局里待了整整一周,只是我自己沒有察覺而已。
可為何時間流逝如此之快,我自己卻渾然不知?
我听說過「山中忽一ri,世上已千年」的說法,也听過諸如蟲洞、時空裂縫、時間隧道種種猜想,但我憑直覺相信我的遭遇與此並不相關。那麼,當時在我身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回到單位,我很難向旁人解釋自己失蹤一周的內情。我只說自己進山時迷了路,一直找不出來。我總不可能向那些神情嚴肅、冷若冰霜的領導們說,我進山時遇到了「鬼打牆」,被滯留在一片墳場構成的迷局里,最後山中逢仙,經由一位老仙翁的指點,回到了人間。這也太扯了!
我是說,這在別人看來實在是太扯;可是在我自己,這就是真實發生的一件事。由此我也深刻理解了千百年來古人們說不清道不明的那些經歷和遭遇。
我知道那位老人未必就是神仙,他可能真就只是住在附近村莊里,對于該處地形非常熟悉的一位老前輩而已;可是「鬼打牆」之事,卻是千真萬確,無可置疑。只是,藏在它背後的真相究竟是什麼?我卻百思不得其解。
當天耗子就給我打來了電話,並在電話里火冒三丈的質問我是不是去了那片深山里的藥地,為何連續一周關機,誰都聯系不上。
我有氣無力的跟他解釋,說我確實去了那個地方,並且有了一些奇怪的遭遇,但我不想在電話里講,等什麼時候他回來了,我們再好好聊聊。
耗子還是有些沒好氣,「我知道你所謂的怪事,一定就是人們說的‘鬼打牆’吧?」
我有些感動,「這麼說,你是相信我的?」
耗子沉默了一會,「我自己經歷過的,我能不相信麼?」
我大吃一驚,「你經歷過?莫非你也……」
「我早跟你講了,我是去過那片藥地的。」耗子有些不耐煩。
「可我沒想到,你也會踫到‘鬼打牆’啊。」
耗子苦笑了一下,沒再出聲。
我又問道︰「那你最後是不是也遇到一位老神仙,然後被他指引著走出來的?」
「神仙?」耗子在電話那端愣怔了半天,「我看你是小說看多了吧?還神仙?那請問是太上老君呢,還是南極仙翁啊?」
我有些茫然,「這麼說,你只是遇到了‘鬼打牆’,卻沒踫到‘老神仙’?那……那你最後是怎麼出來的啊?」
「走出來的唄!」耗子懶洋洋的道。
我對耗子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走出那迷局深感佩服,不過反過來,也為自己能夠遇到那樣的山中老人而深感榮幸。
不管怎麼樣,「鬼打牆」一事經由我和耗子的共同證實,已經可以相信真有其事,只是其中還有諸多細節,等著耗子回來我們再慢慢琢磨。可是耗子卻在知道我平安回家以後,又對此事表現得漠不關心,並且再懶得跟我多講一句。
幾天以後的一個深夜,當我終于處理好工作上的一些事情,並把手機里的視頻放入電腦里仔細對比琢磨的時候,卻發現了另外一件令我大吃一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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