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醉
趙將軍徹底嚇到了。
殷若飛這般小小年紀,就弓馬騎射樣樣精通,還兼著會醫術,這要是再過幾年,還有別人的活路麼?
看著殷若飛低斂著眉眼,一心一意地診脈,不管真的假的,趙將軍也不敢打攪。半晌後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是有點眉目了,才開口輕輕詢問。
「嗯,不妨事。」殷若飛收回了手,從門口招手喚來一個兵丁吩咐,「花椒一小盅,細辛、白芷、防風,濃煎漱齒,當能緩解牙痛。」
「這……這管用?」趙將軍是個粗人,斗大的字都認不了一筐,但是花椒什麼的還是知道的。
「嗯,這能暫時解你牙痛。我再給你開個方子,回頭趙將軍派人去醫官哪里抓來吃吧。」殷若飛筆尖蘸飽了墨汁,提筆寫了起來,「防風、荊芥、粉丹皮、石膏、生地、甘草各一錢二、青皮七分、牛蒡子七分、水煎服。都是些常用草藥,估模著應該都有。」
殷若飛拿起藥方吹了吹,等字跡干了後遞了過去。
「多謝小爵爺。」趙將軍人雖然粗,卻是性情中人,看不慣的事開口就說,意氣相投的卻也是肯撂下面子,「之前老趙多有得罪,還請小爵爺不要見怪,我老趙是個粗人……」
「趙將軍還是叫我先鋒官吧。」殷若飛擺擺手,「我還有事,趙將軍留步。」
「啊,好,好,慢走。」趙將軍送走殷若飛在座位上又坐下來,陷入了深思。
「將軍,湯熬好了。」親兵將熬好的湯送了上來後,趙將軍才從沉思中驚醒,依言漱口,痛楚果然大大緩解。
「去,去醫官哪里抓這方子來。」此時趙將軍已經沒有了半分懷疑。這方子上的字他不認得多少,但是字跡飄逸雋秀,卻是不爭的事實。趙將軍一個人坐在帳中深深思忖,半晌後一拍大腿,「管他是士族子弟還是清寒之士,這人我老趙交定了!」
殷若飛哼著小曲回了澤王的大帳,看著他滿臉得意,容靖澤就猜到這小子是得手了。
其實這事說出來倒也簡單,這劉將軍人品不怎麼樣,妒賢嫉能,毫無容人之量。和他交好的,也就是之前龍將軍,還有這位趙將軍了。
這兩人都是和他一起在軍中模爬滾打升上來的,和劉將軍關系深厚,而劉將軍之所以和這兩人關系好,也無非是這兩人官位都比他低,人又實誠厚道,根本擋不了他的路。
對于劉將軍這種人,殷若飛向來是看不起的,可是兩軍陣前,也容不得他傷了己方大將,腦袋一轉,想出了辦法。
這劉將軍不就是看他不順眼,之後龍將軍又對他死心塌地,這才背地里傳一些閑言碎語麼?好在別人都是多少知道他,根本不信的,只有這個趙將軍被他言語蠱惑。
那這口子,就從趙將軍這里切,等趙將軍也站到了他這頭,這劉將軍這種小氣量的人,豈不是要氣得內傷了。
這趙將軍有齒病倒不是什麼秘密,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牙疼不算病,可是若真疼起來,也是夠人受的,殷若飛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把心思動到這上面來了。
牙疼,無非是換牙或者火走內經,火氣不散才催的牙疼。趙將軍這把年紀了,自然不會是換牙。殷若飛嘿嘿奸笑中配了一點藥,將準備好的比牙簽還有細小的多的木刺浸泡在藥水中。
醫毒不分家,殷若飛醫術有多好,這毒就玩的有多棒,韓素生就他這一個親傳弟子,那平生的手記和搜集來的醫書都交給他了。不說別的,光是醫書毒經兩本,都讓人受益無窮。
趙將軍是個武將,也是個粗人,他雖然舞槍弄棒,卻和武林無關,什麼暗器,什麼用毒,那是一竅不通。
殷若飛掌握好力道的一枚木刺,也只讓他以為是被蚊蟲叮咬了,殊不知,這一支木刺下去,他這體內的火盡數給勾了出來,這次的牙疼也是史無前例的疼。
別說吃餅子,就是面都咬不了,武將體力消耗又大,這兩天是眼見著的消瘦。
正當他心里慌亂的時候,殷若飛一副擔心他的樣子給他號脈看病,又絲毫不在意他往日做法地給他開了方子,這方子還是立時湊效,這趙將軍心里的百般滋味,肯定別提多復雜了。
殷若飛將這一番從頭到尾一說,容靖澤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這小子,越來越奸了。」
這麼損的招,是怎麼琢磨出來的。
不過說歸說,這也是兵不血刃,最毫發無損的辦法了,雖然損了點,但是好在當事人不知道,倒也無妨。
「我估計,過兩天趙將軍的態度就會有明顯轉變,到時候那個劉猴子肯定要氣瘋了。」殷若飛嘿嘿笑著,自己把衣服一扒,鑽到了被子里。
容靖澤還在油燈下看兵書,他每天都等殷若飛進了被子一會兒後才進去,免得被子里太冷,寒氣入體勾起寒毒。
殷若飛如今都十四了,也知道害羞,每每都是到了被子里把衣服一月兌。不過等到晚上睡著了,容靖澤張張手,那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子就會自動滾到他懷里了,一點沒有之前的害羞。
當然,就算小飛沒自己過去,王爺大人也會親自出手,把人撈到懷里的。
今天許是陰謀得逞,殷若飛高興的忘乎所以,就在帳子中央,就把衣服一月兌,踩著地上的羊皮毯子就躥上了搭好的床。
容靖澤眼睜睜看著那白條一閃,心神極度蕩漾了一下,哪里還看得下去書,輕咳了一聲,自言自語今天怎麼這麼困,也月兌了衣服朝著被子鑽去。
殷若飛這些日子在軍營,玩也沒得玩,多少是有些無聊,現在有了這一出,明顯人精神很多。
被子里並不暖和,容靖澤微微覺得有些冷,試探著將手搭在殷若飛腰間。殷若飛正說的興奮,那微涼的手臂搭上去瞬間一哆嗦。
「王爺你怎麼這麼快就進來了。」殷若飛身上熱乎乎的,可是容靖澤身上冷,兩相比較,更顯得涼的很。
殷若飛身上瞬間起了雞皮疙瘩,一臉可憐巴巴地看著容靖澤。他不推開容靖澤,他知道對方比他還冷,可是他現在也冷的很。
「要不,喝點酒?」容靖澤遲疑了一下問道。喝多了酒除了能讓人暖和起來,還能把不怎麼有酒量的殷若飛灌醉,到時候……
這草原上的酒有兩種,一種是女乃酒,味道香甜甘冽,還有一種味道稍差的,但是酒很烈,非常嗆。
容靖澤徑自下床,披上一件大氅將自己包裹好,拉開大帳的厚厚簾子,門口二十八衛輪流換崗,看到自家主子出來連忙詢問什麼事。
容靖澤輕聲吩咐幾句,倒是讓對方愣了一下,不多時取來了酒。
草原上雖然只有兩種酒,但是他們自己還帶了,澤王浩浩蕩蕩的私人隊伍,可不只是走路而已,那車隊上帶著的各種東西十分的齊全。可是澤王不要好酒卻要那劣酒,這就有點奇怪了。
容靖澤拿著酒回到床邊,找了一只小碗給殷若飛斟了大半碗。
「喝吧。」
「我一個人喝?」殷若飛指著自己的鼻子怪叫一聲,他雖然愛喝酒,但是這軍中並不許喝,以免耽誤大事。若是拉著容靖澤一起,那就沒事了。
容靖澤身體寒冷,喝點酒暖身,最正常不過。不光皇上知道,就連殷海城來之前,也被皇上親自敲打過。示意眾人雖然平日不許喝酒,但是容靖澤卻不在禁止之列。
可是容靖澤不喝,光他一個人喝,若是有人發現,那就有點糟糕了。
「有本王在你怕什麼。」容靖澤想著殷若飛喝醉的樣子,心里有點焦躁不安,開始催促起來。
「喝就喝。」殷若飛自從來到邊疆,還真沒喝到過幾次,眼下聞到這酒香味還真有點饞。可是這咕嘟一大口喝下去,殷若飛差點噴出來,這什麼破酒,這麼嗆這麼烈?
殷若飛劇烈地咳嗽起來,那一大口酒倒是多半嗆著喝下去了,從嗓口到肚子,頓時燃起一道火線,仿佛燒起來了一般。
「什麼破酒啊!」殷若飛眼淚都嗆出來了,「這麼難喝怎麼喝!」
「真這麼難喝?」容靖澤忽然半眯起了眼,神態中流出一絲慵懶。
「真的。」殷若飛老實地點點頭。
「我嘗嘗。」容靖澤托著殷若飛的手,在殷若飛唇沾過的地方輕輕喝了一口,慢慢咽下,「味道不錯,是好酒啊!」
「真的?」殷若飛還等著容靖澤也嗆出來,沒想到對方慢慢喝下仔細品味,倒像是在喝一碗上好的老酒。「怎麼可能?」
殷若飛端著酒碗傻呆呆地看著,難道說他剛才是錯覺?
「你再嘗嘗看……」
「哦。」殷若飛老實巴交地點點頭,端起碗來又是一大口。本以為是自己錯覺,那其實是一碗好酒,沒想到這一口喝下去後,又是一大口劣酒,火辣辣的燒的他肚子里好想多了一團火。
「怎麼樣?」容靖澤笑眯眯地看著他問道。
「你騙我!」殷若飛眼淚巴巴地控訴,此刻容靖澤那張笑臉,格外的像個狐狸。
喝酒就喝酒,還不是為了容靖澤能更暖和,沒想到對方竟然拿出這麼爛的破舊糊弄他喝,明知道他酒量不好,還給他喝,簡直……太過分了!
「真的是好酒啊。」容靖澤接過殷若飛手上的碗,將酒一飲而盡,殷若飛已經有些醉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容靖澤仰頭干了酒,心里還在贊嘆師叔好酒量,這麼爛的酒也能喝下去。誰知道這念頭還沒完,就看到他那值得敬佩的師叔,已經朝著他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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