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少年後,洪凌波走到近前問道︰「喂,上山的路怎生走法?」。那少年漫不經心地道︰「順大路上去便是」。丘翳風打量著這個臉上尚有稚氣的散漫少年,猜想他是否是楊過,不由得心中一動,喝道︰「好小子,玉米哪偷的?來來來,快隨我去見農戶」,那少年一听此言果然慌了神,竟作勢要跑,丘翳風頓時心中了然,暗覺好笑,卻也只靜觀其變。
洪凌波側身堵住了他的去路,那少年見跑不了了,竟裝傻充愣起來,一抹眼淚道︰「我要回家,我要找媽媽,回不去媽媽會打我的,嗚嗚」。洪凌波以為他真傻,一番引誘之後終于脅迫少年同意帶二人上山。
洪凌波照顧二人不會武功,並未急催,眼見到日落時分仍未到活死人墓,她心中焦急,便對丘翳風道︰「你在山下等我吧,等事情辦完了我在下山找你」。
丘翳風點點頭道︰「好啊,好啊,我正覺得拖累了洪姑娘你呢,那你就上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洪凌波拽著楊過胳膊道︰「臭小子,你指路,我們快點走,再磨磨蹭蹭的,我殺了你」,楊過面上仍裝傻嘟囔著帶她前行,心里卻道︰「這女人雖遠不及姑姑,卻也是很美了,只不過脾氣太壞,對她姘頭那麼溫柔,換了我卻又凶巴巴的了」。
洪凌波前腳走開,丘翳風後腳就要跟上,突然眼角發現身後樹叢中微不可見的暗影一晃,于是忽然停下了腳步,捶著腰對著前方嘆道︰「哎呀,累死小生了,果然是歲月不饒人啊,老嘍,老嘍,且容小生稍歇片刻」,說著便坐在了路旁的草地上。
便在此時從他身側的樹林里轉出來一個杏黃道袍的美貌道姑,她腳步輕動來到了丘翳風近前,眼角狠厲神色一閃而過,揮起拂塵,聲音從齒縫中透出道︰「酸秀才,一路上艷福不淺吶」,聲音听起來輕柔婉轉但透著說不出的森冷。
丘翳風裝作吃驚地爬起來道︰「哎呀呀!不知仙姑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望仙姑原諒則個」。那道姑冷冷地嗤道︰「好說!」,隨著一聲冷哼拂塵對著正行禮的丘翳風當頭揮下。
未曾想,丘翳風突然倒退兩步指著道姑身後驚駭地道︰「啊,你,你,你是誰?」。道姑見眼前書生指著自己身後驚叫,而自己卻絲毫沒察覺到有人,想到舊時典故,暗道來人當真非同小可,為求自保,拂塵猛然揮向後方,橫掠數尺回身觀瞧,卻哪有半點人影。再回頭一看,那書生也蹤影全無,她輕怒道︰「好小子,我竟著了你的道」,尋不到人,她隨後便折身上山。
丘翳風不片刻就追到了洪凌波二人,他屏息跟從二人來到一片花木叢中,剛俯子卻听「啪」的一聲響起,只听花叢中的楊過叫道︰「你干麼打我?」,洪凌波怒道︰「你敢再如此捏我的手,我殺了你這個臭小子」。
原來楊過一路上給洪凌波攬著奔行之時,但覺她吹氣如蘭,挨近她溫暖柔軟的身子很是舒暢,等轉到了花木叢中,拉著她手,只覺溫軟滑膩,心中暗暗奇怪︰「姑姑與她都是女子,怎麼姑姑的手冰冰冷的,她卻這麼溫暖。」不自禁手上用勁,捏了幾捏。
洪凌波心中著惱︰「他都未曾對我如此,怎容你這小子輕薄」,當即便要殺他,但一想這少年是個傻瓜,此時又有求于他,給他點教訓便得了,到了古墓再殺不遲。
二人從花叢轉出來到樂通往古墓的秘道,此時已近中夜,星月無光,頓飯功夫後,楊過已將洪凌波領到墓前。丘翳風剛來到墓前,便覺一側樹林里似有氣息隱現,他不敢輕入便屏息等待,待二人進到墓中,果見從灌木叢中轉出一人,眼泛冷光,就著月光觀瞧不是先前那道姑又是何人!自不待言李莫愁一直抱著黃雀的心思。要知她對路徑何等熟悉,早就搶到古墓外等待洪凌波二人到來,打算坐收漁利。
丘翳風見李莫愁進了墓中,也凝神屏息跟了進去,步步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錯失,要知活死人墓中道路迂回曲折,只要走錯一步,立時迷路。不過他即便迷路也有後招,身上包裹里滿是食物和水,全是先前預備的,洪凌波未曾帶上,仍由他背在身上,所以他自信即便迷路,只要有足夠時間,憑自己的智慧也能破除機關走出困境。
他跟著李莫愁東一轉,西一繞,穿室走廊,片刻後便來到小龍女臥室。此時洪凌波已經被制住,李莫愁徑直穿將進去,逼得楊過二人遁入床底密室。其後斷龍石被放下,卻惹得丘翳風暗自惱悔,心道︰「早知道就早些時候前來了,省得還得從古墓後的深潭逃離」,但事已至此卻也不便現身阻止,只怕惹出了變故,自己的目的無法達成。
其實他心里自也知道即便早來,無人引路他也休想模清墓中門道。斷龍石已放,四人便放下仇怨由小龍女帶著去往葬身之所。由于墓中多處漆黑,丘翳風夜視能力不行,只得听聲辯位一路跟蹤來到放石館的靈室。小龍女不願和李莫愁呆在一起,便開啟機括離開,李莫愁師徒怕遭暗算急急追去。
丘翳風見四人離去,喜不自勝,燃起一截燭炬,拿著從甬道中進入靈室,「一、二……五,當是這個了」,他對著最外側的石棺喜道,掀開棺蓋他好一頓模索,終于模到了一個可容一手的凹處。一使力竟提之不動,他沉吟道︰「當是有訣竅來著,容我想想」,其後他反復試驗,終于「喀嚓」一聲將棺底提了起來,待穢氣出盡,他便頂著棺底走下石階,又將其放置原處。
小龍女二人被李莫愁在孫婆婆所居石室尋著,其後又起爭端再次返回靈室,待其發現棺中秘密,進入下面石室時,卻見一人正仰頭觀向墓頂,不時記畫什麼。二人當即大驚失色,那人轉過俊秀的面龐,笑吟吟地道︰「二位早啊,不用管我,你們聊著,我看完這篇便走」。
楊過一見他面容登時大驚,再听他如此厚顏無恥的說法,便喝問道︰「書生,你究竟是什麼人?來這里干什麼?若要取我師徒性命,盡管——」,他話未說完便見對方擺了擺手又指指上面,正是示意他不要說話看上面。
楊龍二人順著他的手指看去,但見室頂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跡符畫,最右處寫著四個大字︰「九陰真經」。兩人都不知九陰真經中所載實乃武學最高的境界,看了一會,但覺奧妙難解。卻在此時,那人笑道︰「多有打擾了,在下告辭,後會有期,哈哈!」。
小龍女見那人擅闖古墓,言行猶如不羈浪子,想起古墓遺訓,順手便向他後背發出數枚玉蜂針。卻見那人竟似毫無知覺,仍如閑庭漫步般行走,眼見便要命喪針下,楊龍二人不由得眼露惋惜神色。
然而下一刻卻讓他們瞠目結舌。只見那人在針將及體時,瞬間滑移三尺,輕飄飄向後一揮衣袖,盡數將玉蜂針竟收在袖上,他一一將針拔下放入懷中包好,轉身道︰「多謝見賜,告辭,哈哈!」,笑聲未歇,人已踏出石棺進入墓室。
楊龍二人相顧駭然,小龍女道︰「過兒,這人你認識嗎?只剛才他收暗器時舉輕若重的手法便知他必是江湖中的一流人物,即使我師姐怕也做不到那般輕松,他修為可能還在我師姐之上」。
楊過收起憂慮的神情,看著小龍女道︰「姑姑,我在山下還真見過他,先前被洪凌波挾持上山時,這個壞蛋正和她在一起,不過我當時還以為他不會武功呢,沒想到竟這麼厲害;不過他既然跟李莫愁師徒混在一塊,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人就是了」。
小龍女黯然道︰「好人又怎麼樣,還不一樣出不得古墓」,隨即她淒婉的笑道︰「不管他們,只要過兒陪在姑姑身邊,姑姑就是死也滿足了」。
楊過攬著他,淚眼熒熒地強笑道︰「姑姑,不說這些了,我們看看王重陽還在這里留了些什麼」。當二人看到室頂西南角繪著的一幅圖時,小龍女全身登時便如僵住了,再也不動,原來那幅圖畫,繪的是出墓的秘道。二人但覺生還有望,便相依相偎聊起情濃意切的話來,過一會均感疲累,相繼睡去。
且說丘翳風看完室頂所載的九陰真經,便隱在甬道中細細揣摩,但覺其中諸多妙旨恰對此時自己有莫大助益,心中著實興奮。他本意只是前來獲取「解穴秘訣」的竅要,以備將來因或內或外的原因如果修習內功時走火,穴道閉塞,即可以此法自行打通。但當時在室底一參詳此功法實是感覺精奧玄妙異常,暗道︰「其它功法就在眼前,若放棄豈不可惜」,于是便一一記錄下來,之後尚嫌不足,心中竟生出出去後要將全部真經弄來的想法。
正當他在甬道中揣摩參詳之時,只見李莫愁師徒已然趕來,隨後不久便發現了楊龍二人,片刻後便見四人陸續出來。
丘翳風雖然也曾見得密道地圖,奈何其中彎彎曲曲、扭七扭八的線條實在令他頭大,便只好隱于暗處等待小龍女二人出來引路。楊過以言語欺詐,竟令李莫愁師徒一路上勾心斗角,著實令丘翳風無語。待四人來至水道,至深水處,楊龍二人閉氣先行,李莫愁師徒不會泅水猶疑不下。
眼見楊過師徒游走漸遠,李莫愁心一橫,暗道︰「前面縱是刀山火海,也只得闖上一闖」,當下便跳入,突覺後心一緊,衣衫已被洪凌波拉住,忙反手回擊,這一下出手不輕,卻甩她不月兌。此時水聲轟轟,雖是地下潛流,聲勢卻也驚人。李莫愁與洪凌波都不通水性,被潛流一沖,立足不定,都漂浮了起來。丘翳風嘆了一口氣,潛入水中抱起洪凌波,而李莫愁也抓著楊過左臂被拖帶著前進。
洪凌波一見有人抱住自己,心中慌亂忙使勁掙扎,抓住李莫愁的那只手也松月兌了,但是那支臂膀牢牢圈住自己,竟掙也不月兌,但又仿佛怕傷著自己並未緊緊貼身,待掙扎出水面,卻听那人道︰「是我」,听到這個溫和的聲音她頗感熟悉,平靜了下來,待一瞧見竟是書生,卻擔心道︰「是你!哎呀,你怎麼來了,這里很危險啊!快點離開!」。
丘翳風听聞此言,心中一暖,微笑道︰「放心吧,沒事的,來,我帶你出去,抱緊我」,洪凌波破天荒地沒有譏諷他,白潤的面頰一紅,听話的偎依在了丘翳風的胸口上。
丘翳風深吸一口氣,潛入了水中,一手攬住洪凌波向前游去。
在洪凌波眼里,此刻書生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她緊緊抱住書生,依偎在了他的懷里,帶來的卻是全身心的安全感,隨著書生游動前進,她胸中雖憋悶心里卻甜蜜無比,瞪著眼楮看著書生清逸的臉龐,小和尚和書生一點點重合,最後漸漸地卻只剩下了書生,她將頭貼在書生胸前,好希望這段路程能永遠游不完,即便是自己死了也甘願,此刻她清透水靈的眼楮里流露著的,是此生未有的柔情,只不過是在水中,不知道她是否也曾灑下幾顆晶瑩剔透的淚珠。
約莫一頓飯時分,五人終于先後游上了岸。丘翳風在離楊過他們十幾丈處上的岸,他放下洪凌波想起身要走,但依偎在他胸前的洪凌波卻死死地抱著他,雖然被憋悶的昏厥了過去,但雙手仍圈得牢牢地。
看著此時盡顯蒼白脆弱,透著小鳥依人般乖巧的清麗女孩,誰能想到她也是個心狠手辣的小魔女呢?丘翳風輕運指力點上她臂上的麻穴,才掙月兌了她的手,他搖搖頭,轉身大步離去,但片刻後卻又折了回來,原來又運功為她逼出了月復中積水,這才施施然離去,嘴里念叨道︰「算是這段時間你管我吃住的補償吧」,說罷左右看了看竟逃也似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