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伽正听得入神,只听一個清麗的女聲道︰「陳二哥。」
陳二心頭一喜,道︰「是元娘啊。沈家娘子打發元娘來買豆花了?」
碧城應道︰「陳二哥真聰明。母親從小就愛吃,以前是外祖陪母親來,現在可不是我替母親來了。」說罷,她又從荷包里拿出了五個銅錢放在櫃台上。
「沈家姐姐來了。」桂香笑著打了簾子出來。桂香清楚地知道,同樣是請不起侍女僕婦的人家的女兒,碧城是仕女,而她是商女。
「桂香妹妹好。」碧城接過陳二遞來的豆花,撐著油紙傘離去。
「老爺可瞧見了?」陳二咂著嘴,「這就是沈家娘子的女兒沈元娘。」
沈宅
「母親。」碧城抖了抖油紙傘,托著腮幫子看著沈氏,「母親可真是個美人。」
沈氏刮了她的鼻子道︰「說什麼呢?都十三歲了,成天也沒個正經。那幅《鳳棲梧》我已經繡了大半了,這會兒你接著繡幾針吧。」
碧城于是起身坐在了繡架前。她望一眼沉浸在短暫的快樂中的沈氏,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沈家娘子!沈家娘子!」一陣急促的呼喚和叩門聲就此打破了沈宅的靜謐與安詳。
碧城去開門,見是媒婆花娘正站在門口的屋檐下,心中隱隱覺得不詳,于是道︰「花嬸定是叩錯了門了。」便要關門。
「元娘!」花娘把住了門道,「花嬸我可沒弄錯。你娘要有大喜了!你娘人呢?」
碧城攔不住花娘,于是花娘便一邊大呼小叫著,一邊嘀咕著︰「蓮城的人家都叫娘,怎麼就你們沈家偏偏要叫母親,這是哪門子文人的酸氣兒?」花娘見了沈氏,夸張地比劃著︰「沈家娘子,咱們縣太爺請人算過了命,娘子是旺夫旺家的好命格!正好吶,咱們縣太爺的爹得了點兒小病,娘子正好嫁過去旺一旺。」
她蹙眉,心知肚明這是要母親過去沖喜。只是母親已經二十九歲了,縣太爺劉全怎麼會叫一個再嫁的女子沖喜?
「花嬸,你這不是把母親往火坑里推嗎?若是母親沖不過去,下場可想而知的。」
「元娘,花嬸平日里看你也不笨。你怎麼就想不通呢?你娘嫁了過去,你不就是劉家的七姑娘了嗎?到時候你們娘倆兒也就不用緊巴巴地過日子了。」
劉全的父親劉太爺其實已經病入膏肓了。而劉全的十二姨娘也是為了沖喜嫁入劉家的。奈何劉太爺病得太重,十二姨娘沖不過去,結果被劉全弄死了。
「花姐,你是長輩。當年我和元娘的父親就是您做的媒。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如今我已經心死,實在是不宜再嫁。
花娘立刻變了臉色道︰「五日以後花轎就停在沈宅門口,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劉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你我都很清楚。你沈娘子是榜眼郎的女兒不怕,我花娘可惹不起。」
碧城見花娘摔了門就走,與沈氏面面相覷。
晚上,碧城輾轉反側地難以入眠。
「阿城。」沈氏拍了拍碧城的背,哽咽著說,「母親給阿城唱歌好不好?」
「嗯。」
「紅塵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澈骨,那得梅花撲鼻香?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看人間多少故事,最消魂梅花三弄。」
她知道,母親是自小三從四德地過慣了。而一個「貞」字,則是女人家死也要守住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