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明月之君臨天下 紅塵血色識天機5

作者 ︰ 山楂太極盞

曾幾何時,白蓮花一樣清純的少年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像個孩子一樣對著他抱怨︰「哥哥,你好久沒和我說話了,也沒有其他人和我說話」。

「對不起!」張良靠過來用衣袖擦去了他手臂上的塵土。

當年清冷的花園,仿佛一個封閉的牢籠。

「這個給你」,有一次,那個少年一手捧著張良剛送去的熱氣騰騰的食物,一手把自己脖子上的白色玉璧遞給了張良。

「為什麼給我」,張良表情柔和地看著手中的東西,疑惑地問他。

「不為什麼,就是想給你」。

「許多年了,你還是不記得是從哪來的麼?」

「真的不知道」,他的回答如他的表情一樣天真。

如題說完,張良就拉開項圈,將玉璧戴回那個少年的頸上,順著他的腦袋輕聲說︰「記住了,這是你最重要的東西,不可以給其他人」。

如題想都沒有想就回道︰「我最重要的是你,我只信你一個,你永遠不會拋下我的,對嗎?」

張良愣了愣,微微地吸了口氣,良久,他勾起嘴唇,笑容和煦。

那少年在微弱的晨光里,開心地笑開了,脖子上掛著的白色玉璧似乎也在歡快地上下跳動——

「我每天看見淅淅的雨絲,所以我更期望見到美麗的朝霞」,曉夢大師神色坦然,只對身旁的張良大惑不解︰「恩怨相抵之時,因果彼此相消,世事無常,為何要苦苦執著與恩怨?」

陽光透過客棧的瓦檐,反射在曉夢大師的垂肩銀發上,放射出一種淡淡的光暈,他的眉宇間有種淡淡的諷笑,卻別生一股睥睨傲氣,使人一見之下,心神俱震。

這時,風將清冷大把大把地撒向樓欄,晨曦下便有了聲聲的低吟。

張良側目聆听,可是,風聲里所有關于自由的消息,都成了靜謐,這是他首次與曉夢大師的面對面。

「天空飛翔的鳥兒,不似人想的那般自由,而只是為了生存!」他仰頭看向天空,風華正茂的臉上浮起了淡淡的憂傷,然後,記憶便以漣漪做裙,連寂寞都細繡綴錦。

朱漆斑駁的圍牆里面,總有一雙清澈的眼楮隨著蜂蝶移動,孩子般的心智,總是髒兮兮的衣服,卻有著一張蓮花一樣干淨的臉,總是寂寞地一人待在被人看不見的角落里

那一年,韓國都城陷落。

有什麼破空聲出,帶著輕微的嘯聲,一臉茫然的張良愕然地听著匕首刺入一個人的胸膛。

「呵呵呵呵,子房……」

父親被匕首捅破的地方滲出血,流淌到綢緞衣衫上繪出了詭異的花紋,慢慢地渲染。

「好好地活下去,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拔出匕首丟到地上,父親靠著台階躺了下去,胸口很悶,呼吸急促起來,灰色的眸子正漸漸失去光彩,濃濃地包裹了一室死寂……

一名秦兵用力鎖住了那個少年的喉嚨,嘴角綻放一抹惡毒的笑容,語氣間威脅與哄騙並用︰「你再不說,我就先把你的指甲一片片地撕掉,然後再砍你的兩只手臂,砍斷你的兩條腿,最後挖出你的雙眼,要是你還不說,我就從你身上剔出累累白骨,就是千刀萬剮,其間滋味,叫你痛得死去活來,你那個自私的哥哥只顧著自己逃命,不值得你這麼保護他,在我還沒有將你折磨得生不如死之前,你可以說了麼?」

那個少年艱難地點頭,讓秦兵扼住他喉嚨得手松開時,他一口咬上了那人的手臂,慘叫聲不絕如縷,秦兵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腦袋上,目光變得暴戾而殘忍,而那少年依然沒有松口,頭上淌下的熱血混合著那人手臂上的血汩汩往下落,痛苦難擋的秦兵更是瘋狂地揮動著自己的拳頭,一直到頭骨崩裂的脆響後,那少年終于松開了口,一張如綻放著紅色蓮花的臉,傾近了最後的吞吐,一聲撕心裂肺的「哥哥」後,一切都沉在了平靜里。

那一刻,時光仿佛再一次顛倒了,他們回到了那個冷漠的花園里,那少年從來不會抱怨不理睬他的父親,生下他撒手人寰的母親,但他卻會氣惱張良某一天突然不來和他玩了,因為在純真簡單的記憶里,父親和母親的概念是完全模糊的,他甚至都沒有見過他們,只有張良才是最在意,最關心他的人。

「哥哥,你是這世上唯一能讓我依靠的人」。

「如題,對不起……」

那一天,如題被犧牲了……

一顆心,在那時痛的無以復加,鉗入指甲的手心在不斷滴血。

風過,在紅塵客棧起了頭,還帶著點寒氣,房檐下的視野里,有著模糊的面孔,漠然的神色,斑斕的衣衫,鋪天蓋地的猩紅似要焯瞎一雙眼。

一夕間宛若斷去百年時光,隨著絕望和哀嚎消散,張良瞬間回復了常色,只一雙眼角盈著淚水,不覺臉上更添了一絲冷笑︰「一個帝國終有滅亡的一日,許多人只尋求觸發它的原因,而我尋求的是觸發它的,是什麼時候」。

「韓國已成昨日,你如今身為儒家弟子,所行所言皆代表儒家教義,」白眉之下,曉夢大師的那雙眼楮,如同湖水一般平靜,沒有絲毫的漣漪,更沒有絲毫的悸動,聲音似昨夜初見,淡漠的不能再淡漠︰「鄙派先師孟子曾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儒家一向約束自身,歸于理,奉親君之道」。

曉夢大師的氣質與其說是沉穩,倒不如說是銳不可擋,最後一句,語氣頗為戲虐,眼楮里也閃著些許詼諧,他就這麼站在張良的對面,等待著張良的回答。

風聲咋起,張良錯開了他的目光,所有深思地閉起了眼。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不知不覺,曾記何時的聲音,一如往昔,再一次沉吟在他的腦海︰「需要把尸體尋出來葬了麼?」

一個淒厲的笑聲頓響,笑得兩眼濕潤︰「燒了也好,灰飛煙滅,再無過往,再無來世,只在心中烙印下最深刻的記憶」。

銀色發絲在風中飄揚,嘴角一撇傲然的冷笑,冰冷的眼瞳,仿佛有種冷眼天下,不把一切放在眼中的譏誚與嘲弄,又燃燒著宛如來自地獄深處的篝火,不像是一個凡人該有的眼神,無數的秦軍自身後涌來,他卻安之若素,明亮的眼楮里盛滿悲憫︰

「即使你和我有著微妙的差別,不過我們在某種程度上有著相同的目的和仇恨,來吧,與我將這個天下握在手中,由我們來共同制定這個世道的規則,殺人又怎樣,受傷又怎樣,我們去取下便是,為了守護心中那些需要守護的東西」。

白玉臉龐經受不住激烈的波動情緒而綻開了細細的裂痕,放佛一層崩落的面具,蒼白的……漸漸露出了一張聖人面前最儒雅的學生般的面孔。

曉夢大師說︰「呵!拜你所賜,儒家禍不遠矣,還有什麼底氣去管天下事?」嘆息聲悠長婉轉,尾音似是繞著他心頭打了個轉,張良眸光一閃。

半晌,空氣中彌漫著微妙而尷尬的氣氛,門口放風的逍遙子定定地看著曉夢大師,煞有芥蒂地嘆到︰「師兄還是師兄,這麼多年了,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地不中听」。

曉夢大師面無惱意,反而綻放著舉無雙的平靜微笑,「逍遙子卻不是當年的逍遙子了,身為人宗掌門人,卻將道家引入世俗洪流之中,明之不該,做來何意?」那是與逍遙子的平靜傲骨全然不同,又神氣又耀眼的自傲。

「師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並且我認為是正確的」。

「呵!」看來師弟有些東西還是沒變的,依舊那麼固執,凡是認準了一個想法,便是貫徹不休,任誰也休想動搖他的意念,曉夢大師轉念一笑,看向張良,等待著他未做出的回答。

張良閉著眼楮,良久,他睜眼對上了曉夢大師那探詢的目光,表情既冷靜又沉重,說道︰〞許多年了,張良心中堵著一番言語,日積月久,真是不吐不快!〞

曉夢大師饒有興味看著眼前這個沒落貴族,這類人的心中定是多愁善感的,且听他準備了怎樣說服人心的宣言。

張良謹慎地給逍遙子遞了個眼色,逍遙子點頭會意,知道張良接下來將要攝入要緊話題,事關重大,切不可讓外人得知,逍遙子凝神啟動天籟傳音之術,于是,張良的聲音只響徹在三人的耳中。

〞適才前輩問我儒家有什麼底氣去管天下事,我只能以淺薄智慧做如下回應了••••••所謂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再而說大藐之,勿視其巍然,大丈夫也,威武不屈,為何要覆蓋惡勢力退怯?〞

曉夢大師漸漸收起笑容,看著張良那雙爍爍生輝的眼楮,如同凝聚著天上星辰的光亮一般的令人目眩,沉穩的言語也伴隨著他激動的神情而越來越犀利。〞那又如何?〞

話音才落,黑色的發瀑布般自風里批瀉而下,這個年輕人立得如傲雪松柏︰

「夫人必自毀,然後人悔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當今君王行事不計後果,修長城,建蜃樓,興阿房,人力財力已大大超過百姓所能負擔的地步,省費刑法,重稅斂,淺耕難蓐,士不敢彎躬抱怨,民不敢憤怒明言,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而莫不正,嬴政倒行逆施,必將失道寡助,落得個天下義士雲集響應〞。

見對方心稍稍有所觸動,張良繼而放柔了聲音,語重心長地說︰〞正如我之前所說,我真正追尋的是觸發帝國滅亡的時候,這個艱巨的開頭終要有人去做,張良願身先士足,義不容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天人兩宗一氣連枝,人宗已經做出了明確決意,皮之不存,毛將安傅,道家人宗劫數已近,天宗焉能獨立于世,前輩,即如此,禍福無不自己求之,何不當機立斷,足豪杰所向,天下齊心?——

張良的言語變得如此露骨直白,絲毫不忌諱,好像一切世道矛盾都在驟然間呈現了,這樣平靜的氣氛里,曉夢大師和逍遙子的心中卻像石子墜落,蕩起陣陣喧嘩。

可是曉夢大師的眼中依然閃著平靜與淡然的光芒,仿佛超越了生死,看透了離別,沒有什麼能夠激起他的漣漪,他赫然笑道︰——好一個伶牙俐齒,好一個皮之不存,毛將安傅?〞

〞前輩遠見,辨得是天下大勢,還是張良巧言鮮仁!——

逍遙子也趁勢勸說,〞吾等善養吾浩然直氣,說行天之道,執天之行的大意箴言,並不是用來欺騙世人的,師兄,請莫以意逆志!——

曉夢大師眯著眼,漫不經心地挑著唇,眼楮里的笑意有一種意味深長,那是一種藏到深處的琢磨,讓人模不著邊際。

此刻張良卻沒有趁熱打鐵,而是完全拋開說服,引出了另一個話題,「前輩,晚輩有一個請求,不違背道義,也無關險惡,還望給出明確回應,莫不要再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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