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點了點頭，慕遠通朝黃氏使了一個眼色，黃氏端起一杯茶，恭敬的走到老太太跟前︰「老祖宗請用茶。」
按理說姨娘向主母敬過茶後，就算是過門了，老太太這兒其實是可敬可不敬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黃氏有心，老太太自然是含笑接下。
「好孩子，難為你了，這懷著了，還記著禮性。」老太太說著，就扶起了黃氏。
該說的說了，自然再沒有為難人之說。
宋氏笑著坐在老太太身旁，笑道︰「相公眼光真不錯，這新妹妹倒是氣度非凡，仔細看起來，竟和五丫頭有幾分神似，那模樣，那教養，都是上等，老祖宗覺得可是？」
這話听著是夸獎，可是在傾顏听來怎麼就那麼怪呢？傾顏挑了挑眉，干咳兩聲。
本是不想理會宋氏，誰知宋氏又道︰「有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妹妹在我的院子里陪著我，我自然是高興的，更何況，妹妹這股子端正氣還不亞于五丫頭呢！」
新姨娘是吧，新寵是吧！討老太太喜歡是吧，她宋鳳琴一樣能讓她這個新寵啞巴吃黃連，一樣能讓慕傾顏添堵。
傾顏挑了挑眉，本是不想同宋氏計較，宋氏和黃氏自個兒家的事，她也不想牽扯，這下好了，三番兩次把她當炮灰，她慕傾顏還真沒那好的氣度來忍，傾顏不動聲色一笑︰「莫非嬸娘一定以為我同四嬸娘有什麼可比性？說到底四嬸娘是長輩，嬸娘一向不是最注重輩分倫理了嗎？怎的這會子又是這般糊涂了呢？拿長輩同晚輩比，嬸娘不覺得失了體統？」
老太太原本是被傾顏這話點醒，看著宋氏語重心長道︰「鳳琴你何時說話這般不不知分寸了。」
終究是自己信任了這麼多年的人，老太太不忍心多加責備，卻是深深嘆了一口氣。
宋氏低頭訕訕道︰「是媳婦兒說話欠缺考慮了，還請妹妹和五丫頭莫要放在心上。」
傾顏笑了笑，並不作聲。
很是明顯，慕遠通的四姨娘是個聰明的女子，她親熱的握住宋氏的手︰「姐姐哪里話，姐姐是奴婢的主母，全是妹妹的不是了，姐姐莫要怪罪。」
這話听著像賠罪，可細細一听，就是再說宋氏主母身份壓人，倒顯得她黃氏委曲求全，懂事的模樣。
「你……」宋氏氣急，她自然是听明白了，只是，卻說不得什麼。
「莫非，是嬸娘太感動了？嬸娘，能讓二叔娶了四嬸娘，真是嬸娘的福分。」傾顏漫不經心般道，卻是字字都扎在宋氏的心中。
宋氏知道，自己一再沉不住氣，已經讓老太太不喜歡了，若是沒了老太太的疼愛，她如何能比得過出生高貴的大嫂，如何能在這個王府站穩腳步。
畢竟，她的夫君，不是永康王。
這是宋氏不可言喻的傷。
宋氏從容一笑，指著傾顏，沖著老太太一跺腳︰「瞧瞧，五丫頭那個機靈鬼，又來打趣我了，老祖宗可得替媳婦兒做主。」
老太太亦是含笑，拍了拍宋氏的手︰「好啦，好啦！看著你們好，我也開心。」
宋氏滿臉慚愧低下頭︰「是媳婦兒掌家不利，總讓老祖宗操心了。」
傾顏笑了笑，不想再看宋氏假惺惺做戲了，略帶試探對老太太道︰「母親明日想回外祖母家一趟。不知孫女兒可否陪著母親同去。」
老太太愣了愣，又是笑得慈祥和藹︰「五丫頭何須這般客套。你陪你母親回去看看何首輔也是應該的。」
老太太不喜歡媳婦兒太眷念娘家，用老太太的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既然嫁到了夫家，那就是夫家的人，以夫家為天，娘家再好也是親戚了，因著老太太的緣故，何氏也甚少回娘家。
傾顏琢磨著，老太太答應得這麼爽快，無非是不想失去何家這門親戚，若是何家無權無勢，想必何氏和傾顏此番又逃不過一番說教了。
傾顏對著老太太行了一個禮，一字一句道︰「祖母寬心，孫女兒姓慕，外祖母再親，終究還加有一個外字。」
何氏笑得苦澀，如今她和傾顏在這府中，就是真正的如履薄冰，稍個不慎就是萬劫不復之地，難為傾顏，小小年紀，就要每一句話都得深思熟慮。
老太太多疑，傾顏這話卻讓多疑的她覺得舒服，很是欣慰道︰「五丫頭你向來是個懂事的。」
傾顏笑了笑，乖巧的站在一旁。
老太太見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也沒想再留傾顏她們。
遂是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回去各自忙和吧！」
復又對黃氏強調道︰「你懷的可是慕家的骨肉，切記得仔細些。」
黃氏感恩戴德地道謝︰「謝老祖宗關心。」
同宋氏她們是一同出去的，四姨娘黃氏似乎並不顧忌宋氏，直接叫住傾顏︰「五姑娘請留步。」
不得不說，慕傾芝生母二姨娘都仗著長輩喚聲五丫頭，而黃氏卻是喚了一聲五姑娘。
看來黃氏倒是個處處都不會得罪于人的主兒。
「四嬸娘找傾顏何事？」傾顏面帶不解道。
「請五姑娘受妾身一拜。」說著，她便欠了欠身。
傾顏自然是忙的攔住︰「四嬸娘這是做什麼，您是長輩，傾顏無論如何都擔當不起您這個禮。」
何氏見狀，也道︰「弟妹這禮，顏顏的確是不能受。」
黃氏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傾顏也知道，她謝的是傾顏幫她說話，讓她進門，傾顏推波助瀾讓她住在宋氏的院子，讓宋氏尋不到機會來害她。
如此看來，黃氏著實是個聰明人。
看來黃氏也是深深明白，有的人，即便你不想和她做對，她卻還是要處心積慮害你，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怎的？妹妹還不走？真想不到，妹妹同五丫頭這般投緣。」宋氏上前來拉住黃氏的手，一副好主母的模樣。
黃氏笑道︰「二，女乃女乃說得是，奴婢同五姑娘的確是投緣，這才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莫是……二，女乃女乃覺得這樣不妥？」
宋氏雖氣，卻是極有耐心的忍住，心平氣和道︰「我自然是替妹妹高興，能在府里有一個說得來的人，只是，爺那邊等得不耐煩了，莫非……妹妹還想讓爺等下去？那我這就去替妹妹回了爺。」
黃氏笑了笑，並同傾顏告別。
傾顏不明白，黃氏那樣的一個女子，為何會選擇慕遠通。
從黃氏的言談主止不難看出黃氏好教養，定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可好多事，不是想想就行了。
傾顏嘆了一口氣，感慨地搖了搖頭，回眸對何氏道︰「母親，女兒這就回去了，明日女兒來找母親一同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