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洛緊閉著眼楮,仿佛在用整個肺腔喘息,即便是已經關上了手電,那些極為怖人的場面已經被黑暗嚴實地包裹住了,但是他仍然不敢睜開眼楮。
在血獄待得日子雖算不上很久,但也絕對不短了,這期間沒有一天不是生活在惶恐之中,雷洛以為自己見慣了血獄猙獰的東西,雖然仍舊會害怕,甚至逃避、驚慌、沖動、膽怯,但是都不至于如剛才那一下,他幾乎感覺到自己的膽囊脹痛了一下,幾乎要因為驚嚇而破掉了,而神經,幾乎都癱瘓掉了。
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很輕,他知道是三無的手,意在安撫他,可那手掌也有些微微的顫抖,想必剛才那一下,三無也嚇壞了,不過雷洛向來以觀察力見長,最快速地囊括所有細節正是他作為擅長的,但此時卻差點要了他的命,那剎那間的光明然後熄滅,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他不知道三無看見了多少,而自己卻幾乎把不該看到的全部深深記刻在腦子里了。
此時世界變得極為安靜,但剛才的畫面還在腦海里旋轉,他僅僅在那片刻間的一眼,便深深記住了那幅煉獄的畫面——彷如腸道內部一般鮮血涌涌的通道,四周的**上不斷滲著烏紅的血液,就在頭頂上不到半米的位置,如市場上吊掛的熟食家禽一般懸掛著殘缺不全的人類尸體,活像是人肉屠宰場,原本以為只是鮮紅的**的「牆」在仔細的一眼中,發現全是強行從人臉上掀下的面皮,混合著猙獰扭曲的表情,密密麻麻布滿這條甬長的走道,而剛才那古怪滑膩的珠子,全是人類的眼球!一顆一顆,成千上萬,像是散落一地的彈珠,有些還牽連著神經線,看著令人頭皮發麻……
雷洛陷在那恐怖的景象中,忽然覺得腦袋要炸開了一樣,一種無助的暗潮涌上來,將是無數只黑暗之手把他往最恐怖殘忍的地獄強行拖拽一樣。
鼻息里全是悶頓的血腥味,腦海混沌、四肢冰冷、意識流失、呼吸困難,仿佛整個世界都要坍塌了,好似連下一秒都無法堅持等到了,他開始慌了,像是溺水的人像抓到什麼救命的稻草一樣,他伸手去拉三無的手,期望有一只手能將他拖出這個壓抑的世界,這里沒多一秒都是巨大的煎熬。
可就在他剛剛模上三無的手時,那凹凸不平的表皮上鋪滿了錯落的疤痕,那些像是傷口一樣的凹槽里正在流出什麼滑膩的液體,同時伴隨著冰冷和僵硬,那手掌儼然屬于一個已死了數月的腐尸!
雷洛頭皮瞬間充血,幾乎要瘋了,手上的刀子猛然一道滑過去,本能的凶惡反擊,隨後果然是三無的叫聲「啊~你干什麼!」他認得那個聲音,是三無,他……他……他是……
「你別動,我來看看。」柯里昂小心模到了雪冰身邊,緩緩向她腳下探去,雪冰並不敢松開腳,因為那隔著鞋子的觸感,只能感覺出那似乎是某件長條形硬物,並不能判斷出是什麼,同時也不敢貿然移開腳,以免觸動什麼機關,這在血示里是慣常的警惕。
柯里昂仔仔細細模了好一陣子,這才說了一句︰「不礙事的,你可以把腳松開了。」雪冰這才抬起腳,讓柯里昂撿起了原本落在地上的對象。
黑暗里看不見,雪冰立即問道︰「是什麼?」柯里昂卻顯得有些興奮︰「是一只打火機!」
「打火機?!」雪冰頓時也提高了嗓音,顯然格外興奮,此時居然找到了一個微弱的光源,實在是意外的收獲,至少可以在有限的時間範圍內擺月兌著黑暗的控制,可是……他們也面臨著同樣的一個問題,該不該打開?
然而人對與一切恐怖事物的畏懼似乎都沒有對未知的畏懼更深,人類最怕的終究還是不知道的事情,因此才有人那樣怕黑。所以在反復思考下,最終還是對光明的渴望佔了上風,始終還是亟待回到原本的光明里去,即便是小小的一點微光也好。
于是,二人最終還是決定擦燃著打火機。
柯里昂兩只手交互握著那打火機,就像是一件制勝的法寶般,努力平復著心情,也做好了一切精神抵御的準備,以對付接下來可能發生的變故。
就在這時,雪冰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鼻息間是一抹異味,有點燻人,更令人頭暈,這是一種非常熟悉的氣味,以雪冰的機敏,很快她便意識到了這種味道的所屬。
這分明是……煤氣!
那煤氣味驟然濃重起來,雖然不至于讓人煤氣中毒,但是那味道已的確算是較重了,雪冰立即用手捂住口鼻,謹防吸入大量的有毒氣體,然而另一個危機也恰好正在逼近!
柯里昂似乎並沒有聞到煤氣味,也或者是太過專注在手中的打火機上,他仍然在緩緩行動,企圖擦燃那只打火機。若是真的有明火出現,以這里充斥的沒氣量來說,很可能立即就會被引爆,瞬間死無全尸,但是這一切都在黑暗中悄無聲息的發生,而煤氣味也成功的吸引了雪冰大半的注意力,直到雪冰想起的時候,柯里昂手中的打火機已經開始擦出火星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眼見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出于本能的反應,雪冰想都沒想便反手一打,企圖打落柯里昂手里的打火機,然而黑暗里畢竟是黑暗里,位置不過是大致估量的,頂多就是剛才那一下小火星的指引,打得並不太準,打在了柯里昂的手臂上,雪冰慌了,又連續打了好幾下,直到听到啪一聲,這才稍微放下一點心。
但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即便是知道打火機在地上,但依然是個隱患,難保不會走火什麼的。雪冰本想模索著將打火機扔遠,但是卻發現現在彎腰模索,幾乎等于尋找地上掉落的炸彈一般,索性反過來,自己先離開這里。
「快跑!」說完順手拉了一下仍舊一頭霧水的柯里昂,隨便找了個方向亂跑而去。
血獄之間。這個位置是屬于整個空間比較冷僻的角落,基本很少有人往這邊經過,只因這里跟主要的街道不同,路面要老舊很多,若是這樣的街道出現在城區,應該算是亟待改造的區域了。
但不可思議的是,這沿路的建築卻並不如街景破落,甚至有好些高端大廈,只是……看起來不僅不堂皇富麗,反而陰森鬼氣,就像是被廢棄的爛尾工程一般,也或許是因為在夜里吧。
若說這些建築充滿了陰森感,那麼街道拐角處的那格格不入的房子就更加透著一股棺材般的腐霉味。
那是一座老舊的四合院,這種房子若不是在北京舊區還特意留有幾處,基本都要絕跡了,跟一般古鎮的平房不同,這種充滿濃郁京味又破落古樸的四合院仿佛把人拉回了晚清時代。
從院落里伸出古樹稀松干癟的歇枝,在夜幕里像是一只森然奪人的鬼手,讓本就昏黃的路燈更暗淡了些。
小空敲了敲那有些掉漆的紅木門,木門似乎受了些潮,聲音低沉而頓澀。
其實此刻小空的心里很有些害怕,若換作平時他是斷然不會獨自來到這個僻靜街區的,尤其還是在深夜。
從咖啡館出來之後,他仍舊反復睡不著,魚大和洛宸的話讓他格外憂心,一種很強烈的預感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他覺得,他似乎再也見不到橙子了。
索性他想起了魚大信口的一句話,所以他連夜又跑到了這里來,他認得這個門口,因為這樣的房子在血獄太特殊了,而這一次他沒有通知嘲風。
也許是不想再一味依附于誰,他亟待想讓自己強大起來,同時他不知為何也有點怕嘲風知道他來這里的事情,就像一個孩子害怕家長阻止他做一切向往卻危險的事情一般,他忽然非常執擰的想叛逆一次,于是他獨自站在了這扇門前。
「不在?還是睡了。」小空心里思忖著,他抬頭看了一眼那微紅的彎月,此時正斜斜停倚在從園中生出的那棵歪樹的枝椏上,就像一只血色的烏鴉。
這麼晚還打擾他人休息確實不應該,何況自己與這里的主人並不算特別熟悉,思前想後,還是算了吧,既然主人家不開門,也就罷了,何況其實他現在褪去了剛才那份沖動的情緒,已經很有些後怕了。
可就在他剛剛轉身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吱呀」,門幽幽地開了,就像是被風拂開一樣,輕輕帶著老舊的聲音,仿佛在迎接他。
他小心地走過,從門扉開啟的位置往里面探看了一下,里面如他所料的老舊昏暗,充滿了舊時的風貌,並帶著一種空蕩的破落感。
平靜的環境並無異樣,小空漸漸探的深了,伸出腦袋往里面望去,忽然一張死灰般老舊的惡臉從門扉後忽然伸出,與小空對個正著,一雙毫無光彩的眼楮死死盯著他,這一驚,他立即「哇!」的一口叫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