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妖獸見到主人死了,處在震驚之中,一時間都沒回過神來。
隨著魔修生息的消亡,他們的一半生命力也在漸漸消逝。
池決不想理會它們,兀自越過愣神中的妖獸們,去找厲麟。
走了一半路,听得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傳來,旋即池決感到妖獸們紛紛追了過來。
雖然說過回答問題就不殺他,但是這種話,誰當真誰就輸了。
都生死相見了,若是放過,今後仇人相見,定是分外眼紅,立斷斬草除根,才是正確的選擇。
池決加快腳步來到洞穴當中,趁妖獸還未趕到,貼上人皮面具,換上了原來那套衣裳。
整理妥當後,厲麟的身子抽動了一下,他眼皮抬了抬,悠悠轉醒了過來。
一睜眼便對上池決的臉,厲麟臉色微變,說︰「我有所防範竟然還被妖獸偷襲,這里十分危險,你怎麼進來了?趁它們還沒發現,你趕緊離開!」
厲麟剛醒來頭有些昏沉,想要站起來,卻是腳步一晃,再度跌了回去。
池決一把扶住厲麟,讓他倚著肩膀,說︰「一起離開吧,師兄還在上面等著我們。」
稍微緩了緩,厲麟撫著額頭,沉聲說︰「你先離開,我得留下來,殺掉那個和我同名同姓的魔修。」
略一沉吟,池決覺得有必要讓他知道,漾起笑容,說︰「魔修已經死了。」
「什麼!?」厲麟瞳孔放大稍許,一臉難以置信︰「你在開玩笑?」
「是真的。」見對方似乎緩過來了很多,池決松開了他,說︰「他的尸體,此刻就在這湖底暗道入口的那處洞穴中。」
身形晃了晃,仿佛又要摔倒,池決眼疾手快忙拉住了厲麟,以防他再度朝後跌去。
「他是怎麼死的。」厲麟眼神復雜了起來。
「被一名叫做鏗仁不眷的上仙殺死的。」說出的話池決臉不紅心不跳,眸中染上崇拜之色︰「他是飛升後的天仙,曾在這湖中修煉,乃是魚身修煉成仙。今次偶爾回來此處,見到湖中的魚子魚孫都變成了尸體,震怒之下,殺掉了魔修。」
厲麟視線鎖在池決面容之上,見他似乎所言非虛,猶豫了一下,說︰「我還以為是你殺掉的。」
「我?怎麼可能?」池決打了個哈哈,說︰「你以為我真的如宗門傳言那樣,能徒手殺死實力非凡的妖獸嗎?」
當然不可能,以你金丹期的境界,在對方的地盤能殺掉五階魔修?若這事是真的,那你身上必定也有我那樣厲害的法寶,既然這樣,我可要對你另眼看待了。心神轉念間,厲麟勉強笑了笑,說︰「不知那上仙此時身在何處,我們可要好生謝他。」
池決能殺死魔修,也歸于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怒火。
在魔修警惕心防備心趨于零的時候,回頭一個反攻,打的他措手不及。不然僅憑境界上的壓制,單打獨斗下,池決在魔修手中過不了幾個回合。
殺掉比自己境界高的魔修,這其實是一件能生起別人艷羨之心的事情。可在知道了魔修厲麟和白鬼還有一個兄弟之後,池決就猶豫了。
讓這件事傳開,起到的效果,或許是相反的。
「那位上仙……」池決正開口,妖獸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回蕩起來,他下意識收聲,把視線投了過去。
听見聲響,厲麟也不由自主警惕了幾分。
「是往這里跑的,咦,人呢?」跑在最前面的妖獸氣喘吁吁,顧盼之下沒有搜尋到意料中的身影,愣了一下,旋即看見了立于洞穴中的池決和厲麟。
「那兩個修仙者怎麼醒了!」之前守在洞穴口的妖獸認得他們,遠遠的瞥見洞穴中的兩人,不由得大驚失色︰「快!制伏他們!」
「制伏我?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厲麟厲聲喝道,從容拔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前,一劍斬下,最前面的那只妖獸躲閃不及,被生生劈成了兩半。
那只妖獸只來得及瞪大雙眼,隨即豎瞳中的光彩便滅掉了。
血肉模糊,內髒外迸,場面太血腥,池決下意識後退兩步,挪開了視線。
一擊斃命,厲麟找回了之前被妖獸偷襲的恥辱,當下信心大漲,揚了揚頭,凜凜之氣自周身散發了開來。
他不屑哼了一聲,猛一扭頭,在不斷涌進洞穴中的妖獸身上掃視了一圈,聲音在洞穴內回響︰「來啊!」
生命力在逐漸消逝,妖獸們想要上前,卻被剛才的那一劍攝住了心神。
各自掂量了一下如今僅存的實力,沒有哪只妖獸敢沖上去飛蛾撲火。
「不來我就上了!」厲麟一揮劍,迎面直沖了上去。
見厲麟大包大攬,池決不用出力,呆在一旁本想看一場好戲,奈何隨著厲麟的大殺四方,洞穴中四處都沾染了血跡,血腥的氣味愈發濃重了起來。
池決蹙了蹙眉,不去看那伴隨著一聲聲慘叫、血肉橫飛的場面,他在村民中找到了老女乃女乃,蹲下了身,伸手探了探鼻息。
氣游若絲,鼻息微弱,顯然是瘴氣入體太多,還緩不過來。仍有氣息,這倒是代表她並無大礙。
托起老女乃女乃的後頸,池決掰開她的嘴,朝里塞了一顆丹藥,一合下顎,讓丹藥順著食道滑了下去。
修仙者使用的丹藥,在普通人身上一般會藥效過猛,但池決喂老女乃女乃吃的這顆,不過是固氣補元之物罷了。
丹藥的作用在普通人身上生效極快,不多會,老女乃女乃的氣息平穩了下來,但仍沒有轉醒的跡象。
讓她躺平,池決直起了身子,視線在洞穴中轉動。
整個村莊的人都在這里,能在他們還未醒來之前,把他們帶回村莊是最好,可這麼多人,要怎麼才能把他們帶回去?
御劍最多只能帶一人,他們只有三人,若是御劍,恐怕得廢上不少功夫。
池決略感苦惱。
有妖獸想要抵抗,皆是被越殺越勇的厲麟斬于劍下。
饒是它們數量多,也阻擋不了厲麟的猛烈攻勢。
漸漸的,有妖獸戰意全失,心生退意,保命的意念佔據了內心,腳步一轉,便想要逃。
有一只妖獸帶頭,其余的妖獸也放棄了掙扎。
它們的主人已死,平白送命,誰也不想。
可厲麟卻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
執劍追了上去,妖獸的血濺在他的臉上,厲麟的表情宛如嗜血的修羅。
池決留在洞穴中,一個個探過,確認所有村民都沒有性命之憂,這才暗自松了口氣。
把捆綁村民的麻繩解開,耗用了不少的時間。
忙活了半晌,厲麟提著帶血的劍回來了。
劍鋒上不斷有血滴落在地上,厲麟的身上也沾染了血跡。
池決循聲,抬起頭,說︰「你把它們都殺了?」
「對。」昂起頭,厲麟展現出勝利者的笑容。
「他們怎麼辦?」池決指了指洞穴中的村民。
「這是附近部落的人?送回湖邊,他們醒來後自會回去。」
「不是。」池決搖頭,說︰「他們的家離這里很遠。」
厲麟疑惑,問他怎麼知道,池決長話短說,說這是他上次任務中,路過村莊中的村民。
被境界比他低的妖獸偷襲,這讓厲麟覺得蒙羞,報了仇之後,他心中快意大生,心情尤佳,對池決的話,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池決不明白,靜靜等待他開口。
「我有一法寶,能夠裝下很多生靈,帶他們回去,不過小事一樁。」厲麟笑道。
「那這樣,就再好不過了。」解決了煩惱,池決的神情也輕松了起來。
把法寶拿了出來,厲麟意念一動,嘴中喃喃,旋即地面上的村民被巨大的吸附力吸進了法寶之中。
池決帶厲麟去了那關滿孩童的洞穴中,把孩童們放入法寶後,又去看了那煉丹的鼎爐。
「這是一件好物。」厲麟的手在古樸的鼎身摩挲,說︰「把它帶回雲引宗吧。」
「帶回……」池決話還沒說完,同厲麟對視一眼,兩人臉色都在瞬間變了。
地面不可抑止的抖了起來,巨大的響聲沉悶無比,徒然間整個湖底都不平靜了起來。
洞穴中開始有石塊不斷落下,掉在地上碎成幾瓣,令人心驚。
沒有多余的時間,厲麟也只好放棄了帶走鼎爐的想法,奪路而逃。
「跟我走!」池決的手不受控制顫抖了起來,他喚了一聲,示意厲麟跟上。
拼了命的逃跑,地面持續抖動,頂部也不斷有石塊落下,兩人都感到有些天旋地轉。
石塊落下的聲音在耳畔不絕于耳,池決的心整顆都懸了起來。
上方剝離的石塊開始漸漸變大,兩人在奔走之下,還要閃躲,避免被石塊砸中。
時間緊迫,整個湖底即將崩潰,兩人在看見不遠處的瘴氣屏障之後,眼中皆是浮現了希望的神采。
瞥見一旁魔修的尸體,厲麟頓了一下,止住腳步,被池決一把拉住。
厲麟的臉因為焦急有些扭曲,他提高聲音蓋過湖底的晃動聲,說︰「要留下魔修身上的物件,不然任務無法完成!」
整個頂部裂縫橫生,眼看下一秒就會整個垮下,把兩人埋沒,池決來不及多說,沖他大喊︰「別想那麼多了!」
一邊喊池決一邊腳下不停,朝瘴氣屏障奔去。
深吸一口氣,越過瘴氣屏障,兩人抓緊時間朝湖面游去。
不斷吐出氣泡,池決奮力朝上游,驀然,腳部倏然一抽,整個人被拉扯力帶動,如同被卷入漩渦的小草,朝下沉去。
在湖水中的臉色有些蒼白,池決感到像是整個湖的水都在朝下灌,鋪天蓋地的暈眩感襲來,他暈了過去。
「難為你了。」十命嘆了一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池決感到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眼珠轉了轉,想要抬起眼皮,卻受到了阻礙物。
努力睜也睜不開眼,驚恐之色頓現,池決伸手一模,眼楮像是被布條給包裹住了。
「別扯。」十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讓池決略感安心了幾分。
「我怎麼了?」池決問道。
「在湖水中受了感染,你的雙眼,需要休養。」
池決躊躇一下,猶豫著開口︰「我不會是……瞎了吧?」
「不要亂想。」十命打斷他腦中的浮想聯翩。
「那我現在在哪?」
「無妄峰。」
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下來,池決說︰「厲麟和師兄呢?對了,魔修的頭發我留了一縷在身上,沒有它,任務就不算完成。」
「他們都沒事,你好好休養,其余的事,等你眼楮能視物了再說。」
「現在過去多久了?」池決問。
「一月有余。」
「竟然一個月了!」如同被噎了一下,池決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昏迷了這麼久。
「不長。」十命的聲音有些淡淡的。
鎮定了下來,如同邀功一般,池決說︰「我在湖底的表現,怎麼樣?沒有借助你的幫助,我可是獨自殺掉了魔修厲麟。」
「那又怎麼樣呢?」十命失笑起來。
「我擊殺了比我境界高的魔修,好歹也表揚一下我吧。」呶呶嘴,池決說。
猶豫稍許,十命笑道︰「很厲害。」
得到心上人夸贊的話語,池決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樣,他扯開了嘴角,笑著開口︰「怎樣,我可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吧。」
略一愣,十命故意問道︰「誰托付誰終身?」
糟了!這種話只能在心中想想,暫時還不能表露出來,我怎麼就一時口快,說了出來,池決暗自埋怨,若是他又提起人/妻什麼的……
「……」池決諂笑道︰「當然是你值得我托付終身了。」
「你如今休養,也切不可怠慢修煉之事。」
「必須的。」池決點頭如啄米。
「有什麼想學的麼?」
池決一愣,旋即大喜,忙道︰「我想學那種心靈上的壓制,十命你教我吧!」
「好。」十命淡笑著應道。
總覺得十命的態度太過于和善,一時間池決有些不適應,不過他也懶的多想,只當是兩人的關系更近了一步而已。
有血祭之勢的聯系,只需意念傳授,池決腦中便浮現出了密密麻麻的字。
先是粗略瀏覽一遍,旋即池決一點點慢慢開始了消化。
休養的日子十分漫長,期間厲麟來探望過池決。
厲麟說湖中的水涌入了湖底的通道之中,如今湖中,只剩了一半的水。
池決知道定是十命救了他,不過對當時發生的事不甚明了,旁敲側擊的問出了口。
厲麟說他也失去了知覺,不僅是湖底,湖面乃至附近的地面皆是劇烈的抖動,師兄也被震暈了過去,等到他醒來之後,三人都躺在湖邊的空地上。
師兄打的一手好醬油,池決在心中暗自說了一句,而後嘴角彎了彎,說︰「我對後面的事也記不太清了,後來發生了什麼?」
厲麟沉吟片刻,說︰「你一醒來,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對,一上來就直接把我打趴在了地上。」
「……」池決說︰「我打你干嘛?」
「這得問你自己啊。」厲麟頗為無奈,說︰「你說是眼楮受到了感染,認錯人了,以為我是那個魔修。」
「那真是對不起了。」池決的道歉,有些意味不明。
厲麟繼續往下說,他們把孩童送回了部落,得到了熱情的款待,領下報酬離開後,又去了池決所說的村莊,趁著村民還未醒來,把他們都放在了村口。
「一覺醒來過了幾天,或許他們都覺得是夢一場吧。」池決說。
再度攀談了幾句,池決把魔修的那縷頭發拿了出來。
厲麟眼神一亮,一把奪過,旋即再也坐不住,同池決道別,興沖沖去雲隱峰交還任務了。
「打他做什麼?」厲麟走後,池決躺在了床/上,說︰「雖然心眼直,但我覺得他人其實不壞。」
「他同你勾肩搭背了。」十命的聲音顯露出一絲不悅,說︰「以後我不想再看見這種事發生。」
池決思索一番,記起是在洞穴中厲麟醒後差點摔倒,才讓他在自己肩上靠了靠。
「……」池決說︰「那是情急之下,如果我不扶他,他就會跌倒。」
「你還拉了他的手。」十命輕飄飄再度拋出一句。
「……」池決說︰「如果不拉他走,他會被魔修的尸體留住,當時洞穴快垮了,我也是情急之下才……」
話沒說完便被十命打斷,他嗤笑一聲,說︰「你倒是挺為他著想。」
想到有十命在,不可能會發生意外,池決忙咽回了想要辯解的話語,撇撇嘴,說︰「沒有。」
似是不想再在不愉快的事情上糾結,十命換了個話題,說︰「我覺得那個部落,做的一道菜,味道不錯。」
池決被勾起了好奇心,問︰「什麼菜?」
「煮的魚,味道鮮美。」
听見是魚,池決玩心大氣,干咳了兩聲,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說︰「吾乃魚身修煉成的鏗仁不眷上仙,汝等小輩,竟然敢吃吾魚子魚孫,該當何罪?」
十命一愣,旋即笑了開來,說︰「看你對這個名號如此執著,待你飛升,就取這個名號吧。」
「……」池決拒絕︰「不要。」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試探性問道︰「十命,你飛升了?」
「未曾。」十命否認。
飛升之前是什麼境界池決不記得了,他心中燃起了希望,說︰「那我追上你的境界,看來也是有希望的,你等我,我們一起飛升。」
略一沉吟,十命應道︰「好。」
有了更長遠的目標,池決當下不敢怠慢,腦中浮現出功法,抓緊一切時間修煉了起來。
休養的日子中,除了厲麟,重薇和尉遲敘也來探望過池決。
重薇話語間滿是關懷,甚至有幾分埋怨,意指他在宗內出了名就忘記了老朋友。
池決無奈笑道︰「那種出名,你若想,你也可以試試。」
重薇對池決的修煉速度艷羨無比,雙手合十說要努力趕上他,然後一起去做金丹期的任務。
點頭應下,池決覺得,等她突破到金丹期的時候,自己可能也再上了一個境界,到時候帶她去任務,應該頗為容易。
尉遲敘在重薇走後過來,他大大咧咧的聲音,給空寂的無妄峰,增添了一分色彩。
尉遲敘埋怨池決出去任務竟然不帶上他這個小弟,池決苦笑回答,說沒辦法,他得賺錢養活自己。
露出不高興的神色,尉遲敘拍了一錠金子在桌上,說︰「大哥也太把我當外人了,沒錢用,告訴我一聲就是!」
我就喜歡你這種出手闊綽的土豪!
池決心中念叨,嘴上推辭幾番,奈何尉遲敘太過堅持,池決便也順從了內心,坦然接下了。
除了這些人外,師兄溯式也來過。
想起之前扶厲麟就惹了十命不高興,對于這位師兄,池決報以敬而遠之的態度。
溯式柔聲安慰,甚至提出任務可以同他一起去做,池決也只得不著痕跡的拒絕他的好意。
溯式走後,池決去知會了道童一聲,說以後再有人過來,盡數攔下。
該見的人都見了,池決安心潛修。
某天休息的時候,池決感到手心似有汗意,他曲指抹去,指月復劃過手心,觸到了淺淺的溝壑。
想起之前見過十命的掌心,他帶著疑惑琢磨了稍許。
思索半天仍不知那代表什麼,池決倒是記起了有關感情線的事。
驀然之間就明白為什麼十命不高興他扶厲麟的事了。
手紋感情線延伸至食指之下,代表主人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執著無比,佔有欲強烈。
佔有欲,池決對這個詞有了微妙的感覺。
認定是所屬物,所以就連踫別人一下,也會沒來由的生出不高興?
不過對于壓倒十命美人,池決還是有著堅定的信心。
就這樣,一個月過去了。
這一日,池決能拿掉蒙在眼楮上的布條了。
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十命,池決笑了笑,臉色仍然有些蒼白,他說︰「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