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了一個月,休養了一個月,一年之中最炎熱的那段時間,已經在悄無聲息中度過了。
雲引宗每日都會有很多新鮮事發生,弟子們交談間的話題熱潮也不斷在更新,兩個月未在宗內現身,如今已很少有人提起池決的名字了。
池決也樂的清閑,做了一個單人暗殺任務和組隊暗殺任務之後,他具備了報名精英閣的資格。
能進入精英閣,是每個弟子夢寐以求的事,這代表不僅僅自家仙尊會加倍重視,宗內也會對你另眼看待。
丹藥消耗的很快,池決朝煉藥閣跑的次數,也越發多了起來。
只有在煉制新的丹藥時,才回去領任務看詳細的煉制方法,熟悉之後,直接帶著材料去便行了。
池決對煉藥的掌握已經爐火純青了,當然,這只是他眼中這麼認為。
是日,池決來到了煉丹閣,他如今能在第三層煉制丹藥了。
踏在通向第三層的台階上,耳內傳來了震耳欲聾的一聲吼,那聲音有一絲淒厲,不情願的意味呼之欲出。
「不!我不願意穿這個!」
穿哪個?池決好奇加快腳步,扭頭望去。
聲音是在樓道間響起,池決上了第三層,一探頭便見到了兩個男人在推搡。
其中一個面帶狹促笑容,手上拿著一套粉色羅裳,另一個面容清秀,皺眉偏著頭,顯然不想理會對方。
「穿吧,你已經答應了不是嗎?」手拿粉色羅衫的男人連聲哄道。
「去死!」另一個瞥見池決的身影,神情頗為尷尬,一把推開了那男人。
宛如情侶間的打情罵俏,池決的視線,停在了男人手中的羅衫上。
池決駐足,略一思考,偷瞄著那兩人,進了左手邊的一間煉丹房。
門虛掩,里面沒人,池決心懷鬼胎,進入其中。
在鼎爐前的軟墊坐下,池決說︰「十命,我要你穿女裝!」
「那我的要求是,你所提出的要求,由你來完成。」
……臥槽,被彈回來了!
感覺領悟到了新技能,竟然還能這樣。
啥也不說了,都是淚。池決心中如此想。
于是他決定再也不會踏入這邊的煉丹房一步了。
聳拉著一張苦瓜臉,池決默默把材料丟進了煉丹爐。
丹藥煉制成功後,池決把它拿去丹藥閣,把以前煉制出的,很多暫時用不上的丹藥寄售在那里,順便也采購了幾顆因為缺少材料而無法煉制的丹藥。
煉藥在雲引宗很是盛行,丹藥這種易耗品,修仙者們每日都要消耗大量。自制能減少不少成本,所以大多數修仙者或多或少都會學習煉藥。就算煉制不出頂級丹藥,最基礎的回氣丹也能自給自足。
所以在煉藥這塊,宗內有不少締結成的小幫派。
有的小幫派壟斷了某一項稀少的丹藥,提高價格出售,修仙者也沒有辦法。
池決在采購丹藥的途中,瞥見了尉遲敘的身影,而後他發現了尉遲敘也建立了一個小幫派,並且手下已經有了不少小弟。
「大哥!」尉遲敘眼楮一亮,旋即揮手沖身上的小弟們喝道︰「還不快喊大哥!」
「大哥好!」
一時間接二連三的聲音響起,吸引來了丹藥閣不少人的目光。
既然池決是尉遲敘的大哥,那他的那些小弟,也都是池決的小弟。
白撿一個小幫派的大哥當,池決意氣風發。
不過大哥也不是那麼容易當的,一旦遇上找碴的,池決畢首當其沖,得站出來替他們擺平。
一切為了利益,為了丹藥的銷量,各種小手段都有人使出。
本以為給對方點顏色瞧瞧,就不敢再來,但總有人躍躍欲試。
被挑釁了幾次,池決甩手不干了。
「我的時間可不是用來每天打架的。」池決蹙眉。
嘴上這麼說,他心中卻在想︰我是大哥還是打手?
雖說比試也能增進實戰的經驗,但每次剛入定修煉,就被小弟一臉慌張的找上,這也確實令人煩心。
听說有一個小幫派的老大是精英閣的成員,在丹藥閣沒人敢惹,這更加堅定了池決要進入精英閣的決心。
這段時間都在忙煉藥的事,池決已經很久沒去過雲隱峰領任務了。
不再理會丹藥閣幫派間的事,池決心血來潮,決定去做任務。
他顧盼之下,接了個擊殺妖獸的任務。
那妖獸的骨,正好是煉制丹藥的材料。
任務卷軸上寫的很詳細,池決出了領任務的閣樓,越過人潮,在峰頂找了個僻靜之處,細細研究任務卷軸。
視線聚集在任務卷軸上面,池決看的很認真。
徒然,耳畔听見異物掉落地面發出的聲音,池決恍惚了一下,下意識睨了一眼。
那是一錠銀子。
有人路過,不小心掉出了一錠銀子。
可那人像是沒听見沒看見一樣,徑直朝前走。
目光自那人身上挪到銀兩上,池決叫了一聲︰「喂,前面那個,你掉了銀兩。」
那人恍若未聞,繼續往前走。他的步伐不快,像是在散步,可對背後發生的一切,他就如同聾了一樣,壓根沒察覺。
「你的銀兩掉了。」池決又喚了一聲。
那人還是沒反應。
池決只好將銀兩撿了起來,打算塞給那人。
可誰知他剛拾起,就有一個人從附近隱蔽處竄了出來,怪叫一聲︰「啊,你這個人,竟然偷別人的錢!你這個小偷!被我抓個正著!」
池決︰「……」
你特麼,在逗我。
直起了腰,池決仍坐在石塊上,但他的身體,顯然僵硬了一下。
那個掉錢的人听見聲音,也回過頭了,換上一副憤怒的神情,幾步跨了過來,說︰「你竟然偷我錢!」
「原來你不是聾子。」池決睨了他一眼。
你們這戲演的不要太明顯好嗎!
你以為這是鈔票,掉在地上沒聲音?
你怎麼不干脆直接把銀兩塞進我懷里,說我偷了你的錢啊!
池決越想越覺得難忍,可他不打算動怒。
對面明顯是有所意圖。既然如此,不予理會就好了。
「你這個小偷,我記住你了!」那人咬牙道。
「還給你,滾吧。」朝那人臉上砸去,池決平靜開口。
那人雙手捂住銀兩,另一人指著池決的鼻子,說︰「你偷了他的錢,被發現了,臉皮還這麼厚!」
池決︰「……」臉皮厚的人明明是你們好嗎。
「算了,別為難他了。」那人攔住另一人,視線投了過來,說︰「你給我道個歉,並且保證不再手腳不干淨,這件事就可以算了。」
「滾。」池決直視著他,輕吐一個字。
「你這人!」另一人皺眉,頗有想要教訓池決的架勢。
「算了,反正錢也沒丟,不是嗎?」那人拉住另一人,幾番說辭,最終兩人一前一後,揚長而去。
池決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把任務卷軸研究了透徹,便出宗去擊殺妖獸了。
這種妖獸生長在陰暗潮濕的森林中,常年隱蔽在暗無天日之處,不成群結伴,往往單獨生活,以偷襲別的野獸為食,池決殺它並不困難,難的是找到它。
在森林中一番搜尋,池決找了很久,才發現了妖獸的蹤跡。
妖獸見到人類,眼冒凶光,朝池決撲了過去,嘴角的獠牙外露。
妖獸的眼中迸射出見到食物的眼神,它打算吃掉眼前這人。
這妖獸十分難纏,但任務卷軸中記載了詳細的擊殺方法,池決沒費多大功夫,成功擊殺了它。
用劍劃開它的皮毛,池決切開肉,取出了里面的骨頭。
「這皮毛倒是柔軟,拿回去。」池決模了模,打算帶回去墊在屋內地上。
殺了一頭妖獸,池決找了半天,才再次睨見第二頭妖獸的身影。
聞到同類血的氣味,妖獸暴跳如雷,發出「哧哧」的急促鼻息,沖了過來。
池決輕松解決掉這頭妖獸,取出骨頭,繼續尋找下一頭妖獸的影子。
殺掉十頭妖獸之後,已是過去了三天。
「你身上的血腥味,好濃重。」十命說。
嗅了嗅,池決習慣之下也沒察覺,被十命一說,頓時也覺得有些難受。
其實十命想說的是︰池決你三天沒洗澡了。
耳邊隱約有潺潺流動聲,池決大喜︰「我听見了水聲,正好,我去洗個澡,把身上的血腥味洗掉。」
離開了陰暗的環境,池決在森林中穿梭,驀然間視野開闊了起來。
眼前是一條溪流,此處不像森林深處那麼陰暗,有陽光的照射,撒在身上,暖意盎然。
四周無人,池決隨意把衣物丟在岸邊,踏著溪水,把身體融入了其中。
這條小溪並不淺,剛沒過池決的膝蓋。
涼意傳來,池決適應了稍許,才蹲了下去。
溪水在指縫流過,池決順便把頭發也洗了。
長長的發絲在清澈的水中飄蕩,池決低頭望了一眼赤身luo/體的自己,不經意挑了挑眉。
以前在無妄峰洗澡的時候,都是獨自一人,于是……這次被十命看光了?
池決這樣想著,出了聲︰「你不要看。」
「害羞什麼。」十命頗為不在意。
好吧,反正已經被看光了,說這種話也晚了,以後我再看回來就是了。池決想道,撇撇嘴,伸手撩起水朝身上撒。
「你看我一次,我也要看你一次,不然不公平。」池決想了想,心里覺得不平衡,于是說了出來。
十命未理會池決的話,調笑道︰「讓我模模你,感受一下你身上,洗後的觸感。」
「……」池決說︰「你不要亂來!」
「那便收回你之前的那句話。」
池決︰「……」
好吧,反正撲倒你的時候,也能看見,美人入浴什麼的,我就在腦海里想想算了。
一邊在腦海中意/yin,一邊撩水擦拭身體,洗掉一身污垢之後,渾身清爽無比。
擦干頭發,換上干淨的衣裳,池決繼續去尋找妖獸的蹤影。
任務卷軸上規定要殺二十頭妖獸,終是滿足任務要求的時候,這時已日夜交錯,又過去了幾天。
滿載而歸,池決去雲隱峰交還任務。
過了這麼久時間,談論池決的人已是寥寥無幾,宗內修仙者對他的好奇心也消退了。
池決以真面目示人,這段日子屢次出入煉藥閣和丹藥閣,也沒遭到別的弟子探尋的視線。
可如今一回來,卻是無時無刻,都感受到有人朝他投來怪異目光。
池決找到尉遲敘,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尉遲敘躊躇稍許,而後說︰「有人用法寶記下了一段幻象,在那幻象中,大哥你偷了別人的錢,被抓住後還……還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尉遲敘說完,拍了拍胸膛,帶上一臉信任繼續說︰「不過我相信大哥,你不可能做的出那種事!」
池決︰「……」
想起那天的事,池決陷入了沉默。
想不到竟然還有錄像的法寶,池決在內心咬牙切齒,誰和我有仇,故意用這麼低劣的手段來陷害我?
蹙眉,冷靜稍許,池決開口︰「你覺得那件事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我剛才說了,大哥你不可能做出那種事!」尉遲敘說︰「而且我說過很多次,若是大哥缺銀兩花,來找我便是,何須去偷錢?」
「事情是真的,但是那是陷害。」池決沉聲道,把那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尉遲臉色變了變,皺起了眉頭,說︰「我就說怎麼這種事,正巧被別人用法寶記下了幻像。」
無端端被抹黑,池決心里十分不快,可又想不出陷害他的到底是誰。
有人無聊在雲隱峰用法寶錄幻象,還巧合之下記下了池決這一出,這幾率得有多小。
明顯是陷害。
可宗內那些不明真相的弟子們不知道,他們感興趣的,只是新鮮的八卦而已。
之前為了丹藥的銷量,池決同幾個幫派發生過爭執,但那都是明面上的摩擦,應該不會有人特意做這種下作事陷害人。
難道是……秦雨寒?
抹黑陷害,無中生有,她不是做過這種事嗎?
對秦雨寒的懷疑多了幾分,池決冷笑一聲,他決定一定要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若真是秦雨寒做的,那也無需考慮太多了。
思索之下,池決去找了流越。
許久不見,流越還是一臉笑容。他的笑容虛假無比,只有在見到銀兩的時候,那笑意,才會深入到眼底。
流越知道宗內很多事情,但這種對方私下間達成的共識,他也需要一番時間,才能查的出來。
本不報什麼希望,流越揮揮手,說沒問題包在他身上,這讓池決愈發覺得他神通廣大。
想必流言蜚語已是漸起,池決不願遭受別人的白眼,窩在無妄峰,兩耳不聞窗外事,潛心修煉了起來。
池決在修煉,十命卻是去了青鸞峰。
禁閉仍在持續中,十命輕而易舉找到了秦雨寒。
半晌之後。
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無人得知,秦雨寒大汗淋灕醒來,發現只是一個夢,捂著胸口,抹去了發際的冷汗。
「我心情不好。」見外出的十命歸來,壓抑了許久的池決悶聲開口。
「別多想。」十命淡然開口。
攥了攥拳頭,池決說︰「除了她,我也想不出是誰了。」
「正是她。」
「你怎麼知道?」確定的口吻,讓池決不自覺問了出來。
「當面問。」
「……」池決說︰「當面問?你去找過她了?」
「不僅如此,還動了一點小手腳。」十命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抿唇,池決沉默了稍許。
半晌,他沒有問動了什麼手腳,輕聲開口︰「麻煩你了。」
過了幾日,流越那邊也傳來了消息,指示的人,正是秦雨寒。
「或許她已經知道了當初界中的動亂是我造成,不過沒有親眼見過我一面,她還不能完全確定。」池決思索著說︰「畢竟有人在界中,見過我的模樣,而且進入第三環考核的弟子最終都成為了青鸞仙尊的記名弟子,只有我裝扮的‘王二’沒有留在青鸞峰。」
「明日便是精英閣弟子選拔之日,你別被此事佔據太多心思,好生休息一晚才是。」十命說。
「嗯。」池決應聲。
「對了,前段時間看你那般忙,我便沒有提起。」
「什麼事?」
「你可曾記得,你許諾穿女裝的事?」
池決︰「……」
那不是許諾好嗎!
明明是中了你的計!
怪不得當時進去的時候,你都沒有阻攔!
肯定是料到我打算那麼說!
心中翻騰不息,池決嘴角抽動,說︰「……你剛才不是叫我好好休息一晚嗎?」
「我改變主意了。」十命不在意地開口︰「況且也用不了多少時間,若是你困了,大可以穿著女裝睡覺。」
「……其實我早就睡著了,剛才說的全都是夢話。」
丟下這句話,池決朝床/上一躺,佯裝打起了呼嚕。
打死也不要穿女裝,池決心中不停念叨,沒多久便進入了夢鄉。
眼皮一抬,池決醒來,他睜開眼楮後的第一件事是掀開被子,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什麼。
瞥見仍是昨晚換上的衣裳,而不是顏色鮮艷的女式羅裳,他沒來由的松了一口氣。
窗外繁星滿天,蒼月涼如水。
睨了一眼冷月,池決再度躺下。
他做了一個夢,夢里自己穿了女裝,還涂了胭脂,低著頭,安靜坐在椅子上,宛如新嫁的小媳婦。
被驚醒後,池決決心耍賴到底了。
那顆丹藥,乃是初次煉制,領的任務卷軸沒有交還,池決把它壓了箱底。
天剛蒙蒙亮,池決洗漱的時候,驀然想起,來到雲引宗之後,沒吃過一頓早餐。
穿戴妥當,他徑直去了酒肆。
雖說修仙者隨著境界的提升,對食物的需求也逐漸降低,但面條和米粉的味道,池決已經很久沒嘗過了。
懷揣期望,來到酒肆。
……事實證明他真是想多了。
「我要一碗牛肉粉。」池決說。
「沒有。」小二說。
「那就一碗牛肉面。」池決說。
「說了沒有牛肉。」小二說。
「那就要一碗雞蛋粉。」池決說。
「有雞蛋,但是沒有粉。」小二說。
「那就一碗雞蛋面。」池決說。
「有雞蛋,但是沒有面。」小二說。
你特麼,在逗我。
你這樣,是怎麼當上酒肆小二的。
「……」池決蹙眉︰「沒有粉和面,你不會一次性說完?」
「說了有雞蛋。」小二的態度很干脆。
時辰太早,酒肆內饒是冷清,除了池決外,只有另一個剛踏入門坎的人。
那人一進來,就沖小二揮手︰「要一碗稀飯,再加上兩個饅頭。」
「好叻,馬上就來。」小二抬頭應道,復而低頭,對池決說︰「客官您到底打算吃什麼?」
「我打算吃米粉和面條。」
「沒有。」
「我已經知道了,好吧,我也要稀飯和饅頭。」池決一揚手,補上一句︰「要一疊咸菜,再煎一個蛋。」
小二應聲退下,不多久,端上了池決的早餐。
就著咸菜,沾著稀飯,池決啃著饅頭,偶爾用筷子戳下一小塊煎蛋。
真是令人難忘的一頓早餐。
作者有話要說︰好想吃牛肉粉……